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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2更·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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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書似懂非懂,捂住嘴巴, 表示自己絕對不會亂說話。


  而墨書也把莊子竹想要買的糕點水果乾糧等買回來了, 準備停當, 莊子竹隨宣恆毅上京。這次上京, 因為莊子竹想去實地考察旱災多發地, 於是臨時改了路線, 幾乎需要經過半個章國。而宣恆毅也並未大肆聲張,連皇帝的車架都沒使用, 自己封自己為九州巡撫,而身為哥兒則是宣恆毅的——


  「家眷?」莊子竹向自己有馬車不坐、非要跳上他馬車的宣恆毅發問道:「是兄弟嘛?」


  宣恆毅靠在窗邊, 正襟危坐著,一本正經地問道:「朕認為既然朕是九州巡撫, 夫夫一起比較妥當,子竹覺得呢?」


  莊子竹覺得不怎麼樣。


  出門裝成夫夫什麼的,恐怕這皇帝根本沒把他兩次拒絕當回事!

  於是,莊子竹義正言辭道:「臣認為兄弟比較妥當。」


  宣恆毅默了默,隨即嘴角綻放出一個詭異的微笑,點頭道:「也好。那麼,子竹應該稱呼朕為——哥哥,毅哥哥。」


  莊子竹嘴角抽了抽,想到這皇帝的確比他大了好幾年, 便語調平淡地叫了一聲:「哥哥。」


  雖然暫時沒有叫出毅哥哥這樣的字眼, 可是, 莊子竹不知道,以後他卻叫了千次萬次。


  而此時的宣恆毅對一聲「哥哥」都滿足到了,開始給莊子竹介紹章國的風土人情,侃侃而談;又拿出地圖,給莊子竹介紹將要行進的路線。


  莊子竹認真看后,還記得自己的正職所在,便主動提起道:「按照陛——哥哥所計劃的,這麼一番巡視下來,都要花上三個月,勉強趕在春節前回京,會不會晚了些?臣身為火器營掌印,火器營成立三個月之後才上任,實在心虛。」


  宣恆毅沉吟了一下,說道:「也是,那便趕在立冬前回京吧,在京中過冬比北邊暖和些。至於火器營,子竹把規劃寫下來,交給朕即可。章國能人工匠不少,子竹不必事事躬親,勞心勞力。攘外先安內,火器之事不急。」


  莊子竹表示明白,隨同宣恆毅巡視過旱災蝗災多發地。還沒去到的時候,莊子竹對旱災怎麼治還真的沒什麼成算,可是去到那些地方,莊子竹才親眼看到,原來宣恆毅早有措施整治了。


  現在還沒入冬,官府徵用了不少民工,用來改河道、挖深井、造水車、開渠引水……如此等等,在莊子竹看來,無論有沒有他,宣恆毅都能治理好這些旱災多發區。


  只是現在未顯成效,百姓頗有微詞,稍稍一提起,都在悄聲議論說國君殘暴不仁,於是上天發怒,對他們章國的災星進行懲罰,連累了他們,都不知道來年會不會再來旱災,官府做的工作感覺沒什麼用,老天爺要罰災星不下雨誰也沒辦法,云云。


  一路走來,流言太多太多了,儘管宣恆毅聽了表情都沒怎麼變化,帶莊子竹遊覽風景名勝,走訪村落,行動如常。可當上京時,莊子竹還是不禁安慰宣恆毅道:「百姓還沒開化,暫時只有短視的目光,終於一天治理成功,他們都會對陛下感恩戴德的。」


  「習慣了,」宣恆毅笑得風輕雲淡,表示對這些言論無所謂,可看著沒有一絲雲朵的澄凈天空,又收斂了笑容,說道:「但願明年能有成效,不至於年年大旱。先生現已走訪最嚴重的災區,可有滅蝗之法?」


