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外鄉人與神靈
吃晚飯過。
阿黛鑽進了帳篷。
索倫斯側趟在睡袋裏，趁著火堆還沒有熄滅，琢磨著手中的舊羊皮紙，口裏還聲叨念著什麽。
瓦薩則看起來豪無睡意，時不時用樹枝挑動火堆，看著上躥的火星默默不語。
雷林從行囊裏取出睡袋，在火堆附近找了塊空地也準備休息，可那夜被追殺的情形不斷在腦海浮現，使得他無法安心入眠。
幾次嚐試無果後，雷林來到火堆旁坐了下來，向火堆裏丟了幾根枯枝。
“為什麽你不安排人手守夜，雖然這裏離格蘭城不遠，但並不代表這地方就絕對安全。”雷林問道。
瓦薩抬起頭笑道：“你的沒錯，那你來守夜吧，你不是正好睡不著麽。”
雷林開始穿戴皮甲，一旁的瓦薩笑著搖了搖頭道：“你打算一個人守一整夜？”
雷林回頭看了一眼已經熟睡的索倫斯和已經沒有動靜的帳篷，最後將目光放在了瓦薩身上。
“別指望我，我剛從監獄裏出來，還沒緩過勁呢，在到達舊城廢墟之前，我可是想舒舒服服睡上幾個好覺。”瓦薩道。
“監獄？”
“你犯了什麽事？”雷林詫異道。
“那在酒館裏喝的有點多，在城裏鬧零事，至於具體是什麽事，我倒是不太記得了，等我清醒以後，人已經在監獄了。”瓦薩尷尬道。
“難道你這一個月都在監獄裏？”雷林問道。
“那地方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瓦薩歎了口氣又道：“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去休息，我可以保證這地方絕對安全，如果你執意要守夜，我也不會攔著，不過你別指望我會因為你而更改行程，讓你有足夠的時間休息。”
雷林不為所動，穿戴好皮甲，又將帶有獵刀的皮帶綁在了大腿上，試了試出刀角度以便遇到危機情況時，能以最快的速度抽出獵刀，直到這時他才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道：
“王國的法律對我們這些“外鄉人”極其嚴苛，尤其對我們這些隻擁有黑鐵身份的人，可以是差不多隻有一種刑法，那就是死刑，難不成你已經晉升到白銀了？”
瓦薩微笑著從衣服裏取出一塊泛著古銅色澤的身份牌，對著雷林抖了抖笑道：“我們三個都是古銅級。”
看著瓦薩手中僅有拇指大的身份牌，雷林暗自鬆了口氣，古銅身份無疑可以證明許多事情，至少目前看來，他賭對了大半。
不過雷林並沒有因此而聽從瓦薩的話，回到睡袋中繼續休息，而是找到一處地勢較高的地方靠坐在一顆樹下將獵弓擱在腳邊。
瓦薩搖了搖頭，起身走了過去，遞給他一個水袋，笑道：“你這子還挺固執。”
雷林道了聲謝，接過水袋放在一旁道：“我隻是比較惜命而已。”
“看來你肯定經曆過十分可怕的事情。”瓦薩道。
見雷林沒有接話，瓦薩沒有反身回到火堆旁，而是抬頭看了一眼月色，挨著少年坐了下來。
“時間還早，陪我話？”瓦薩問道。
“可我並不是一個好的聊的對象，也不知道我與你之間有什麽好聊的。”雷林認真道。
“沒關係，打發時間而已，至於聊什麽，你可以從你想知道的事情開始。”瓦薩道。
雷林沉默許久，突然握緊拳頭，神情複雜的道：“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我在地牢中醒來後，教團的人看著渾身赤裸的我們時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就像挑選牲口一般。”
“後來，我們按照他們給的忠告，去往各個公會學會了如何使用武器，然而一個多月前，我的隊友全部死在了銀林營地，我很為他們感到不值，更為我們受到的不公待遇感到憤怒，這不公平!”
