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加入劇情

  一輛馬車正穩穩噹噹地駛向一個小小的酒鋪。


  這裡是關中,是江湖傳聞中珠寶最多的珠光寶氣閣的所在地。


  江湖上的消息總是傳的很快,就在幾日前,珠光寶氣閣的老闆閻鐵珊死了,據說是捲入了一場江湖紛爭,被人一劍斃命。


  他為何而死?又是死在誰的手上?

  江湖上盛傳的原由有很多種,情殺、仇殺、謀財害命,不一而足,唯有一點是相同的。


  那就是這位江湖中最有錢的閻老闆真的已經死了。


  江湖上的消息傳的很快,宮九接收消息的速度卻更快。


  他不僅早早收到了閻鐵珊的死訊,還在午飯後得到了另一個人的死訊。


  他的死訊還尚未在江湖中傳開,這位九公子卻已經得到了最為確切的消息。


  誰的?


  獨孤一鶴!

  峨嵋派的掌門獨孤一鶴,死在了西門吹雪的劍下,而在他與西門吹雪決一死戰之前,獨孤一鶴曾在閻鐵珊的靈堂上與霍天青交過手。


  「獨孤一鶴的死,這位霍總管可謂功不可沒。可世人卻只會記得殺了他的西門吹雪,而不記得霍天青,顧大夫,你說冤不冤枉?」


  宮九倚在車壁上,以一種茶后閑談的口吻將這件事講出來,晴朗抱著腿聽著,像是個聽故事的孩子一樣專註,對宮九口中打打殺殺的江湖充滿了敬畏和嚮往。


  宮九的消息確實很快,幾乎獨孤一鶴前腳剛死,他後腳就得知了他的死訊,還迅速查到了西門吹雪等人前往的酒鋪。


  現在,他們正在趕往酒鋪的路上。


  顧閑忽然伸手撩開馬車上的車簾,看向了前方,他低低道:「你看。」


  遠處,忽有兩道人影一前一後的向他們飛了過來。


  人影只有兩道人影,細看之下卻發現那是三個人。


  晴朗小聲驚呼:「是誰?」


  顧閑蹙著眉,低聲道:「一個是陸小鳳,一個是西門吹雪……他懷中似乎抱著一個人。」


  宮九果斷笑道:「走,下車看一看。」


  隨著他這句話,車夫極有眼色的停下了行駛中的馬車,顧閑和宮九相繼走下去,晴朗剛要跟著蹦下來,顧閑的一根手指卻正正抵住了她的額頭。


  顧閑沉聲道:「你在馬車上等著。」


  晴朗撇了撇嘴,依然聽話的縮回了馬車裡。


  正在他們下車的時候,陸小鳳披著一身紅色的披風,急匆匆地從他們的頭頂掠過,他看起來匆忙極了,匆忙到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看一眼這輛看似低調的馬車,稍微落後了一點的是西門吹雪,他懷裡抱著一個緊閉雙眼的女子,渾身的寒意幾乎滴水成冰。


  他忽然察覺到了什麼,迅速的瞥了一眼剛剛走下馬車的二人,西門吹雪與顧閑四目相對,西門吹雪似是一愣,隨即簡短而有力的對顧閑點了點頭,然後腳步不停的越過了他們。


  他看起來有些反常,這樣失常的表現或許與他懷中的女子有關……


  顧閑的眉頭皺的更深。


  宮九意味深長的瞧他一眼,道:「酒鋪那邊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


  顧閑道:「走吧,我們去看一看。」


  宮九點了點頭,與顧閑一起大步走向酒鋪的方向,可兩個人走了沒兩步,後面就有人折路而返。一身火紅披風的陸小鳳落在他們身後,急匆匆道:「果然是你們!你們有沒有看見從酒鋪那邊逃出去的可疑人物?」


  顧閑與宮九對視了一眼。


  顧閑道:「若是我們來的這個方向,我可以確定我們沒有遇上過任何人。」


  陸小鳳皺眉:「你確定?」


  宮九道:「絕不會錯。」


  陸小鳳道:「可發出毒針的人只能往這個方向跑,因為毒針正是從這個方向射進來的。」


  陸小鳳自己向著這邊追了過來,連西門吹雪也往這邊追了過來,這一點就足以說明問題了。他們或許會出錯,卻絕不會兩個人一起出錯!

  宮九問:「你和西門吹雪都在追人?」


  「是。」


  「這世上有幾個高手可以從你和西門吹雪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


  陸小鳳頓住了。


  他在思考宮九說的話。


  宮九傲然一笑,「更重要的是,這世上絕沒有人可以逃出我的五感,哪怕真的有人從這個方向射出了暗器,他也絕沒有往我們馬車駛來的方向逃跑。」


  陸小鳳恍然大悟道:「他沒有逃,他一定還在酒鋪!」


  …………


  ……


  花滿樓本不是個桃花運旺盛的人。


  至少比起他的朋友陸小鳳,他這點桃花簡直算不得什麼,而他那位桃花旺盛的朋友陸小鳳就曾告訴他:桃花來了,說明麻煩也跟著來了。


  陸小鳳是對的。


  江湖上的女人不多,美人更不多,而當這些寥寥無幾的美人相繼撞入你懷裡時,麻煩也必將接踵而來。


  花滿樓不怕麻煩,也不怕死,可他卻怕別人死!


