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回歸11
從莫家祠堂出來，孟嫿隱看著手指上散落的香灰，輕輕的掃了一下。
莫秋韻和大長老並肩走了出來。
看到孟嫿隱，大長老的視線掃過她腰上掛著的鰨圖玉佩，眼神裏立刻閃過一束暗芒，而後再次看向莫秋韻說：
“家主，按說長幼尊卑，大小姐不在了，三小姐又年紀尚小，這鰨圖玉佩應該交給二小姐比較合適。可惜，二小姐身子不好，又鬧出那些事端來，著實難以服眾，老夫以為，這鰨圖玉佩，還是交由家主保管為好。”
莫秋韻不動聲色的笑了一下：“大長老多慮了，隱兒這丫頭雖然年紀小，但她的能力絕對不亞於晚兒，鰨圖玉佩交給她，大長老可以放心。”
大長老皺了皺眉頭：“三小姐的能力，老夫昨天也算是見識過了。倘若三小姐隻是三小姐，老夫倒不會說什麽，可三小姐身為莫家的人，卻要為麒麟莊做事，也受命於宸王，雀影司，老夫說句三小姐可能不愛聽的話，在三小姐看來，麒麟莊的差事似乎比大小姐的事還要重要，這一早剛接回大小姐的骨灰，三小姐就要出院門了，實在說不過去吧。”
提到這個，莫秋韻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看向孟嫿隱，她沉了沉語氣：“大長老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不管你以前如何，你現在是莫家的三小姐，你現在還要替麒麟莊做事，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孟嫿隱淡淡笑了笑：“娘親和大長老的話都沒錯。可是，宸王與上官莊主畢竟對我都有救命之恩，否則，我早就死在麒麟莊的羊圈裏了。而且我的賣身契在上官莊主的手裏，雀影司影目的案冊又在刑部，歸屬宸王部下。這樣說來於情於理，上官莊主和宸王有吩咐，我都不能熟視無睹，不然倒是落下了別人的口舌，以為我是仗著莫家的勢，如此對莫家的名聲也不好。”
大長老的臉色一變，莫秋韻也不由得跟著皺緊了眉頭：
“隱兒這話說的也沒錯。若不是宸王和上官莊主相助，我今日也不能完好無損的站在這裏，還有晚兒……”
不等她把話說完，孟嫿隱連忙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
“娘親，大長老，我也是左右為難。不過思來想去，這事也不是沒有轉機。上官莊主那邊，無非是花點銀子，倒也簡單，難就難在宸王那裏，哪怕現在去刑部撤回案冊也得一些時日。我想著，凡事都有始有終，我身為雀影司的影目，說就走做也不太合適，既然這樣，我趁著這段時間，利用咱們莫家的密報刺網把雀影司裏的案子盡快了結，我也好向宸王提出辭呈。
至於大姐的葬禮……我本是可以向上官莊主推脫一下，先為大姐安葬，可這樣一來便顯得匆忙了。我以為，大姐受了這麽多苦，這葬禮必定要好好大辦一場，才能告慰她的在天之靈，如此，我便先接下上官莊主的委托，待事成之後，家裏也安排妥當，我一定親自為大姐扛幡立碑，這樣一算其實也耽擱不了。
不知我這樣安排，娘親和大長老意下如何？”
莫秋韻緩緩點頭，她倒是覺得這樣的安排已經算是盡善盡美了。
而大長老卻把眉頭擰得更緊了，上下打量著孟嫿隱，而後輕嗤了一聲：“三小姐都已經安排好了，老夫還能說什麽，就按照三小姐說的辦吧。家主，大小姐葬禮的事還有待安排，老夫就先回去了。”
說完，他一拂袖子，頭也不回的邁步就走。
孟嫿隱冷冷的看著他的背影，眼底不著痕跡的掠過一束暗冽的鋒芒。
莫秋韻輕輕的歎了口氣，隨後若有所思的看向孟嫿隱：“或許，我一開始就應該承認你是晚兒……”
孟嫿隱回了回神，略略一勾嘴角，挽住了她的手臂：“不是所有人都肯相信我是莫雲晚，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娘親一樣，對我沒有半分懷疑。這樣挺好的。”
“可長老們對你的是否依然存在疑慮，以後你在莫家行事恐怕都不會順利。”
“即使我是莫雲晚，長老們對我依然存在疑慮。他們從未真正的承認過莫家嫡女的身份，隻不過是沒有辦法而已。”
說著，孟嫿隱把腦袋親昵的靠在了莫秋韻的肩膀上：
“娘親放心，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我現在什麽都不怕，也沒有什麽能難倒我的。我知道怎麽做。”
莫秋韻笑著拍了拍她的腦袋，欣慰的點了點頭：“好，我放心。”
院門外。
莫岐山正站在哪裏朝著這邊張望著，瞧見孟嫿隱看過來，他立刻一挺背脊，略作遲疑之後，轉身就走。
孟嫿隱微微皺了皺眉頭。
莫秋韻看了看她的神色，不禁說道：“你可還怪你父親？”
孟嫿隱抿了一下嘴角，抬眼看了看樹梢上掛著的一輪朝陽如丹，淡淡道：
“娘親，我這次出門約摸著最多三五日便回來了，你照顧好自己，喜娟身上還有傷，不方便跟著我舟車勞頓，竹琇又不在你身邊，這幾日就讓喜娟留在府中服侍您，我快去快回。”
見她故意裝作沒聽到，莫秋韻不由得又是一聲輕歎，隻好點頭。
“好。喜娟。”
聽到她的喚聲，喜娟立刻走了上來：“三小姐。”
“你照顧好夫人。我不在的時候，府中有些事物，你自己看著辦就行。”
