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兵不血刃(上)
這一日,天氣晴好、豔陽高照,可靈都界皇府的議事廳之中卻是氣氛陰鬱,在座之人個個都是一副愁雲慘淡的模樣。
沉默良久,還是界皇摯輝率先開口道:“各位,根據已經掌握的情報來看,之前玄都叛軍突然轉向界屏的確是一個陰謀,而他們真正要攻擊的目標其實仍然是靈都,如果不出意外,最多再過五天,叛軍就會兵臨靈都城下。文順,你是掌軍長老,本座希望你能給我們一個準話,咱們的七十萬靈軍究竟能不能抵擋住叛軍的進攻?”
文順本是靈都三衛之一的營衛統製,因其在智信重新掌權的時候反應最快,是第一個宣誓效忠聖元界的靈軍高級將領,故而得到了祥柳和智信的賞識,等他的修為晉級到九花,便順理成章地被任命為了新的掌軍長老。
在椅子上微微欠身,文順說道:“回大人的話,不是職下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不過您也知道,如今靈軍的兵力雖眾,但軍中冥師的數量卻隻有寥寥數百而已,可謂是少得可憐,以這樣的實力想要跟玄都的上萬高階冥師作戰,那完全就是以卵擊石,沒有絲毫獲勝的可能!”
摯輝皺著眉頭道:“本座沒有讓你擊敗叛軍,隻問你能不能守住靈都。即便是守不住,你有沒有把握拖延一段時間,堅持到聖元界的大軍趕來支援?”
“守不住,也拖延不了!”文順的回答倒也痛快,連想都沒想便答道:“眾所周知,如果得不到高階冥師的支援,一個九花冥師便能橫掃數千靈軍士兵,而玄都叛軍中九花冥師的數量接近四千,還有六千七花冥師,那他們的戰力能相當於多少靈軍士兵,這道算術題就不用我來算了吧!界皇大人,請恕職下直言,咱們跟叛軍之間的戰力差距實在太過懸殊,這個仗根本就沒法打!”
“文順長老,你這話我可不敢苟同!”不待摯輝說話,一旁的執法長老清泉已經開口道:“戰爭不是簡單的算術題,如果扳著手指頭算算兵力就能知道最後的結果,那從古至今的仗也就不用打了。”
“哦?”文順說道:“難道清泉長老有什麽高見?”
“高見我是沒有的!”清泉說道:“不過在我看來,雖然玄都叛軍來勢洶洶,在戰力上也占有明顯的優勢,可咱們也未必就沒有一戰之力!”
“是嗎?”文順說道:“那我倒要請教,長老口中這一戰之力究竟從何而來?”
“簡單,八個字就能說明白!”清泉說道。
文順又問:“哪八個字?”
清泉正容道:“眾誌成城、同仇敵愾!”
“眾誌成城、同仇敵愾?”文順喃喃將這八個字念了一遍,而後卻“哈哈”大笑起來,就像是聽到了這個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
“這有什麽可笑!”清泉不悅道。
文順止住笑,斜眼看著清泉說道:“說來說去,你想說的無非就是‘士氣’二字。可我要告訴你,不用跟叛軍相比,如今就算是在妓館、賭坊裏看場子的打手都比咱們靈軍更有士氣!”
清泉黑著臉正要反駁,坐在他旁邊的專學長老睿源卻開口道:“文順長老,你這話就不妥了吧!你好歹也是咱們靈都的掌軍長老,是靈軍的最高指揮官,既然如此,你怎麽能拿自己的部下去跟妓館裏的茶壺打手相提並論呢?”
“有什麽不能比的?”文順說道:“現在的靈軍早已經不是當年的靈軍了,其中絕大多數人是怎麽加入軍隊的,在座的各位大人不會不清楚吧!牛不喝水強按頭,這些人自然是滿腹的怨念牢騷,指望他們有‘士氣’,那不是癡人說夢又是什麽?”
此前靈軍擴編征兵的諸般事宜都是由清泉具體負責,文順這麽說自然就是把靈軍士氣低彌的責任都推到了他的頭上,於是他立時便拍案而起道:“文順,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身為掌軍長老,統不住自己的部屬那是你無能,難道你還要把屎盆子扣到本座頭上來不成?”
近來諸事不順,文順的心情原就糟糕透頂,此時見地位低於自己的執法長老居然敢跟自己跳腳,頓時也是火冒三丈,就見他把眼一瞪,起身罵喝道:“清泉,你放肆!就憑你這個欺軟怕硬,隻知道仗勢欺人的王八蛋也敢指摘本座的不是?說本座無能是吧?好啊,老子今天就把這個掌軍長老讓給你來當,我到要看看,你拿什麽去抵擋叛軍的進攻!”
眼看二人越說越僵,再吵下去隻怕就要動手,摯輝連忙勸止道:“好了好了,你們都少說兩句吧!如今叛軍勢大,本就不易抵擋,在這個節骨眼上咱們若不能精誠團結,那豈不是在自尋死路?坐下,都給本座坐下!”
界皇大人發了話,文順二人自然不敢造次,狠狠瞪了對方一眼,便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見清泉和文順不再吵鬧,摯輝這才鬆了口氣,掃視了眾人一圈,目光卻落在了一直都沒有說話的馭事院代長老方振身上。
“方振!”摯輝說道:“雖說你這個長老之前還有個‘代’字,但也算得上是靈都有數的重臣之一,今日商議之事關係到大家的生死存亡,你難道就沒有話說?”
