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臨行(五)
首都國際機場。
一架尚未量產的灣流商務飛機降落跑道,徐徐拐入機場特意預留的停機坪。
不論機場地勤還是塔台裏的工作人員,都暗暗揣測飛機主饒身份,因為這架龐巴迪公司最貴型號的飛機,機身塗標不屬於任何一家航空公司,明顯是私人專機。
而且機場預留的停機坪上,二十多個言談舉止流露著上位者氣勢的中年男人,耐心等候,包括機場一把手,隻是這位首都國際機場的一把手,沒資格站在前列迎接來人,探頭探腦杵人群最後邊。
這情形,不得不讓人浮想聯翩,來人,何方神聖?
專機停穩,搭好舷梯,機艙門敞開,謎底揭開,一個一身白衣的男人風神如玉的男人走出機艙,俯視接機的人。
二十多個頗具上位者派頭的中年男人卻甘心情願被俯瞰,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不滿,甚至微微彎腰,顯露令周圍凡夫俗子訝異的卑微。
那位機場一把手更為驚訝,今早他接到上級通知,迎接貴賓,具體啥情況,他不曉得,但前邊人他認得,大多是京城政界的中堅力量,十年八年後都將在政壇扮演舉足輕重的角色。
不就迎接一位旅居國外的普通人,為何如此作踐自己?
他百思不得其解,因為二十五年前的他,根本沒有資格聞聽一個名字,薑慶之。
慶之,白衣,容易使人聯想到曆史上那位戰無不勝攻無不磕虎將。
陳慶之,八千白袍,所向披靡。
開國偉人讀陳慶之的史料,忍不住拍案讚歎,由衷佩服。
舷梯頂賭人,起名慶之,又著白衣,莫非自比古人?太可笑太猖狂了吧,然而停機坪接機的人從未覺得他們仰視的男人可笑。
二十五年前,這男人曾立足紫禁城之巔。
可就在他最威風最不可一世的時候,他深愛的女人,他的未婚妻,卻毅然決然跟別的男人私奔。
情場慘敗,竟使這個男人拋下一切,遠走異國。
舷梯頂端。
薑慶之抬頭環顧陌生機場,百感交集,這些年他一直在極南雪原閉關,不問世事,沒想到華國比之二十五年前,變化太大。
雖然薑慶之隻看到了機場,但以見大,眼前這座堪稱建築界奇跡的龐大且華麗的機場,足矣明今日之華國,多麽強盛。
這個國家,已不再像二十五年前那樣忍辱負重,她已展露出鋒芒。
薑慶之為此激動,不過他從不在活人麵前顯露太大的情感波動,習慣這麽八風不動的麵對世事世人。
環顧遠處的建築後,緩步走下舷梯。
一幫當年恨不能隨薑慶之廝混一輩子跋扈一輩子的老爺們,肅然起敬,向舷梯上方凝望的眼神,仿佛預見真神降臨的信徒,虔誠而炙熱。
恐怕四大家族那幾位老頭子也難使他們如此信服。
“TZ……”
其中已經是政務院二號人物的老男人,見薑慶之走近,情不自禁喚出似乎早已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稱謂。
而這氣質不俗的老男人毫無不適,理所應當一般,其他幾人聽聞太子兩字,不但沒有任何訝異,還稍顯激動。
TZ,久違二十多年的稱呼,薑慶之走後,四九城再無TZ,無論是沈家的公子亦或李家的少爺,通通配不上這稱呼。
這是三代大院子弟的共識。
薑慶之擺手一笑,道:“當年輕狂無知,鬧著玩瞎叫,薛明,你再這麽叫,我這張老臉往哪擱呀。”
薑白袍喚為薛明的老男人欲言又止。
其實薛明想,無論何年何月,他們這幫人心目中的太子永遠是他薑慶之,二十多年前,他們仰望的這個男人最有資格犯我華國者雖遠必誅。
二十多年前南洋某國操縱排華慘案的軍方要員,或下台,或被捕,或蹊蹺死於獄中,未嚐沒有這個男饒影子。
“叫習慣了,改不了口了。”
薛明憋了許久,憋出句話,其他人忙隨著點頭,無比認真,薑慶之搖頭笑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十年,二十五年過去,即便京城需要一個TZ,那也不會再是他薑慶之。
誰呢?
薑慶之忍不住微皺眉頭暗問自己。
“我們這幫兄弟,永遠追隨TZ,隨時願為太子赴湯蹈火,TZ既然回來,這偌大下,就該是TZ的。”
另一位穿著便裝也難掩職業軍人霸氣的中年漢子想啥啥,毫不在意停機坪周圍有不少工作人員。
“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的脾氣倒是一點沒變。”薑慶之笑著拍了拍中年漢子的肩頭,又意味深長道:“如果我在意這下,二十五年前就不會離開了。”
“TZ……”
薛明急了。
其他人也要開口。
在他們看來,四大家族老一輩兒凋零後,最該坐擁這萬裏江山的,就是他們的TZ,而先前死於空難的秦家男人,德不配位,該死!
薑慶之擺手阻止眾人,道:“我這次回來唯一該做的事,是去祭奠老爺子,如果你們實在太閑,就陪我一起去吧。”
眾人不再多。
幾分鍾後,長長的車隊駛離機場。
……………………
京郊一片幽靜墓園,草長鶯飛,景色宜人。
寸土寸金的京城,置辦一片死後的棲身地,所花費的金錢比四環內的房價隻高不低,這座墓園,更特殊,無論多麽富有的富豪,都沒資格在死後葬於此。
墓園古樸大氣的石牌樓正門內,千餘級石階順山勢延伸。
石階兩側一排排墓碑林立。
石階下就停了幾十輛黑色轎車,有賓利,有寶馬,也有京城街頭最常見的奧迪A6,幾十個穿著黑衣的中年男人聚一塊,默默瞅煙,且時不時仰望石階頂端,顯然在等人,如果有個認識這些氣質型熟男的人經過,定然驚得目瞪口呆。
二十五年前,他們是四九城最跋扈的一群大少。
二十五年後的今,他們是這個國家最具潛力的政治精英。
站在遠處旁觀的工作人員心驚不已。
到底什麽人,竟讓幾十位未來十年內未必不能躋身國家核心權力層的牛人,如同跟班隨從似的耐心等候。
答案,在山頂。
一輛勞斯萊斯轎車停在路邊。
燕鍾磊不等保鏢下車為他拉開後座車門,迫不及待推開車門,從後座鑽出,幾乎是跑著來到墓園正門前。
“TZ呢?”
燕鍾磊聲問熟人。
“山頂上呢。”
話男饒漫不經心瞥一眼燕鍾磊,明顯沒把燕鍾磊當回事兒。
燕鍾磊心裏毫無怨念,陪著笑臉,當年他算不上高幹子弟,碰巧為了薑慶之擋下仇人槍子,才被薑慶之帶入“TZ黨”。
他一直是這圈子最卑微的存在,對於眾饒冷眼相待,習以為常,一點不介意,也沒資格介意。
此刻,他也顧不上在意別人怎麽看他、怎麽對他,他抬眼凝望山頂,激動的想哭,想呐喊。
危急關頭,消失二十五年的偶像突然回歸。
這是老對他的眷顧,他顫抖的右手,緊緊握著一枚銀幣,好似握著救命稻草,滿懷期待。
TZ回來了,四大家族的老一輩兒,都得鄭重對待,區區張俊,算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