  花滿樓的懷裡抱著垂死的石秀雲,他的臉色已經一片蒼白,向來沉穩的手也在微微發著顫,他一隻手探入懷裡,顫抖而迅速的拿出了一個白玉瓶。


  裡面共有三粒藥丸,花滿樓沒有多少猶豫的時間,因為他能感覺到石秀雲的生命正在迅速的流失,所以他將其中的兩顆都喂進了石秀雲嘴裡。


  入口即化。


  這是顧閑曾經贈予他的解毒丹,顧閑只說這東西解毒,卻沒說過解什麼毒,只因他們都未想過——在送出這瓶解毒丹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后,花滿樓的懷裡會抱著一個即將中毒身亡的女人。


  所以花滿樓只能祈禱,祈禱顧閑的葯可以有用,起碼要能拖住時間,等到陸小鳳他們取回解藥……


  石秀雲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她的聲音虛弱的幾乎聽不見,可花滿樓還是可以聽到,因為他本就是個聽覺敏銳的人。


  石秀雲道:「我很高興……至少你還肯陪著我……」


  花滿樓道:「我會陪著你,我就在這裡。」


  石秀雲的眼睛里似乎已經有了淚水,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可她還是努力地睜大眼睛,想要看清花滿樓的臉。


  她呢喃道:「真好,我……我好想一直這樣看著你,好希望你也能看看我的臉……」


  石秀雲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越來越難受,花滿樓的心也不由得揪了起來,在到達某一個點時,石秀雲的呼吸聲驟然停止,就在那一刻,花滿樓覺得他的心也停止了跳動。


  石秀雲死了。


  花滿樓失魂落魄的抱著石秀雲,忽然開始憎恨起自己來。他恨自己是瞎子,石秀雲死了,他的眼前卻還是一片黑暗,他甚至看不見石秀雲的最後一面……


  「咯」的一聲,他身後的窗子忽然開了。


  花滿樓當即就要躍起,一個輕柔的聲音卻阻止了他。


  「花滿樓,是我。」


  花滿樓失聲道:「上官飛燕?」


  「是我。」


  的確是上官飛燕,因為酒鋪里不知何時已經瀰漫著獨屬於上官飛燕的芳香。


  上官飛燕走過來,慢慢地蹲在花滿樓身前,她伸出柔嫩的指尖,幫花滿樓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花滿樓這才意識到,他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流下了淚水。


  上官飛燕道:「你很難過。」


  花滿樓點了點頭。


  「她死了。」他看上去十分痛苦,卻還是強打起精神,對上官飛燕道:「我很擔心你也已經死了,但你還活著,這很好。」


  上官飛燕道:「我就算死,也要像她一樣死在你懷裡。」


  花滿樓動容道:「飛燕,你……」


  上官飛燕輕輕捂住他的嘴。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可是就當我求求你,你什麼也不要問,也什麼都不要做,最好以後都不要再來找我,你只要記得我過的很好就足夠了。」


  花滿樓的臉上閃過不忍和悲痛,他欲言又止,神情卻慢慢變得有些怪異起來。


  上官飛燕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已經有一隻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陸小鳳冷冷道:「你看起來的確過的很好。」


  上官飛燕驚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花滿樓遲疑道:「陸小鳳,顧閑……是你們嗎?」


  站在陸小鳳身後的顧閑出聲道:「是我。」


  花滿樓便「看」向了第三個來人。除了陸小鳳和顧閑,這個酒鋪里還多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人。


  那個人冷冷道:「我叫宮九。」


  陸小鳳忍不住狐疑的多看了宮九兩眼。因為幾天前他在百花樓里遇見宮九時,這人還分明不是這樣的氣質,他穿著一身白衣服,手持一柄摺扇,猶如一個翩翩貴公子,滿身的風雅貴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又傲慢又冷酷,連那身白衣都顯得冰冰冷冷。


