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忽遒公主8
莊奴給孟嫿隱送來了吃的。
孟嫿隱慵懶的靠著椅子一邊吃著,一邊望著食場上的血雨腥風,耳邊竟是食場上那一聲聲此起彼伏的叫嗬,可她依然是麵不改色。
忽然,身後的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不等她回頭,餘光裏一個身影靠近,緊跟著她就被抓住了手臂,拉了起來。
孟嫿隱嘴裏咬著半塊糕點,手裏還拿著半塊。
看著突然冒出來的盛元澈,她不禁皺眉:“不知殿下有何賜教,好好說話,莫要動手動腳的,被人瞧見了不好。”
盛元澈沉了沉色:“你先跟我走,離開這裏,我再跟你解釋。”
孟嫿隱反手一個擺臂,將他的手推開,淡淡道:“殿下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說吧,我很忙,沒空跟殿下玩這些猜謎遊戲。”
說著,她折身回來又要坐下。
而盛元澈無奈,隻好走上去在她身邊的椅子坐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孟嫿隱正要去拿糕點,突然被抓住了手腕動彈不得,不由得臉色更不好看了。
“你幹嘛?”她質問,“大庭廣眾之下,殿下這樣抓著我的手,被人瞧見了影響不好。”
盛元澈的眼睛朝著外一掃,掃過對麵玉琉兒的視線,同時將孟嫿隱的手腕抓的更緊了。
“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與自己的未婚妻親昵,礙不著旁人。”
孟嫿隱眉梢微微一挑,努著嘴角說:“殿下認錯人了吧,對麵那個才是。”
盛元澈望向她:“你說真的?我若娶了別人,你不吃醋?”
孟嫿隱嗤笑:“天要下雨,殿下要娶妻,誰能管得著。”
盛元澈立刻朝她跟前傾了傾身,盯緊了她的眼睛:“你當真?”
他視線如刃,盯的孟嫿隱不覺背脊一陣發毛。
不動聲色的躲閃開視線,孟嫿隱嗬聲:“當然了,殿下愛娶誰娶誰,這天下將來都是殿下的,我又怎麽……”
“可惜即便這天下將來都是我的又如何,我想要的人,卻離我那麽遠。”
盛元澈輕聲打斷了她,語氣裏透著無盡的悲涼和無奈,好似一隻無形的手,朝著孟嫿隱的心弦上飛快的 一撥,嘩啦一聲,在她的耳邊掠過一段讓她心尖發癢的音波。
孟嫿隱視線一個顫動,趁著盛元澈不注意,連忙把手腕掙脫開,一邊整理著心緒,一邊躲閃著眼神清了清嗓子:
“殿下有話直說吧,殿下不陪著忽遒公主,到我這裏來到底想說什麽。”
看著她強作鎮定的表情,盛元澈得逞的一笑,滿意的重新坐好,這才說道:
“與玉琉兒對賭的那人,有問題,我已經讓人去查了,玉琉兒的目的就是為了逼你上場,你若不肯走,那我來想辦法。”
“不用。”孟嫿隱淡淡的回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裏是麒麟莊,我還能怕她不成。”
見她這般,盛元澈不由得沉色道:“終究是防不住她萬一下陰招,還是小心為妙。”
孟嫿隱這次倒沒有說什麽,而是轉頭看向了盛元澈,若有所思的努了努嘴角。
見孟嫿隱一直盯著自己看,盛元澈抬手抹了一下臉頰:“怎麽,我臉上有東西?”
孟嫿隱再次努了努嘴角,好奇地問:“忽遒公主可是你們請來的貴賓,搞不好還會是將來的太子妃,殿下這樣當著我一個外人的麵,熟絡未來太子妃的不是,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盛元澈無奈的看著孟嫿隱微微聳起的眉梢,哭笑不得,無奈的歎了口氣:
“那你可否給我個準信,何時願意成為我的內人?”