  莊子竹抿唇道:「完全滅蝗之法沒有,預防之法有。」


  宣恆毅一喜,連忙道:「請先生一一道來!」


  莊子竹結合後世的方法,一邊提筆寫下,一邊詳細講解:「預防蝗災,有兩個思路,第一,蝗蟲從何而來;第二,蝗蟲到哪裡去。從何而來?旱極而蝗,濕土不生,除了陛下改河道之法,還能植樹造林,保持水土……」


  ……


  巡視完災區,莊子竹終於上京,去到渭城郊外的火器營處正式上任。火器是軍事機密,於是莊子竹就帶著墨書和錦書住在裡面了。宣恆毅三天兩頭地來探望他、提及預防蝗災的工作進度,又來看火器研製得如何。


  莊子竹投入工作,只覺得皇帝老闆很支持他的火器項目,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可在外人看來,這問題就大了!


  比如,宮裡的陳妃,還有陳妃的娘家人。


  早在莊子竹隨宣恆毅上京時,陳妃的家人窺視帝蹤,就進宮來給陳妃打小報告,提及到:「有位亡國王子跟隨陛下的親軍上京,同進同出,親密無間!」


  陳妃當時還這樣說:「亡國王子,不足為慮。秋獵的衣裝要替我準備妥當。」


  然而過了一個月,陳妃的家人又進宮來打小報告說:「陛下與那蕭國的亡國王子遊覽過半個章國!最後把他安置在渭城郊外山莊,重兵把守,十分嚴密。」


  「怎麼放在外面,不接到宮裡?」 陳妃百思不得其解。


  陳妃的雌父說道:「所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澶兒,你要好好籠絡住陛下啊!陛下難得回京一趟,不再在外征戰,你還能讓他往外面跑?宮裡除了那被打折手的洛妃,位分最大的就是你,誰能越得過你去?機會要緊緊把握住才是。」


  陳妃心裡苦澀,真是有苦說不出口。


  他縱然有心籠絡,卻架不住皇上根本不去後宮呀!


  上次湯水還沒送出去,就被原路送回來,根本出不了後宮,還被斥責一頓,不得靠近御書房重地,被禁足了半年。洛國送來和親的王子雖然封為洛妃,可日子也是和他一樣不好過,當年,琴聲絕妙、思君哀切,卻按宮規被打折了手腕,弄得滿宮妃嬪戰戰兢兢,不敢出門半步。


  陳妃是當今太后的侄子,還有些後台,雖然受了皇帝冷落,可日子倒還過得去。原想等著皇上征戰歸來,就能成功侍寢,結果一等就是五年。這次皇上打敗了蕭國,合著滿宮的妃嬪都不看一眼,三天兩頭去那亡國王子的郊外住處是怎麼回事?


  主戰派右丞相亦出列,且忿忿不平:「危言聳聽!請皇上聽臣一言。章國與相鄰數國年年交戰,國內糧草空虛,民不聊生,不足支撐長年戰事,而我國糧草豐盈,靜待時日,必能卷土北上,把失去的六城奪回!此其一;其二,若此時議和,我軍勢敗,章國必定血口大張,要我國割地賠款,把更多的城池拱手相送;其三,章國五年滅三國,狼子野心,實非議和可以阻止,請皇上三思。」


  左丞相反對道:「三月前,洛國亦被章國侵吞洛水十三洲,章國大軍迫近洛國國都,洛國危在旦夕。然洛國主動議和,並將以琴聲舉世聞名的洛國王子洛璃郁送去和親,章國才退兵,又把洛國王子聘為妃,簽下十年和平條約。有例在前,我國亦可效仿,用十年強兵固國,把失落的城池奪回!」