  花滿樓點了點頭,並不介意宮九的態度,顧閑卻忽然越過陸小鳳,蹲下身準確的握住了石秀雲的手腕。


  「……她中了毒。」


  花滿樓又點了點頭。


  顧閑道:「你鬆開她,讓她躺平,好讓我給她施針。」


  花滿樓愣住了。


  他張了張嘴,有些遲疑道:「她已經死了。」


  顧閑也是一怔,「你是不是給她吃了我的解毒丹?」


  「是。」


  顧閑皺起了眉毛,他頭一次對花滿樓表現出生氣的樣子:「那你為什麼還會覺得她死了?」


  花滿樓先是愕然,隨後便是狂喜。


  「她沒死?」


  「沒有。」


  花滿樓二話不說,立刻將石秀雲放了下來,讓她在凹凸不平的石板上躺平。人命關天,顧閑乾脆利落的解開了石秀雲的衣帶,指間已經多出了數枚金針。


  陸小鳳乾咳一聲,立刻移開了視線,不讓自己的眼睛繼續盯著女孩子家的胸脯看,他雖然是個浪子,卻還沒有墮落到會趁人之危的地步。


  他一手抓著上官飛燕,把她按到了一旁的酒桌邊,宮九亦是自覺的迴避,坐到凳子上,默契的讓出那邊的地方,好讓顧閑放開手腳為石秀雲醫治。


  上官飛燕的俏臉已經慘白一片,她看著陸小鳳,陸小鳳也看著她。


  一片詭異的沉默后,陸小鳳忽然笑了一下。


  「我看起來是不是很像一個傻子?」


  花滿樓的臉色已經沒有剛開始那樣難看了,他甚至還覺得欣喜,因為石秀雲沒有死,顧閑趕來的時機實在是恰到好處,他雖然從未領教過顧閑的醫術,卻也莫名的覺得安心。


  於是他站起來,也走到了陸小鳳那邊。


  花滿樓聽了陸小鳳的這句話,詫異道:「何出此言?」


  陸小鳳沉默了片刻,反問道:「花滿樓,你確定她是上官飛燕?」


  花滿樓毫不猶豫道:「當然。」


  陸小鳳苦笑道:「我相信你,如果連你都信不得,這世上就沒有我可以信任的東西了。」


  花滿樓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他的神色也重新變得凝重起來。


  「發生了什麼事?」


  宮九冷冷道:「因為這位飛燕姑娘不僅過的很好,長的還很像一個人。」


  花滿樓問:「像誰?」


  陸小鳳道:「上官丹鳳。」


  花滿樓蹙眉道:「她們之間本就有血緣關係,長得像一些也理所當然。」


  陸小鳳嘆道:「她們不是長得像,是長的一模一樣。」


  花滿樓愣住了。


  他從來不是個蠢才,他已經明白了陸小鳳話中有話,也聽懂了陸小鳳想要表達的東西。


  他的心中滿是愕然!


  宮九的嘴角勾出一個充滿嘲諷意味的弧度,道:「上官飛燕長了一張上官丹鳳的臉,這可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眼前這個人是上官飛燕,卻擁有一張上官丹鳳的臉,那她究竟是上官飛燕,還是上官丹鳳?


  亦或者,兩者皆是?

  陸小鳳沉著臉,對花滿樓解釋道:「我追出去之後就遇上了他們兩個,他們並沒有看見任何人往那個方向逃出來,我們也確信沒有人能在我和西門吹雪眼皮子底下逃的那樣快——唯一的解釋就是射出毒針的人並沒有逃跑,所以我們回來了。」


  他看著上官飛燕,亦或者是上官丹鳳,一字一句,慢慢道:「是你傷了孫秀青和石秀雲。卻不知那毒針究竟是上官雪兒口中的飛鳳針,還是上官飛燕的……飛燕針?」


  上官飛燕嘴唇蠕動,她看看陸小鳳,看看花滿樓,又看看宮九,似乎還在試圖尋找借口為自己開脫。


  這一切都太猝不及防,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料。


  不,她不可以功虧一簣……


  陸小鳳和花滿樓都在等她開口,宮九卻在這時出聲了。


  他冷笑道:「無論什麼樣的解釋都是謊言,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麼還想聽她做解釋?」


  陸小鳳苦笑一聲,不得不承認道:「你說得對。」


  宮九轉向上官飛燕:「你有沒有解藥?」


  ——解藥,自然是指那毒針的解藥。


  上官飛燕咬著嘴唇搖了搖頭。


  「無妨。」宮九笑了:「等石秀雲清醒過來了,總會告訴我們你寧願殺人滅口也要隱瞞的消息。」


  他完全相信顧閑可以救回石秀雲,對上官飛燕便也顯得沒那麼看重——自然,其中更重要的原因是,宮九手裡掌握的消息遠比陸小鳳等人要多的多,他其實並不是很需要從上官飛燕或石秀雲嘴裡挖出什麼。


  陸小鳳眉頭一跳,露出了正在深思的表情。


  「什麼消息?」


  宮九傲慢道:「你為什麼不仔細想一想,她為什麼會想要殺人滅口?」


  一語點醒夢中人。


  陸小鳳一怔:「她要殺的是孫秀青,因為孫秀青說……」


  花滿樓神情肅然的接話道:「因為孫秀青說獨孤一鶴來此的目的正是因為他得知青衣第一樓就在……就在哪裡?」


  陸小鳳猶如挨了當頭一棒:「當然是在這裡!青衣第一樓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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