孟嫿隱朝著他呼了一聲,緊跟著轉頭:“我無福消受,殿下還是另請賢人吧。”
不等盛元澈再開口,孟嫿隱目不暇視的盯緊了玉琉兒,認真的說:
“玉琉兒初到盛京,能知道這些事,又能把一切做的滴水不漏,必定不是她一人所為,其背後是誰,你應該清楚,所以,我們要對付的,其實並非玉琉兒,而是她背後的那個人。那個人,想必是想利用玉琉兒給我提個醒,也是為了給你提個醒,告訴你這大盛還沒換主人。若我跑了,便是向那人認輸了,所以,不管玉琉兒想做什麽,我都會奉陪到底,他不要以為,他扳倒了安氏,莫家,常氏,我要對他俯首稱臣,任他宰割,我要讓那個人知道,我孟嫿隱可不是好欺負的!”
說完,孟嫿隱握緊的拳頭重重的砸在了桌麵上,下頜略略向下一壓,眼神裏當即迸射出一束讓人不敢直視的鋒芒。
盛元澈眯了眯眼睛,望著她的視線也變得愈發深邃了起來。
他沒有說什麽,而是握住了她的手,將她的手放在掌心中小心翼翼的吹了吹,指尖輕輕的撫摸著她敲紅的手邊,這才輕聲道:
“你想做的事,就去做,但你要記住,我永遠在你的身後,隻要你轉身,就能看見我。”
說完,他立刻起身。
孟嫿隱的手微微的抖了一下,隨著他離開的腳步聲,轉眼朝著他的背影看去,眼芒在這一瞬間柔和了些許,但隨即在扭頭看向廊外的時候,再次陰沉了下來。
門外,盛元澈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門外,微垂著頭,眉間微微觸動著,眼芒也隨之輕輕的顫動。
隨著時間推移,食場上一批又一批的人上場又退下,天色逐漸也進入了日暮。
冬日,天晚的早,酉時正三刻時,天色竟已經暗淡了下來。
隨著莊奴的喊聲,寫著玉琉兒名字的匾額,被吊上了食場的東側。
四下頓時響起了一片歡呼聲。
食場邊緣,掛著鎖鏈的矮門緩緩打開,一頭渾身漆黑如墨,眼珠慘白,宛若一頭巨獅一般的犬獸被送上了場。
巨犬的鎖鏈一解開,立刻趴在了地上,垂著頭,卻是豎起了耳朵,微張著巨口,吐著舌頭,呼哧著熱氣。
食場周圍的賭客紛紛安靜了下來,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這犬先不說反應,就說這眼睛,居然是頭瞎犬。
弄上來一頭瞎犬是什麽意思。
孟嫿隱看著那犬的眼睛,也不由得奇怪了一下。
柳兒回來了。
“三小姐,畫像已經讓問月送去雀影司了。”
孟嫿隱頜首,隨後抬了抬下巴,示意食場裏的犬,問道:“你有什麽看法。”
柳兒搖頭:“奴婢並不知道玉琉兒送上的犬是這樣的,當時簽約的時候並未說明,不過這樣,咱們倒是可以利用這個由頭,玉琉兒違約,拒絕合作。奴婢這就去辦。”
“不用了。”孟嫿隱擺了擺手,“她是有備而來,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退卻了,我倒是好奇,聽說她選的犬,是常勝將軍府裏的極品,盛淳安的眼光不錯,這頭瞎犬能稱上極品,必定有它的過人之處。且看看吧。”
“是。”
柳兒應聲,立刻走到了欄杆旁,掏出懷裏的一枚令牌,對著樓下揮了揮。
樓下的莊奴看到,立刻拿起手邊的銅錘,重重的朝著銅鑼上一砸。
哐當一聲,落槌有聲,這頭瞎犬上場,便是定下了。
食場上,眾人一片嘩然,雖然覺得奇怪,卻也更感興趣了。
而這頭瞎犬依然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隻是聽到再次喧囂起來的動靜,抖了抖耳朵。
看著那犬,孟嫿隱略略眯了眯眼睛。
這犬果然特別。
按照常人的想法,這瞎犬趴在地上,一副謹慎小心的姿態,必定是因為膽小,可實際上,這種沒了視力的犬,一旦聽到點吵鬧的聲音就會特別敏感,不會隻是這樣趴著,而是會在場上橫衝直撞,哀鳴呼喊。
所以,這犬趴在地上,並非是因為看不見而害怕,而是因為它覺得這樣的場景對於它來說並不具有威脅,所以才會安然不動。
賭犬已經準備就緒,接下來,便是要等肉果兒上場。
然而,鑼響三聲,依然沒有人應對。
就在銅鑼敲響第四聲的時候,玉琉兒突然站了起來,走到了欄杆旁,扶著欄杆一聲大喊:
“到底有沒有人應戰?連一頭瞎犬都對付不,難道都要當縮頭烏龜不成?”