方振原是靈都的狩族大宗正,因為在當年追捕叛賊的時候立下了大功,而原來的馭事長老摯輝又升職當上了界皇,於是便由他接替摯輝做了馭事長老,隻不過他的修為還沒有達到九花境界,因此他這個長老的頭銜之前就多了一個‘代’字。
“哼!”方振重重哼了一聲,說道:“那玄都大軍的戰力比咱們強了百倍千倍,文順長老說的沒錯,這仗根本就沒法打!擺在咱們麵前的無非隻有‘死’和‘降’兩條路,道理如此簡單,還有什麽可說?”
“ 降?”摯輝沉聲說道:“方振,你竟然想投降叛軍?”
“那又怎樣?”方振說道:“所謂的‘玄都叛軍’本來就跟咱們同宗同源,跟他們打,無論輸贏都是在自相殘殺,說實話,直到今天為止,我都沒弄明白這些年我們在幹什麽。諸位大人,你們摸著良心問問自己,為了一個根本沒人知道在哪裏的‘聖元界’,咱們靈都流的鮮血還不夠多嗎?難道這真的值得嗎?”
“你??????你怎麽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清泉怒道:“方振,你不要忘了,當初你可是宣誓要效忠聖元界的!”
“宣誓?嘿嘿??????”方振自嘲似的笑道:“要是我沒有記錯,在座諸公當年似乎都曾宣誓要效忠穀風界皇吧,可穀風界皇是怎麽死的,莫非各位大人都忘記了?”
聽方振提及此事,在場眾人無不是麵露慚色,因為當初殺害穀風界皇並嫁禍肖雲峰的正是他們幾個,雖說他們這麽做隻是奉命行事,但是在穀風繼任為界皇之時他們也確曾當眾宣示要忠於穀風,故而在這件事情上他們的確問心有愧。
“吭吭??????”摯輝輕咳兩聲掩飾了尷尬,說道:“此事已經過去了許久,而且也算是事出有因,我看就不要再提了吧!”話鋒一轉,他又問道:“方振,聽你的意思,你是打定主意要投降了?”
既然話已經說到了這兒,方振便也不再遮掩,直截了當地承認道:“不錯!一來玄都之人本就是咱們的同胞,向他們投降並不丟人;二來祥柳和她的宗主既然能做出棄我們於不顧,將守城主力悉數帶走這樣的事情,那咱們又何必再給她們賣命?故而職下認為咱們完全沒有必要再做無謂的反抗,幹脆投降算了!”
“不行,我不同意方振的意見!”清泉斷然否決道:“各位大人,有兩件事我要提醒諸位。第一,雖然探報說宗主和聖使大人的人馬在前往界屏的途中遭遇伏擊損失殆盡,可宗主和聖使本人究竟是生是死還未可知,如果咱們向叛軍投降,萬一二位大人突然歸來可怎麽辦?敢問諸位有誰能承受得起她們的怒火?第二,就算宗主和聖使已經遇難,但聖使臨走之時說得明白,聖元界的大軍再有十來天便能抵達,諸位,這可是一支來自‘神域’的精銳大軍啊,跟這樣一支軍隊交戰,即便玄都叛軍戰力不俗,恐怕也隻會落得全軍盡墨的下場,現在咱們若是降了叛軍,待來日聖元界大軍剿滅叛軍攻下靈都,那咱們可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所以我認為投降叛軍絕不可行,為今之計隻有死守靈都等待救援才是正理!”
“狗屁的正理!”方振不屑一顧道:“如今玄都大軍距離靈都不過數日的路程,而且剛才文順長老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就憑靈軍的戰力,根本連一天都撐不住。死守靈都?哼,守是守不住的,死倒是死定了!”
“我支持方振代長老的意見!”文順輕蔑地瞟了清泉一眼,說道:“清泉長老,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打的是什麽算盤。你當真是出於對聖元界忠心耿耿才寧死不降嗎?我呸!你不過是因為壞事做的太多,自知降了以後仍然難逃一死,這才想拉著大家給你墊背罷了!”
“你放屁!”清泉罵道:“文順,你這個無恥的懦夫,你???????”
不等清泉說完,就見摯輝一巴掌拍在案上,怒聲嗬斥道:“你們都給我閉嘴!這裏是界皇府的議事廳,是商議軍國大事的重地,想罵街就給本座滾出去,此地容不得你們放肆!”
見界皇大人發了火,一旁的睿源長老也勸解道:“二位大人稍安勿躁,界皇大人說的沒錯,眼下形勢危急,咱們更是要精誠團結才是,這個時候鬧內訌,那可就萬事皆休了!”頓了頓,他又說道:“剛才清泉長老提出了兩條不降的理由,老夫認為第二條就不用想了,可第一條咱們卻不得不重視。”
“哦?”摯輝說道:“這麽說,你也認為宗主和聖使並沒有死?”
“聖使大人不好說,可宗主大人還在世的概率卻是很大的!”睿源答道。
摯輝說道:“說說你的理由!”
“理由很簡單!”睿源說道:“因為老夫實在想不出這世上有誰能傷的了宗主大人的性命!”
“嗯,此話有理!”摯輝說道:“那你是不同意向叛軍投降了?”
“不,我的意見是先等一等再做打算!”睿源說道:“玄都大軍不是還要數日才能抵達靈都嗎?依老夫愚見,如果宗主大人能在這幾天之中安然歸來,咱們便跟叛軍決戰,可她若是沒有回來???????唉,那咱們就別無選擇了!”
不得不說,睿源的這個建議確是最為穩妥,摯輝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剛要表示讚同,就聽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你們不用再等蝶舞宓了,她回不來了!”話音未落,隻見房門忽然被人推開,從外麵走進兩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