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情義兩難
現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時間在沉寂中一分一分流逝。胡喜喜握住陳天雲的手,默默地安慰著他。鄭雅姿摟著孩子,臉色擔憂,偶爾看著倚牆而立的朱巧巧。
市裏的領導也來了,都在一同等候著手術室的消息。
手術室的門終於開了,心髒科外科主任蒙著口罩出來,鄭雅姿上前急忙問道:“我先生怎麽樣了?”
主任脫下口罩,沉重地說:“子彈取了出來,子彈射中了心髒,造成大出血,雖然經過手術修補了,但是能不能撐過去,還是未知數!”
鄭雅姿一下子哭了出來,她來之前沒想過會這麽嚴重。
楊如海問道:“那,傷者現在能醒過來嗎?”
“暫時,還不知道!”專家道。
市裏的領導握住醫生的手,鄭重地道:“醫生,無論用什麽代價,請一定要救救他,他是我們警隊的英雄!”
主任說:“我們會竭盡全力,但是,能不能活下去,看局長的意誌力!”
李哲文被推出來了,像個被研究的外星人一般,全身上下插著管管,臉色白得像醫院的床單,了無聲息地躺在病床上。
朱巧巧捂住胸口,看著護士推著他走過自己的麵前,她伸手觸及他被心電圖夾子夾住的手指,倉皇落淚。
鄭雅姿追著上前,拉著孩子一同跟著電梯下去了。
胡喜喜扶住朱巧巧的肩膀,安慰道:“沒事的!”
朱巧巧木然地遞給她文件,“簽名!”她的聲音抖得厲害,嘴唇也微微顫抖,眼淚不斷地滑落,她 用手背擦了,再擦。
“下去吧!”胡喜喜接過文件。
陳天雲也很難過,他對朱巧巧道:“放心吧,他一直都很堅強,你要支持他!”
朱巧巧迷茫地點頭,“我知道!”她信他會醒來,卻不篤定,每個人都會死的,無緣無故死去的人大把,有幾個人像她這麽幸運可以提前知道自己的死期,然後可以肆無忌憚去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她怕!
胡喜喜問道:“你分明還是喜歡他,為什麽當年要走?”
朱巧巧捂臉,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我,那時候愛上了另外的男人,也就是我現在的男朋友!”
“既然愛上了他,為什麽現在還對李哲文有感情?”胡喜喜問道。
“我和他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就算不是愛情,也還有很深厚的感情,他出事了,我怎麽會不難過?這,和愛情無關!”朱巧巧轉身摁下電梯的按鈕,她行走的雙腿還可以看出微微顫抖,她的心空蕩蕩的,又害怕又疼痛。
胡喜喜搖搖頭,還想再問,卻把陳天雲拉住,“算了,不要再問!”
胡喜喜也明白這到底是他們兩人的事情,外人即便知道了,也未必能幫上忙,畢竟,十年的時間都已經過去,不能追回來了。
鄭雅姿在醫院裏守護著李哲文,孩子被送了回去她父母帶著。陳天雲和警局的人也留在醫院裏看守。朱巧巧坐在停車場的車子裏,她讓楊如海一有消息就給她打電話,她不敢走遠,怕太遠了,來不及。
晚上十二點的時候,一個英俊的男子出現在朱巧巧的車上,他勸道:“先回去吧,回去休息一會再來!”
朱巧巧搖搖頭,“不用了,我坐著可以休息的,你不用管我,回去吧!”
男子歎息,“那我去給你買點東西吃吧,你想吃什麽?”
朱巧巧側頭看著他,疲憊地道:“牛奶!”
男子關閉車門走向醫院旁邊的小賣部,朱巧巧看著他,這個在他身邊差不多十年的男子,心裏感激他的相伴,兩人在一起,是互相取暖,互相依偎。
她很乖巧地喝完一瓶牛奶,然後開始拿著手機木木地盯著,偶爾看看手機的信號是不是正常。
“夕輝,你說,他會不會好起來?”她把頭枕在副駕駛座上男子的肩膀上,喃喃地問道。
謝夕輝安慰道:“放心吧,他會好起來的。”頓了一下,又問,“今天你複診沒有?”
她點點頭,“複診了,一切正常,我還有一年半的時間!”
像是敘說一件很平淡的事情,無關生死或者生死也不放在心上。隻是她顯然是看不透生死的,否則此刻不會如此在乎他是生是死。
“那就好。”謝夕輝舒了一口氣,“一年半,其實是一個很短暫的時間。”
“這已經是額外的恩賜,我本來在十年前就死了!”她微微歎息,“我竟然賺了十年。”
“巧兒,你睡一下吧,你看你都累成什麽樣子了?昨晚頭疼,你一宿沒睡,今晚你再不休息一下,會承受不住的!”謝夕輝柔聲道。
朱巧巧依言閉上眼睛,但是腦子裏紛繁雜亂,往事一樁接著一樁,如潮水一般向她翻湧過來,她如何能入睡?
幼兒園三年,他們是班上的邪惡聯盟,經常欺負其他小朋友,而且兩人都長得特別高大,算是“大舊衰”。小學,初中,高中,大學,誰也沒有落下誰。
戀愛關係在高中的時候就確立了,為了一起念大學,他們在高三那年共同報考了X大,然後認識了陳天雲,鄭雅姿,周飛亞等等的同學,那時候的大學生涯,真的很開心。
當時,李哲文的父親是警隊的人,李哲文一直想做警察,但是為了和朱巧巧一起念大學,他放棄了警校,不過最後大三那年,不知道他父親動用了什麽關係,竟然又把他弄到了警校去。同年,朱巧巧棄學,並且跟他分手,原因是她厭倦了,她愛上了另一個人。
離開大學,很多人都替她惋惜,而且李哲文這麽好的男朋友都不要,以後準後悔。但是,也隻有她自己才知道,放棄,是一件很無奈的事情。
她熬過了生命的一次又一次風霜洗禮,今日,年臨三十,再看昔日的人生路,發現依舊最依戀年少的那一份感情。其實,這些年,又哪一日能忘?
淺淺睡去,夢中噩耗驚得她整個跳起來,謝夕輝坐在她旁邊,被她嚇了一跳,連忙問道:“什麽事?”
朱巧巧大汗淋漓,心驚肉跳,“我夢見……他.……”話說不下去了,手哆嗦地取出手機,打給楊如海,“喂?他……怎麽樣了?”
“一切都穩定,沒事,別擔心!”楊如海知道她就在醫院等著,安慰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有情況我會通知你的!”
朱巧巧道:“我就在這裏!”
掛了電話,她額頭手心全部都是汗,臉色疲憊,強自一笑地對謝夕輝道:“要不,你先回去吧!”
謝夕輝憐惜地道:“我們說過,互相支持,互相陪伴!”
謝夕輝,長得很英俊帥氣,有自己的公司,算是個鑽石王老五。但是,十年前的一場車禍,讓他染上了艾滋病,他是身上帶著傷,卻救助一個受傷的男子,那男子是個艾滋病人。
那時候,他還是剛踏出社會熱血青年,當醫生宣布他染上艾滋病的時候,他幾乎從頂層跳下去。他剛策劃好一幅美好的藍圖,卻就這樣被宣布了死刑。他寧可就這樣撞車死了,寧可就這樣跳樓死了,寧可生癌症死了,但是不要生艾滋死了,這傳出去都是一件丟臉透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