第三十一章:不能原諒她
這一句話,語氣是無比的輕微。
仿若經過長久的思索,斟酌再斟酌,才終於吐露出來。
我背對著她,睜著眼睛,腦海里翻雲覆雨。
能讓一個女孩子,主動說出『要不咱倆戀愛試試吧?』,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啊。
因為,打小女生就是弱勢,很多都是男追女,女追男特別少。
而此刻,我所暗戀的青春姑娘,鼓足勇氣跟我表白了,我應該接受嗎?
當然接受了!這是一份純潔的戀情,是彌補少年時代缺憾的大好時機。
就好像劉強東找到了奶茶妹妹,好像楊振寧找到了翁帆,這樣的忘年戀,才是最讓老男人心動的。
可是,我內心的另一面,卻又不願接受。
她並不是普通人,她是殺人犯,連殺三個人。
我不能接受,將來與我同床共枕的人,與我手拉手走在散步的人,與我在落日下接吻的人,是一個連殺三人的殺人犯。
終於,陰暗的一面,戰勝了陽光的一面。
我選擇沉默,背對著蘇晴,一動不動。
蘇晴似是在等待著我的答案,面朝著我的後背,一動不動。
然而,良久過去,她不見我反應。
我希望,我就這樣假裝睡著了,敷衍過去吧。
一般來說,一些女生儘管能鼓足勇氣第一次表白,但被拒絕或者沒有回應后,很難再有第二次了。
希望蘇晴就是如此吧,不要再有第二次了,否則此情此景,我很難保證再次拒絕。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過去。
我相信她也睡著了。
可是,在睡夢中,我突然被她驚醒了。
我睜開眼睛,側身看到,她平躺著睡著,嘴裡喃喃自語:「我好後悔……好後悔……不該……」
我想,應該是做惡夢了吧。
夢裡應該是作惡的場景吧,殺害那三個人的時候。
我心裡長嘆一聲,把被子給她撩了撩,確保不會著涼。
在這時候,她突然抱住了我。
像是做惡夢的孩子,抱住自己的母親似的,雙手緊緊摟著我的肩膀,腿也貼近過來。
作為一個正常男人,這時候還沒反應,就真是扯淡了。
可,我依然在努力剋制著自己。
不能犯錯,不能犯錯。
她並不僅僅是她,還有醜惡的殺人面。
掙扎了好久,我終於睡著了。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酒店的服務員來催房的時候。
蘇晴又洗了澡,穿上昨晚的睡衣,在房間電腦前打著字。
我去洗了把臉,走到蘇晴的背後。
「你睡覺還打呼嚕啊?嘿嘿。」蘇晴小聲說著,然後把椅子轉過來,看著我。
我撓了撓太陽穴,『嗯』了一聲。
接著,倆人沒再說話,出了屋子,回到了出租屋裡。
不同於昨晚的浪漫散步,這時候走在大街上,我忽然有一種逃避感,想趕快離開她。
好像是碰到了自己對不起的人,沒臉看到。
到出租樓里,我上樓前,再次認真嚴肅地對她說:「妹子,無論有什麼困難,一定要跟哥說,哥年齡比你大,見識也比你多,肯定能幫到你的。」
蘇晴似是被這股認真勁給感染了,很莊重地點了點頭。
她回了她屋子裡,摟著筆記本,再次來到客廳,開始寫作。
我透過監控器看到,她應該還被昨晚的『叫聲』干擾著,又或者是因為沒睡好,六神無主地對著電腦發著呆。
而看到這一幕,我的憐憫之心再度起來了。
她或許,還真的只是個女孩。
漂泊在外,無依無靠,所有苦痛都只能往肚子里咽。
她需要一個依靠,需要人照顧,至少,她需要人憐憫。
而我卻在折磨她?
我忽然有些自責了。
可是,再聯想到那三個慘死的人,何嘗不是無辜的呢?
逐漸的,我腦子裡混沌一片。
是該幫助她擺脫這樣的陰影?還是繼續假扮成正義的使者,暗地裡用辦法折磨她?
我忽然覺得,我似乎也分裂出了兩個人格,一個是無比地喜歡清純明媚的她,另一個卻是無比討厭嗜殺陰暗的她。
我該怎麼辦?
著急迷茫中,我關掉了監控器,在卧室的電腦前瞎逛著。
我約莫著時間推算,蘇晴今年二十四歲,然而是在十八歲的時候把李家婷推下懸崖的,照此推算,就是六年前的二零一一年。
我在百度上打入『2011李家婷』的字樣,下面出來一排搜索結果。
我又加入了『黃連山』的字樣,重新搜索。
這一次,頁面里蹦出了當年的新聞。
沒錯,就是當年的新聞頁面。
「六月份臨近高考,華僑高中的老師們為了緩解高考壓力,改善高考心態,組織高三集體出遊,但其中一名女學生因為解手時,不慎跌落懸崖,全體同學抹黑尋覓,終於在天黑時在山崖下,看到了女學生的屍體……」
雖然新聞里沒有註明是摔死的女生叫『李家婷』,但我幾乎可以肯定,應該就是她了。
尤其是這篇新聞下面,附帶了李家婷死屍的照片。
雖然被白布蓋住,但是裸露的手臂和腳腕,依然使人聯想出當時的慘烈模樣。
我原本逐漸平復的心,再度如同被針扎般難受。
這麼一個年輕少女,還僅僅是高三,就命喪於此。
雖然,她犯過錯,對蘇晴用過校園暴力,但就置於死地嗎?誰年輕時沒犯過錯?
她才十八歲,還沒有進入過大學校園,沒有去過遠方旅行,沒有吃過四面八方的飯菜,甚至可能沒嘗過男人的味道。
就這樣的死去了?
我原本熄滅的內心,再度燃燒起熊熊怒火。
不能饒恕,不能饒恕。
就好像那些被審判的罪犯,在法官面前哭哭啼啼,希望得到寬恕。可是,在犯罪的時候,他們有這樣仁慈嗎?
對罪犯的仁慈,就是對死者的不公。
我打開監控,看到她把筆記本放在一邊了,抱頭沉思著什麼。
我拿出備用鑰匙,進了蘇晴屋裡,把床板掀開,拿出了藏在下面的小藍牙低音炮。
經過一天一夜的待機,小藍牙低音炮已經沒電了。
我帶回屋子裡,充上電,然後打開手機,開始錄音。
這一次,要讓蘇晴感受到更大的恐懼。
構思著計劃時,忽地敲門聲響起來了,只聽蘇晴在外面喊了一句:「昆哥,你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