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自毀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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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氏托著茶碗抿了幾口茶, 神色淡淡的瞧不出喜怒。京中貴女嫁入夫家,大多會把貼身服侍的婢女開了臉抬做姨娘, 疏影這會兒不肯嫁出去, 多半就在琢磨這個心思呢。
也是,自小撥過來伺候姑娘, 吃用都比照著主子, 粗活累活從沒有干過, 哪裡還能心甘情願地配個小廝,潦潦草草地過一輩子呢?
疏影身上的機靈勁兒, 劉氏一向是喜歡的,但機靈到自己女兒身上,她就不太高興了。但話說回來,有個自小服侍的丫頭跟在身邊照應,也挺不錯的,總好過外人。
「疏影是個有主意的。」劉氏淡淡道。
周嬤嬤奉承道:「有什麼主意,還不是夫人您說了算。」
劉氏腦中閃過幾個念頭,最後嘆了口氣, 「就怕她以後算計到錦姐兒的頭上。」
「怕什麼。她老子娘都在府里, 哪敢掀什麼風浪。」
劉氏疲憊地揉了揉額頭,「這事兒暫且放著吧, 等慧姐兒出嫁了再說。」
今年的冬天來得早, 才十月份, 梅樹就鼓起了一個個小花苞。木芙蓉倒是開得正盛, 清早起來, 還能看到層層疊疊的花瓣上結著一層冰霜,太陽一照就化成露水,鮮艷的花朵迎風綻放,佔盡了晚秋的風情。
宋如慧出嫁的日子也臨近了。
出嫁前夜,宋如慧特意早早睡了,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覺。遠遠地瞧見燕飛樓還掌著燈,就披上衣裳去找宋如錦。
宋如錦正在臨摹一幅春山圖。
宋如慧悄悄立在她身後,看了許久,見宋如錦筆下春山蒼蒼,綠意隱隱,便打趣道:「妹妹臨得真不錯,以後家裡若缺了銀兩,就把妹妹的畫拿去賣。」
宋如錦擱下筆,纏著宋如慧鬧了起來,「若家裡缺錢用,定是要找太子妃娘娘討的,哪裡需要賣我的畫。」
宋如慧左躲右閃,逮著空隙就去掐宋如錦的腰,兩人嬉鬧了好一陣兒,才漸漸停歇下來。
「我嫁出去了,娘就只有你陪著了。」宋如慧默了許久,才道了這麼一句。
宋如錦驀地悵然起來,「那以後我也出嫁了,娘豈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宋如慧一想也是,笑道:「那你就不要嫁出去,留在府里,陪娘一輩子。」
宋如錦歪著腦袋忖了一會兒,深明大義般地點了點頭。
宋如慧便湊上前按著宋如錦的臉揉了揉,「傻妹妹。」
說罷又默了半晌,眼中淚光隱隱,猛地把宋如錦抱住了,「真捨不得你,我的傻妹妹……」
宋如錦亦緊緊回抱著姐姐,想到以後的分別,眼淚也刷地流了下來。
宋如慧細細交代道:「以後你要多陪娘說說話,別讓陳姨娘和越姨娘她們惹娘生氣,若去祖母那兒請安,就多說說娘的好……還有爹爹,我嫁過去之後,朝中定會恩賞我的母家,你仔細提防著,別讓爹嘲諷大舅舅,惹娘不高興……還有你,你的婚事,你自己好好挑,挑好了告訴娘,我一定想法子替你做主……」
宋如錦埋在她的肩窩裡點頭,拿袖子擦了擦眼淚,掙扎著站起來,「姐姐慢些說,我拿紙筆記下來。」
宋如慧拉住她,「你呀,記在心裡就夠了。」
宋如錦抽抽噎噎地說:「我沒姐姐顧慮周全,我怕我記不住。」
系統跟著唏噓道:「別怕,宿主,我幫你記著。」
第二天一早,宮裡迎親的隊伍從皇城連到了忠勤侯府,八抬彩轎圍著綉雙喜的龍鳳紋錦緞,一路晃晃悠悠,抬到侯府門口,滿街的宮侍齊刷刷地跪下恭迎太子妃。
宋如慧頭戴累絲嵌寶鏤空龍鳳冠,身穿赤色祥雲紋錦衣,衣擺用金線綉著展翅欲飛的鳳凰,外罩一件明黃色鶴紋霞帔。因天氣冷,手上還拿著一隻牡丹紋樣的琺琅手爐。身後跟著一群宮侍女官,走到宋懷遠和劉氏的面前,盈盈拜了下來。
宋懷遠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劉氏卻悄悄掩著臉抹眼淚。
此番拜別,日後便不能時時相見了,宋如慧心裡不免感傷,但想到身旁有不少眼睛看著,便還是強顏笑著勸說劉氏:「娘別傷心了,女兒嫁進皇家是去享福的。」