“確實不公平。”瓦薩喝了口水。
“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麽！”
瓦薩將手中樹枝掰斷，隨手丟進了火堆，拍了拍手道：“這一切要從那場戰爭起。”
“你的是百族戰亂？”雷林問道，關於這片大陸的曆史雷林所知不多，唯一還算了解也就是時常被人提起那次幾乎差點讓人族遭受滅頂之災的禍亂，聖盾城和暗淵山脈裏的十座軍事據點就是這場這場戰爭的產物，其中還包括一些英雄事跡。
瓦薩突然歎了口氣道：“沒錯。”
“也許你可能不知道，人族原本在這塊大陸上是當之無愧的霸主，不僅擁有絕大部分領土，甚至還奴役各族，獸人，亞種，魔獸，魔法生物等等都曾是人類奴役的對象。”
“而這場持續了數百年的戰爭，起因則是一場獸人奴隸的暴亂，隻不過人族沒有想到恰恰就是這麽一場看起來規模很的暴亂卻成為了納瓦瑟會議的起因，除人族以外的族群竟在這場會議上放下了各族之間的恩怨，共同討伐人族。”
“一方是實力強勁的人族大軍，一方則擁有來自各族勢力的聯軍，戰爭開始的頭幾十年雙方一直僵持不下，可就在這時一股新的勢力加入聯軍，使得平衡立即被打破，人類一退再退，直到徒暗淵山脈以南才憑借聖盾城和卡爾曼城，兩座軍事要塞穩住了腳跟，隻是這時人族已經失去了這片大陸的大部分領土。”
到這裏瓦薩側頭看了雷林一眼問道：“難道你不好奇到底是哪股勢力的加入才使得戰事的走向發生了改變？”
雷林聳肩道：“我可沒有打斷別人話的習慣。”
瓦薩搖了搖頭道：“與其是一股勢力倒不如是一個人。”
“一個人!”雷林心頭一震。
“紮古奈利.克魯修。”
“沒聽過。”雷林如實道。
“他還有很多稱呼，有人稱呼他為災厄領主，但更多的人喜歡稱他為‘魔君’。”
原來是他！
關於他的傳雷林聽過不少，據沒人見過他的真是麵貌，但凡他所到之處大地被腐蝕，山川河流被汙染，甚至戰士也會變成嗜血的怪物。
“等等，難道……”
瓦薩微笑道：“你想得沒錯，我們本來就是為了幫他們打贏這場戰爭而從各個世界召喚來的。”
“數百年的戰爭，這塊大路上的人族幾乎傾其所有，不僅缺乏物資，更缺少維持前線不被攻破的士兵，南方的大片土地由於無人耕種近乎荒廢，而留守在後方的老弱病殘所生產出的東西根本滿足不了消耗的速度。”
“那時幾乎所有輕壯男女都被派上了戰場，剛生下孩子的婦女沒過幾就不得不背著嬰兒幹活，等到孩子稍微長大一些，可以自己吃飯了，一旦征召士兵的命令傳來，她也隻能丟下孩子，被送往前線。”
“他們為什麽不選擇低頭？如果能妥協的話，興許人們的日子也不會過得那麽慘。”雷林問道。
瓦薩冷笑道：“當然試過，隻是派去的使者無一例外的全都隻送了一個腦袋回來。”
“數千年的仇恨和恥辱，可不是送幾個人頭可以輕易化解的，更何況南方的土地雖比不上中土，可比起北方依舊更加肥沃。求和無果後，人族國王們才意識到，一旦無法阻止他們南下的腳步，人族在這片大陸上隻會被屠殺殆盡，一些貴族老爺們甚至已經開始打造船隻，準備離開這片大陸。”
瓦薩頓了頓道：“萬般無奈之下，當代教團領袖終於出手，不僅將自己的生命陪了進去甚至獻祭了幾乎教團內的所有教徒為代價，才得以撕開一道空間裂縫，通過法陣讓我們這些“外鄉人”來到了這個世界，幫助他們抵禦外族的入侵。”
