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越獄10

  另一邊,麒麟莊裏。


  上官楚岫依然在竹林小築裏躲清閑。


  廊沿下,他悠然的靠著一張紅木躺椅,一旁是輕煙嫋嫋的香爐。


  空氣中,檀香彌漫,隱約間,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陣的酒香。


  柳兒端著一盞清茶緩緩走了過來,剛要放在他手邊的矮桌上,就被他一拂袖子,給擋住了。


  “拿酒來。”


  柳兒為難:“莊主,您早上剛喝了一壇梨花釀,這會子再喝,怕是要醉了。”


  上官楚岫不耐煩的又是一揮袖子,看似慵懶的眯著眼睛,但是眸光卻冷厲如冰的盯著院門外默立著的兩個差衛,指尖不由自主的捏緊那把龍骨玉扇。


  他是真喜歡這把扇子,即使現在天冷,用不著它了,卻還是時常拿在手中把玩。


  “日日被人監視,本莊主快成籠中鳥了,心中鬱悶,想喝點酒解解愁緒,卻還要被人管著,真是無趣。”


  柳兒無奈:“奴婢也是為了莊主的身子著想。”


  上官楚岫立刻將眼睛眯的更緊了,好似剛想到了什麽一樣,忽而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你何時回來的?”


  趁他說話的空檔,柳兒可算將手裏的茶盞放了下來:“剛回。莊主讓奴婢調查的事已經有眉目了。”


  上官楚岫倏然一抬手,示意她周圍有人耳目。


  柳兒頜首,繼而拿起香餌,一邊填香,一邊不動聲色的低聲道:

  “奴婢還沒出關就碰見了一個人,此人常年遊走各國,為人算命看風水為生,見多識廣。奴婢無意間掉下了莊主畫的草圖,那人見了之後,竟認出了草圖上的花紋,很像是一種守宮圖騰。


  據他所說,做出這種圖騰手法特別有講究,是一種已經失傳的秘法,平日裏是看不見的,隻有當事人體溫升高之後才會顯露。而且,這種秘法圖騰隻有已經滅國的啟雲女子才有。從落生的那一刻,由接生婆親手紋在女嬰的後頸,用來檢驗女子是否貞潔。


  而且,那人還說,圖騰的花紋也有三六九等之分,貴族和平民的花紋是不一樣,僅憑草圖裏的花紋,他並不能確定所屬氏族,而且即使是有完整的花紋,他也不肯定能認出來。


  因為守宮圖騰初始的模樣區別都不大,隻有內行人才能分辨出,可倘若是綻開的圖騰花紋,便可根據花紋的樣式,辨別出此女子氏族幾何。不過可惜的是,這麽多年過去了,關於啟雲很多東西都隨著那場大火付諸一炬,啟雲遺留的後人也不知所蹤,他也從未真正的見過,隻是聽說而已。”


  上官楚岫看似麵無波瀾的聽著,可把玩著扇子的手部動作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不留神,扇子竟從手邊滑了下去。


  柳兒迅速一伸手,穩穩的接在了掌心。


  恭敬的送還給上官楚岫,柳兒輕輕的放下了另一隻手裏的香餌。


  上官楚岫捏著扇子的手,用力一攥:“她竟是啟雲遺孤。”


  暗暗一咬牙根,他用力一緊眼芒:“你立刻去查,當日與她一同被賣進麒麟莊的人現在何處。”


  柳兒想了想:“若奴婢沒有記錯,那幾日被送進麒麟莊的肉果兒一起被丟下枯井訓生了,而她,是唯一逃出生天的,其餘的人,都死了。”


  上官楚岫立刻把眼睛眯的更緊了,語氣裏帶著意味深長的念叨了一句:“都死了。”


  柳兒點頭:“說來也是奇怪,她被賣進麒麟莊的時候並不是現在這樣,說是一直哭個不停,唯唯諾諾,膽小怕事,話都說不了幾句,當時被訓生的時候,負責看守的莊奴還打賭,她必定是第一個沒命的,可讓人沒想到的時候,她卻活到了最後。


  奴婢還聽說,她被帶出枯井的時候,渾身是血,但是卻沒有受什麽傷,問她發生了什麽,她也不說,依然是哭個不停,不吃也不喝,最後昏死了過去,眼看著就快不行了。莊奴以為她是撐不過那晚了,當讓人沒想到的是,她不但活了過來,還如同是換了一個人似得,著實讓人想不通。”


  上官楚岫猛然一睜眼睛:“竟有這事。”


  柳兒連忙低了低頭:“奴婢該死,奴婢私想著,許是那丫頭受了難就開了竅了,也沒太在意,所以,就沒把這事匯報給莊主,請莊主責罰。”


  上官楚岫略略一沉,隨後看似不以為然的擺了擺衣袖,重新躺回了椅子上,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無妨。這幾日,安王那邊看的緊,你就留在莊裏打點著,順便查一查她的錄冊,看看會不會有別的什麽線索。務必確定她的身份,她究竟是不是啟雲遺孤。”