眾人一聽這話,紛紛皺眉,其中有幾個憤憤不平的,竟捋起袖子要上前。
隨之,還沒等走出去,就被人給拉住了。
“幹嘛去?”
“你沒聽到她怎麽說的,這口氣,誰能咽得下。”
“咽不下也得咽,麒麟莊都不說話,你嘚瑟什麽,再說了,你不知她是什麽人嗎?”
“她?”
“她是忽遒公主,是聖上請來的貴賓,據說快要成為太子妃了,你是有幾個腦袋不夠砍的,這個時候出去逞英雄?”
“什麽?太子妃?這太子殿下跟三小姐可謂是出生入死,誰不知道這二人的情意,要是太子妃,那也是三小姐,她一個忽遒小國的公主,怎麽配得上咱們太子殿下。”
“噓,你是真不要命了?她敢在麒麟莊這樣大鬧,背後必然是聖上撐腰,你沒看到連太子殿下都沒辦法,你又算個什麽東西?再說了,她這般也是為了逼三小姐,你這都看不出來?”
“行了行了,你們都閉嘴吧,上官楚岫不在,三小姐當家,這事兒如果三小姐辦不好,等上官楚岫回來必定沒法交代,我倒是好奇,這三小姐當上了麒麟莊的二把手,麵對這樣的狀況,會做什麽樣的反應。這太子殿下到底是幫三小姐,還是幫這位忽遒公主。”
眾人議論紛紛。
忽然,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按規矩,鬥犬大會若是沒有對家,那就要麒麟莊來出對,麒麟莊怎麽還不趕緊應戰,難道真是怕了不成?”
這一喊,眾人的憤慨立刻演變成了看熱鬧的心態,紛紛附和了起來。
“就是,麒麟莊代表著可是咱們大盛的顏麵,這要是遲遲不應戰,傳出去,還以為咱們大盛怕了這頭瞎眼的畜生。”
柳兒在高處聽著,臉色頓時一變:“三小姐,這……”
孟嫿隱麵不改色的擺了擺手:“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柳兒點了點頭,立刻對著樓下招手。
樓下等候的莊奴得令,當即轉身離開,不多時,那莊奴領著幾個手上拴著鏈子的肉果兒上來。
清一色的壯士,一個個麵目可憎,目露凶光。
眾人一陣歡呼。
那場上的瞎犬似乎感應到了什麽,抬起頭來,朝著肉果兒的方向嗅了嗅鼻子,但緊跟著又把腦袋給耷拉了下去。
與此同時,玉琉兒也開口了:
“這就是麒麟莊選的肉果兒?可惜啊,本公主的賭犬對這些貨色不感興趣。”
柳兒皺眉,不禁嗬聲道:“公主若覺得麒麟莊安排的不合適,可以解約。”
玉琉兒笑了一下:“本公主犬都送來了,豈有解約之理,不過是想起了麒麟莊有個規矩,若本公主覺得不合適,是有一次更改機會的,柳兒姑娘忘記了?”