劉氏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擺出一副笑臉來,「好,好,娘不傷心。你嫁過去之後,記得以殿下為重,用心侍奉。」
宋如慧應承下來,又走去拉著宋如錦的手,「好妹妹,記著我昨晚和你說的話,以後我不在家,爹爹娘親就勞你多多看顧。」
宋如錦點頭如搗蒜,「姐姐放心。」
宋如墨就在宋如錦旁邊,等著宋如慧和她說幾句,哪知道宋如慧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就蓋上了大紅色綉龍鳳呈祥的蓋頭,扶著左右兩側宮女的手,一步步走出了侯府,坐進八抬彩轎。
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地走了,一抬接一抬的嫁妝也從侯府搬了出去。
曹氏原本還在心裡默默數總共有多少抬,結果越看越眼花繚亂,數都數不過來,忍不住咋舌道:「這得有多少嫁妝啊?」
二夫人聽見了,便和她解釋:「這嫁妝裡頭有一大半是太子殿下先前的聘禮,因都是御用的東西,留在家裡不妥,乾脆全帶走了。」
鞭炮聲噼里啪啦作響,也不知曹氏有沒有聽清。她望著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驚羨不已,「咱們家真是一等一的富貴人家。」
沒過幾日,朝中就下了恩旨,賞忠勤侯府上下若干綢緞珠寶,封忠勤侯之妻劉氏為一品貞榮夫人,除義安侯為禮部侍郎。
現任義安侯就是劉氏的嫡親哥哥。因他高升,所以近日宋懷遠對劉氏的態度好了許多,也不再提「義安侯府沒家教」那些話了——若果真沒有家教,也進不了禮部。
劉氏面上不顯,心裡卻嗤之以鼻。若讓她選,她寧願舍了娘家的富貴、自己的榮華,也不要女兒嫁進東宮。
日子過得順順噹噹,很快又要到新年了。
這日,荷香喜形於色地走進來,和陳姨娘道:「姨娘,您派去滄州府的人來消息了。」
陳姨娘正在打五蝠絡子,聞言立馬抬瞼,「怎麼說?」
荷香一臉不屑,「越氏一家果真不是好貨,在滄州府就以侯爺的岳家自居,越氏的哥哥使銀子捐了個縣丞,吏部看在侯爺的面子上批下來了,他就跟沒見過錢似的撈油水,搶了不少好人家的閨女當姨娘。」
陳姨娘對著陽光比著絲線的顏色,嘴角微微翹起,「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正是呢。現下罪證齊全,就差按您的吩咐去官府告他了,只是……」
「只是什麼?」
荷香神色猶豫起來,「現任滄州府的知府是侯爺的門生,就怕他和侯爺通氣,輕輕把這事兒揭過去。」
陳姨娘笑了起來,「這你放心好了,侯爺一門心思扎在官場裡頭,做不得這等包庇妾室的事。他也不會容忍自己的仕途有這樣的污點。趕緊去告——就要過年了,咱們也給越氏添添堵。」
荷香重重一點頭,而後忽地壓低了聲音,「此去滄州府,還探聽到了一件事。」
「何事?」
荷香警覺地望了望四周,特意跑去把門窗掩緊了,然後才一臉謹慎地走回來。
「到底什麼事?這樣神神秘秘的。」現在陳姨娘心情大好,說話都帶著笑意。
荷香附耳過去,絮絮說了一通。陳姨娘聽了一驚,編到一半的絡子掉在地上,「此事當真?」
「應是八|九不離十了。」
陳姨娘按住八仙椅的把手,眼中的震驚久久不曾散去,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回過神來,輕輕笑出了聲,「我說什麼來著?自作孽,不可活!這事兒還得好好謀划,可不能讓侯爺覺得我特意派人去滄州府查她的底細!」
年節總是熱鬧,今年家裡又出了個太子妃,所以宮中的賞賜也不少。除了這些,宋如錦還收到華平縣主送來的自製梅花糕,一個個都捏成了梅花的形狀,小巧可愛,撲鼻便是淡淡的梅花香。
裝梅花糕的是個扁方匣子,裡頭還有一道隔層,塞了兩封信。
一封是華平縣主寫的,上面記了做梅花糕的方子,讓宋如錦得空「盡可以一試」。另一封是徐牧之寫的,先洋洋洒洒寫了一段華美的駢文,描述了冬日多姿的景色和新年熱鬧的場景,然後又說了一通「時逢新歲,順賀冬祺」之類的套話,最後才羞羞答答地點明目的——上元節一起出去看燈啊!
宋懷遠在老夫人面前規規矩矩地挨訓,回去之後就把氣撒在陳姨娘身上。因著這一年陳姨娘膝下兒女頻頻犯錯,宋懷遠便覺得這個妾室沒有原來那般省心了,只叮囑她仔細教養孩子,去梨香苑的日子越發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