  “是。”


  柳兒應聲退下,就在她的腳步聲即將消失在廊沿盡頭的時候,上官楚岫忽而睜開了眼睛。


  隨著映入他眸子的光線微微一晃,他眼底立刻不著痕跡的掠過一抹詭秘的黠光來。


  指尖用力一揉扇柄,扇子立刻“唰”的一聲展了開來,映著陽光,熠熠生輝。


  輕輕一扇,他遮麵的輕紗一角,向上卷起了半分,正好露出了他嘴角,同樣勾勒出一抹狡黠,不緊不慢的念叨了一聲:

  “綻、花。”


  門外。


  一個莊奴拿著本冊子快步走了過來。


  “莊主,這是今日晌午的出賬,開了兩番。”


  上官楚岫略略一回眸,淡淡的看了一眼冊子:“那個郎中已經送出城了?”


  莊奴點頭。


  收了收視線,他略略一眯眼睛,繼而沒好氣的嗬了一聲:

  “這個姓盛的,手腳是真的快,本莊主不過是去晚了一步……罷了,反正本莊主救出莫夫人也是要交給他的,隻是可惜了,不能狠狠的敲他一筆。聽聞前幾日他總是往宮裏跑,定是得到了什麽寶貝。”


  他後麵的話,像是在自言自語,但一旁的莊奴卻是一陣附和的點頭。


  上官楚岫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悅的皺了一下眉,但也沒有太在意的樣子,轉而抬眼朝著天際看了看,問道:

  “宸王府可有別的什麽動靜?”


  那莊奴這回不點頭了,改成搖頭了。


  上官楚岫著實被他悶聲的回應氣到了,用力一合扇子,朝他低下的腦袋上敲了一下:

  “你是啞巴了?知道什麽就說,等著本莊主一句句問,口都要說幹了。”


  說完,他不忘心疼的把扇子在撫了撫,然後輕輕的放到了手邊的矮桌上,再順手打開茶盞的蓋子放到一旁,而後端起茶盞送到嘴邊,另一隻手,則是翹著蘭花指,優雅的從內手側緩緩下掀開麵紗的一角。


  在他潤嗓子的同時,那莊奴也趕緊說道:

  “莊主恕罪,宸王那邊真沒什麽,就連安王的人闖了撫蒼閣,也沒見宸王府有多大動靜,倒是那孟嫿隱刺傷安王越獄之後不躲起來,反而一晚上在城裏到處晃蕩,攪合的不得安寧。可即使這樣,宸王府已然沒什麽動靜,而且,宸王天還沒大亮就啟程去修緣山了,說是陪修緣道長論道,一直到晌午才回來。”


  上官楚岫倏而一挑眉:“論道?他何時對論道感興趣了。就他一人?”


  “帶著問月姑娘,一起去,一起回的。”


  “問月……”


  上官楚岫想了想:“知道了,下去吧。”


  “是。”


  莊奴拿著卷冊匆匆離開,上官楚岫則是重新坐了起來,若有所思的看著修緣山的方向。


  難道,他連夜把莫夫人送修緣道觀去了?


  倒也是,莫夫人受傷太重,即使是麒麟莊也不能保證能治好莫夫人,更不必說請外人了,必定驚動莫家,唯有修緣道長有能力一試,也隻能冒險送莫夫人進山。


  說不定,那丫頭也在,她折騰的那麽歡,或許就是為了給盛元澈爭取機會,好讓那些人無暇顧及,順利送莫夫人出城。


  想到這裏,上官楚岫不由得嘖了一聲,突然覺得今早那壇梨花釀一點都不香了。


  昨晚那麽熱鬧,他居然沒湊上,真是可惜了。


  猛然站了起來,他故作乏累不已的使勁兒抻了一個懶腰,眼睛卻冷冽且精明的看著院門外的差衛,故意大聲說:


  “天一冷,這人也總是犯困,睡個回籠覺。”


  說著,他同時一個轉身,大步朝著房門走去,跨過門檻,反手再將門扇一關。


  透過門縫,他冷冷的看著院門外依然默默站著,並沒有什麽異動的差衛,譏諷的一聲嗤笑。


  不多時,他穿著莊奴的衣裳,站在了後窗的位置。


  摘下麵紗的那張臉上,本該是一張絕色,比女子還要嬌美上幾分的容顏,卻被他刻意貼上了疤痕,白若脂玉的膚色,也別塗抹成了一張飽經風霜的模樣。


  隻見他輕輕一躍,跳下後窗,穩穩的落在一塊大青石上。


  即使知道這裏不可能有旁人,但他還是謹慎的左右張望了一眼,確定沒有任何問題,這才朝著不遠處的院牆跑去。


  再次確認身後的情況,他腳下一點,隨著一個輕躍翻身,下一秒,那抹矯健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牆頭之下,悄無聲息,沒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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