柳兒當即把眉頭擰得更緊了,雖然很不是不爽,可既然是麒麟莊說出去的話,她也隻能點頭道:
“是有這事。”
“那就行了,這些肉果兒別說是本公主的犬看不上,就連本公主看著,都是礙眼的很,所以本公主想請一個人前來應戰。三小姐,不知三小姐意下如何?”
玉琉兒終於把話說出來,柳兒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是覺得心中一陣氣惱。
“三小姐是麒麟莊的二當家,豈能……”
“你們定下這規矩的時候,又沒說二當家不行。怎麽,你們麒麟莊是打算食言不成?”
“我……”
柳兒一下子被堵的沒了話說,隻能看向身後的是孟嫿隱。
孟嫿隱依然是淡漠的樣子,仿佛說的不是她一樣,麵無波瀾。
玉琉兒身後,盛元澈用力一握拳頭,繃緊的指背透著青筋。
他看向孟嫿隱,孟嫿隱也在看著他,雖然沒有說什麽,但他望著那淡定的人兒,想到她先前的話,也隻能隱忍著一言不發。
食場周圍,眾人一片嘩然。
“太子殿下難道真的打算讓三小姐來應戰?”
“看來傳言是真的,太子殿下與三小姐真的不合。”
“那又如何,難道你們不想看看那三番魁子的英姿重現在這食場上?反正我要去下注了。”
“等等我,我也去!”
孟嫿隱還沒應聲,食場上已經響起了一片吆呼。
“三小姐,三小姐,三小姐!”
淩亂的喊聲逐漸整齊劃一,最後凝結成了一個聲音,震徹暮色。
孟嫿隱嘴角勾勒著一抹淡淡的弧度,冷冷的看著玉琉兒,那笑意,看不出是譏諷,是寒意,還是什麽,隻是覺得那笑意太過於複雜,讓人捉摸不透她此刻到底在想些什麽。
慢慢的站了起來,孟嫿隱朝著圍欄走去。
柳兒上前:“三小姐,還是奴婢去吧。”
孟嫿隱微微搖了搖頭:“無妨,我也許久沒有活動筋骨了,就陪她玩玩。”
“可是……”
“放心。”孟嫿隱不慌不忙的抬起手,扶了扶發髻,“我自有分寸。”
柳兒看了看她的手,隻好暗暗了咬了咬牙根,向後退了一步。
隻見孟嫿隱在欄杆前站定,望著場下的賭客們,輕輕一抬手。
賭客們立刻安靜了下來,紛紛朝她看來。
孟嫿隱不緊不慢的說道:“既然諸位客官這樣熱情,作為麒麟莊的二當家,我豈有推辭之理。”
“好!”眾人立刻一聲歡呼。
而孟嫿隱則是緩緩抬起眼睛朝著玉琉兒看過去:“公主,那我就不客氣了。”
看著孟嫿隱突然解開衣裳,向後一甩,露出了穿在裏麵的一身黑色勁裝,玉琉兒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她竟早有準備。
孟嫿隱腳下一個輕點,隨著縱身,輕飄飄的落在了食場的正中央。
此刻的歡呼聲,也已經到達了一個高點。
與此同時,那食場上一直趴著的瞎犬也跟著抬起了頭。
但是這次,它沒有再次趴下,而是衝著孟嫿隱的方向嗅了嗅鼻子,竟緩緩的站起了聲來。
它趴著的時候,已經看出這身形猶如獅子一樣龐大,可當它真的站了起來,孟嫿隱這才看清,這瞎犬,居然比當初盛淳安那頭獒犬還要大上一圈。
特別是它那雙慘白的眼睛,雖然沒有聚點,卻讓人看著忍不住心中發寒。
孟嫿隱不由得一緊眼中鋒芒,隨後一聲冷嗤: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