  皇上沉吟兩刻,還未能做出決定。此時,小黃門神色哀痛,飛奔來報:「報!臨水郡已失,征北右將軍被活捉,這是六皇子寫回來的信。」


  只聽到「哐當」一聲,御案翻倒,蕭國皇帝踉蹌著從王座上撲下,接過小黃門遞過來的信,眼底有淚光翻湧:「我的六兒啊……」


  左丞相誠懇道:「六皇子被抓,臨水郡已失,事不宜遲,請皇上儘快議和,把六皇子以及兩名被抓的將軍贖回來。並送去一位王子和親,以表誠意。」


  ……


  秋風吹入靈鶴觀竹林,與奉天殿外的遍地黃葉不同,靈鶴觀竹林四季常綠。柔和的風帶起沙沙的聲音,舒展的竹葉隨風輕搖,深深淺淺的綠,與竹林之中少年青色的衣袖相襯,少年姝色世間罕有,形成一幅美好的畫卷。


  修長而蒼白的手指從衣袖中伸出,在長長的畫布前如同蝴蝶一般輕舞。如此靈巧的手法,若不是親眼所見,就不能令人相信,畫布上這壯闊波瀾的山河,竟然會出自這位不及弱冠之年的少年之手。


  這少年,便是穿到蕭國三王子身上的莊子竹了。


  來人不欲打擾,等了許久,等莊子竹停了畫筆,才敢上前稟告道:「三王子,臣趙煜宇,今奉皇上之命,恭迎三王子今日回宮。」


  莊子竹不疾不徐道:「哦?我因少時頂撞皇后,被禁足悔過十年,現還剩下三年,怎可今日回宮?宮中發生何事,竟然如此倉促?」


  趙煜宇揮退左右,幾步上前,低語道:「不敢欺瞞三王子,章國大軍迫近,六皇子被活捉,皇上要把三王子回去和親!傳聞章國國君乃漁夫之子,凶蠻暴烈、嗜殺成性、不懂風雅,早前洛國送去和親的王子以善琴和貌美著稱,不足三月便雙手敲斷、琴毀重病。那是龍潭虎穴,三王子萬萬不可和親!」


  莊子竹定了定神,見身為男人的趙煜宇臉色發紅,說話間時不時偷看他,心有疑惑,問道:「你奉父皇之命來接我回宮,怎麼會說這些話?」


  趙煜宇又上前半步,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美的木盒,揭開,雙手奉送在莊子竹的眼下,低頭說道:「臣說的都是實話,並無半句虛言,章國那暴君怎能配得上三王子您?如果三王子有意於我,請收下此同心結,從此夫夫攜手,永結同心。我便奏稟父親,你我自小情投意合,已定終身,請皇上另擇王子和親。」


  「你的心意我知道了,起來吧。」對於趙煜宇贈與的同心結,莊子竹並沒有收。章國的凶暴早有耳聞,他的便宜父皇不可能不知。


  從他穿越初始,足足七年時間,都在這靈鶴觀中修心養性,連父皇一面都沒有見過,也不曾見到父皇派人慰問,趙煜宇倒是常來,算是少年玩伴。


  莊子竹讀書識字,是靠著自學;身上穿的是粗糙的麻布衣服,吃的菜肴大多是自給自足,道觀提供的是不見幾顆米的稀粥。從吃穿到教養都如此對待,這七年來,但凡父皇有關心過他,莊子竹怎麼會是這樣的光景?

  所以,那便宜父皇怎麼會對他有父子之情。而大王子、四王子和五王子都是皇后所出,也都和他一樣是哥兒,自幼養在宮中,美名遠播,親疏遠近一目了然。這對比太蹺蹊,有什麼內情,也尚未知曉。


  要是那章國國君不是暴君,待人和善,那父皇還有可能把他喜愛的王子送過去享福;可章國國君就是暴君,洛國之前送去和親的王子還雙手敲斷、琴毀重病,這和親,他是逃不掉了。


  莊子竹也對和親之後的處境沒把握,可在和親之前,為原身報仇,那是必然的。


  於是,莊子竹扶起剛剛向他告白的趙煜宇,說道:「我自小為父皇所不喜,這和親,父皇怎麼可能送其他王子去?你不要自毀前程,你父親在朝中,必然也是明白的。」


  趙煜宇雙目垂淚,哭得像個孩子:「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


  莊子竹摸了摸趙煜宇順滑的頭頂,安慰道:「何況,我已經歷過最苦的生活,去哪裡能比現在更苦呢?」


  非常喪了,不過莊子竹說的也是實話,畫布畫筆都是托趙煜宇送來的,莊子竹被趕出來時沒有錢財,還好畫畫有些天分,這七年以來靠賣畫為生。


  開始畫作賣不出什麼價錢,後來畫的鐵馬山河竟然得了章國慎王爺的喜愛,願意重金買下,青竹舍人的名字才得以流傳,現在賺下不少小錢錢,夠給幾個哥兒小廝天天吃肉改善生活了。