喜娟心領神會：“三小姐放心，奴婢記下了。”
孟嫿隱看向莫秋韻，燦然一笑：“娘親，我走了。”
“一路小心。”
“好。”
目送孟嫿隱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莫秋韻不禁又是一聲歎息。
看向莫岐山逗留過的院門，她沉了沉氣息，大步走了過去。
莫岐山並沒有走遠，她很快就追了上去。
“你舍得出來了。”
聽著莫秋韻沒好氣的嗬聲，莫岐山躲閃了一下視線，硬著頭皮說：“反正我是無事一身輕，不像家主這樣繁忙。”
莫秋韻眉心一緊：“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今日這般還不是你自己造成的。”
莫岐山立刻瞪了瞪眼睛：“我還不都是為了莫家！”
“你少拿為了莫家來說事，你從來都是為了你自己！”
莫秋韻 一聲利喝，把莫岐山嚇一跳。
他瞪圓了眼睛盯緊了莫秋韻臉上的怒氣，努著嘴角用力一哼：“對你們來說，我從來都是個外人，反正我現在已經不是什麽家主了，你們莫家的事，我也懶得管。”
見他要走，莫秋韻更生氣了，緊追了兩步氣道：
“你怎麽還不明白？我當初願意把家主之位讓給你，我就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再拿回來，若不是因為你胡作非為，縱容沁兒犯下大錯，我不會出麵讓你難堪。我早就告訴過放你，讓你多積點德，並不是為了氣你，而是想讓你明白，莫家能有今日，靠的是莫家人不懈的努力經營，而不是投機取巧攀龍附鳳。”
“你……”莫岐山猛然一頓足，轉身氣衝衝的看向她：
“你的意思是，我這些年來為莫家做的一切，都是錯的了？我承認，晚兒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可沁兒也是我們的女兒，既然沁兒大錯已成，晚兒已經不在了，我不能連沁兒也沒了，我不想讓沁兒的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父親，我想讓我們唯一的女兒有一個好歸宿，我有錯嗎？
倒是你，平白無故的又弄出來一個什麽三小姐，我與你到底有幾個孩子，我自己還不清楚嗎？難道說，那個孟嫿隱，是你背著我跟別人生的孩子不成……”
“啪。”
莫秋韻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莫岐山的臉上，這一巴掌，著實把莫岐山打蒙了。
恨鐵不成鋼的看著莫岐山怔愣的表情，莫秋韻惱火又失望的說：
“隱兒是我們女兒，不管你信不信，她就是我們的女兒！
我本來還想著你經過這一事，能認清這些年你到底做了些什麽，看來，你還是執迷不悟。你縱容沁兒真的隻是因為她是你的女兒？難道不是因為她可以代替晚兒為你拉攏安王嗎？你以為你的花花心思我會不知道？
岐山，我們一起生活大半輩子，我太了解你了。聖上忌憚莫家的實力，想要拉攏莫家，唯一能做的就是為莫家賜婚，那個時候我父親還在世，他以晚兒年歲還小為由婉拒了聖上的旨意，他為的是什麽？就是不想莫家參與到皇族那些鬥爭裏。後來，我生下沁兒，我身體愈發的不好，父親做主，力排長老們的疑慮，讓你改了姓氏，讓你有了正當理由進入莫家，成了下一任家主。
可我父親沒想到，在你坐上家主之位後，第一件事做的，竟然是為晚兒指婚。然而你看不起宸王，認為他沒有能力將來繼承大統，所以你借著宸王與晚兒八字不合的由頭，將晚兒轉指給了安王。現在想來，這一切的開始，都是因為你當初錯誤的決定。如果你不貪圖皇權，如果你不貪戀勢力，就沒沁兒妒忌晚兒，設計懷上安王的孩子對晚兒下手，也沒有今日莫家的為難和這般難堪的境地。
你好好想想，仔細想想，真正害死晚兒的人是誰，是你！是她一直敬重的父親啊！”
莫秋韻說到最後，聲音都在顫抖，臉色更是蒼白的不見了血色。
有些話，她憋了太久，今日終於一吐為快，可是卻沒有讓她輕鬆多少。
她也懊悔，她怪罪莫岐山，可她自己也有錯啊，如果她當初堅定主意，是不是也就沒有後來發生的一切了。
因果，報應啊。
莫岐山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他似乎從未想過今日的一切都是因為當初他違背嶽丈大人的結果，可是，他卻似乎又應該在冥冥中早就預料到了，或許會有這樣一日。
深深的吸一口氣，莫岐山看似鎮定自若的望向莫秋韻顫抖的目光，嘴角翕合了兩下，他最後還是 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隻有一拂左手的長袖，轉身離開。
看著他依然沒了之前那樣傲然挺立的身影，莫秋韻無奈的歎了口氣，不留神眼前有些發昏，險些摔倒。
一直躲在花壇後麵，不敢走遠，也不敢上前的喜娟，連忙跑上來扶住了她：
“夫人，您沒事吧？”
莫秋韻搖了搖頭：“都聽到了？”
喜娟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
莫秋韻又是一聲歎息：“方才的事，不要告訴晚兒。”
喜娟再次點頭：“是，奴婢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