雷林微微吸了口氣，冷笑道：“既然是他們想要得到幫助，那就應該有相應的誠意，憑什麽這樣對我們？居然還厚著臉讓我們幫他們？”
“和你有同樣想法的可不止你一個人，不急，聽我慢慢下去。”瓦薩道。
“通過法陣來到的“外鄉人”，起初全部都被派往後方，幫著打理那些荒廢的土地，生活雖然艱苦但好歹也過得下去，但後來人們漸漸地發現“外鄉人”不僅學習能力極強，大多都被諸神眷顧，戰力的提升速度遠比他們來得更快，大多殘存著異界的記憶，發明了不少生產工具以及器械，甚至還帶來了足以顛覆國王統治的言論。”
“頭痛不已的國王們隻好迫使我們這些“外鄉人”走向了戰場，由於“外鄉人”的加入，戰局開始發生好轉，隻不過隻要那位出現，不管在戰鬥中取得多大的優勢，最好的結果也隻能是與對方同歸於盡，人族也僅僅維持兩座要塞沒有丟失而已。”
“經過幾次慘烈的戰鬥以後，和你的想法相同的人也越來越多，開始在各處組織叛亂，殺了不少王親貴族，我們現任國王的父親，也在叛亂中丟掉了性命。”
“自那以後，穿越而來的“外鄉人”幾乎全都失去了記憶。”
“所以他們才會對我們使用如此嚴酷的法令？”雷林問道。
瓦薩點頭道：“差不多，但還有一個原因也不得不提。”
“什麽原因？”雷林問道。
“你腦袋裏是不是還殘存著一些關於過去的模糊印象？”
雷林點頭問道：“和這有什麽關係？”
瓦薩笑道：“這明無需他人教唆，你已經有了對是非對錯的判斷，可如果你以前是一個殺人如麻的惡棍呢？你覺得依舊沒有關係麽？當然，這一部分人僅僅隻占極少數，其實最令他們感到不安的是他們也無法確定從“地牢”裏走出來的人，全部都是貨真價實的人族！”
雷林猛然巨驚：“你是，被帶到這個世界的還有來自異界的魔物！”
瓦薩打了個響指。
雷林陷入沉思，片刻之後，神色凝重的問道：“能證明嗎？”
“如果你有機會進入教團或者神殿閱讀那些不可告饒密卷的話，就知道我的都是事實。”瓦薩不以為意道。
“可即便這是真的，但我仍舊認為他們應該對我們一視同仁，刺殺那位魔君的那八位英雄當中，有兩位來自“地牢”，多虧了有我們的幫助，否則他們現在能有這樣安穩的局麵？恐怕那兩座要塞早就守不住了！”雷林爭辯道。
“是有兩位，其實有一半都是來自“外鄉”，由於各種原因，沒有公開而已，怎麽？你以為他們會因為我們做出的貢獻，而大大改變對待我們的態度？起初也許會有，可現在嘛，他們隻會認為這是應該的。”瓦薩神情惆悵。
“為什麽？”雷林質問道。
“有人曾告訴我，哪怕我們這些“外鄉人”全部戰死也不應該去埋怨他們，為什麽？因為連我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原來那個世界是否還活著！”瓦薩冷道。
雷林再次震驚！久久不能平複，難不成自己在原來的那個世界已經死了？難道教團的獻祭不僅僅隻是撕開了空間裂縫？
雷林無法理清頭緒，將目光投向了瓦薩想從他那找到答案，然而瓦薩喝了一口水後，慵懶的伸了個懶腰。
“最後一個問題，今就到此為止。”瓦薩道。
雷林脫口而出的問道：“這個世界是否真的有神靈的存在？”
“自然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