  剛畫好的壯闊山水畫卷,被莊子竹蓋上青竹舍人的專用印章,送到趙煜宇的手中。莊子竹輕聲說道:「這畫送你了,你不必再將賣畫的錢送上山來。」


  趙煜宇接過畫作,小心翼翼地把珍寶收進懷裡,又問道:「三王子真的要現在就回宮?要是三王子不和親,三王子這般才貌,肯定能娶回許多知書識禮的夫君的,又何須被迫與那蠻人在一起?」


  莊子竹嘴角勾起微笑,那柔和的弧度,恍若初晨的露珠一般,帶著清新的味道,沁人心脾。趙煜宇只想這麼一輩子都看著莊子竹的微笑度日了,卻聽到莊子竹嚴肅地吩咐:「那日頂撞皇后,我深感不安。承蒙父皇記起垂愛,寬厚仁慈,可我不能不顧父皇親口所下的聖旨,不在這道觀中禁足滿十年,都不能表達我的愧疚之情。」


  呵呵,把人想扔就扔,七年來不聞不問,現在戰敗和親,就要讓他立即回宮,怎麼可能?他穿越而來的那一刻,原身眼睛紅腫,投井自盡,顯然對父皇的無情傷心不已。當初那些人把他原身怎麼棄於不顧的,他就得為原身討回來。


  ……


  蕭國皇宮內,皇后聽聞這件事,大手一揮,一桌上好的冰花瓷碗碟被掃落在地上。在屋外打掃秋葉的宮人們,都能聽得到他發怒的聲音:「他哪裡是因為愧疚不回來?!現在我的六兒護國殺敵被抓,他倒好,為了激怒我而報復,不顧親兄弟的安危,不顧邊關將士的生死,不顧你的命令,躲在道觀之中苟且偷生!」


  蕭國皇上「哎」了一聲,說道:「哪有這麼嚴重?左丞相親赴前線議和,我們和章國已經停戰了。而且當年去送子竹去道觀十年,的確是朕親口所說。」


  皇后又氣怒道:「你派御林軍首領迎他他也不回來,一個王子,難道要皇上您親自去迎他,他才肯回來不成?」


  「此計甚好,」皇上惆悵道:「快七年了,我們父子都沒見過一面……皇后,那洛國王子送去給章國君主和親,手都打斷了,我們把子竹送去,也不知道會有什麼情況。」


  皇后神色稍松,溫言安慰道:「我親自去接他回來吧,那孩子在道觀成長,也是受罪了。雖說現在要和親,可國君之妃的位分肯定少不了,將來位高權重、榮華富貴、錦衣玉食的,那孩子指不定得怎麼謝我們呢。而且,只要和親的事順順噹噹的,我們的六兒肯定能贖回來。」


  皇上有些不忍,不過,他還是「嗯」了一聲,吩咐下去,他要帶著他的皇后,親自去靈鶴觀,要把莊子竹接回宮裡。


  在這樣殘酷的天氣環境之下,章國國君宣恆毅夾著馬腹、逆著漫天風沙,向著前方潰敗的敵軍猛追而去。儘管逆風,他整體動作迅速而靈活,銀色的刀光如若游龍,所過之處,血花濺落、滲入砂礫;他雙臂結實,每一斬都不容小覷,能發出千鈞之力,刀光閃過,如同雷霆猛擊,把敵人乾淨利落地斬成兩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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