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冰河快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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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在宋如墨也沒有得逞, 劉氏就罰她抄寫二十遍《閨訓》,不抄完不許出院門。後來這事兒驚動了老夫人, 老夫人又罰宋如墨抄寫十遍《妙法蓮華經》,還把宋懷遠叫去罵了一頓, 說他「未履教養之責, 忝為人父;不察齟齬之事, 愧為人臣」。


  宋懷遠在老夫人面前規規矩矩地挨訓,回去之後就把氣撒在陳姨娘身上。因著這一年陳姨娘膝下兒女頻頻犯錯,宋懷遠便覺得這個妾室沒有原來那般省心了,只叮囑她仔細教養孩子, 去梨香苑的日子越發少了。


  陳姨娘每日去給宋如墨送吃的, 經常背過身去抹眼淚。有幾次被宋如墨撞見, 便見她涼薄一笑,「姨娘哭什麼呢?哭父親來的少了嗎?」


  陳姨娘氣結, 「混賬!我是為了你哭!你明知以後的親事都拿捏在夫人手裡, 為什麼還要跟她作對!她若把你隨便許給什麼人家, 你可怎麼辦呀……」


  「我的親事自然拿捏在我自己手裡,關母親什麼事。」宋如墨聊起婚姻大事, 全然沒有這個年齡的小姑娘應有的羞赧, 「姨娘也不必操心了。」


  宋如錦也去看過宋如墨,隔著窗戶問正在抄經書的少女, 「四妹妹, 你為什麼要給我下瀉藥啊?」


  宋如墨偏頭望過來, 夏日熱烈的陽光照進她的眸子,她下意識地閉了閉眼。


  「沒有為什麼。」宋如墨走上前,透過漏花窗,直直地看著宋如錦,「我只是很羨慕你。」


  這一刻她的眼神里有太多東西了。像是嫉妒,又像心有不甘,甚至還有幾分功敗垂成的沮喪——下瀉藥又不是下毒|葯,她覺得自己沒有錯,她只想給宋如錦一個教訓而已,又不曾害人性命。


  系統很能理解這姑娘的心理:「偌大的侯府,就她一個庶出,論身份就矮了一等。若要比才華,也有宋如慧珠玉在前,比什麼都比不過,姨娘又偏寵弟弟,這孩子心理不扭曲誰扭曲啊?」


  系統絮絮說了一通,最後總結道:「總之,家庭環境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孩子的性格。宿主,你以後有了孩子一定要注意一點。哦,我現在和你說這些還太早了……」


  夏盡秋來,大半年的光景倏然而過。桂花一茬接一茬地開了,整個侯府都瀰漫著馥郁醉人的桂花香。桂樹深綠色的葉子掩映著金黃色的花朵,層層疊疊地覆在一起,明明不是什麼艷麗的花兒,卻顯得格外燦爛多姿。


  老夫人的腿疾重了許多,漸漸地不愛走動了。宋如錦每日去請安時,便會順道折一枝桂花,還道:「外頭秋色正好,既然祖母懶得走,我便把秋色帶來給祖母一觀。」


  眉眼精緻的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往那兒一站,當真是人比花嬌,說出的話也句句討喜。惹得老夫人喜笑顏開,常把宋如錦掛在嘴邊誇。


  宋如錦也往慈暉堂跑得越發勤了,隔三差五就去一趟,和養在老夫人跟前的宋衍也熟了起來。宋衍現在才九個月,漸漸能咿咿呀呀說一些旁人聽不懂的話,宋如錦就拿一隻大紅色的撥浪鼓逗他:「叫姐姐,姐姐——」


  小宋衍就眨著烏溜溜的眼睛,含混地跟著喊:「切切……」


  宋如錦頓時眉開眼笑。


  「說姐姐最好!」宋如錦得寸進尺。


  這麼小的孩子哪裡說得了這般複雜的句子?小宋衍努力地張嘴,「切切……好……」


  宋如錦樂得捧腹大笑。


  老夫人就喜歡看這種其樂融融的場面,連帶著腿疾也沒那麼難受了。


  有一天,老夫人歇午剛醒,就聽采杏說二姑娘已經來了,她嘴上說著:「天天往這兒跑,她也不膩煩。」腳下卻急急忙忙地穿上鞋子,一刻也不停地往東廂房去了。


  宋如錦正拿著一隻竹蜻蜓逗宋衍玩。見老夫人來了,就笑著說:「祖母,我今日不走了,就在您這兒住幾天。」


  老夫人心裡自然高興,吩咐人去搭一個碧紗櫥,還讓丫頭們趁著日頭把被褥拿出去曬一曬。


  「這事兒可曾知會你娘了?」老夫人笑眯眯地問道。


  「就是娘讓我過來小住的。」宋如錦道,「娘說祖母年歲大了,雖有衍弟承歡膝下,卻也孤孤單單的,讓我們多來陪陪您。」


  老夫人慈愛地揉了揉宋如錦的發頂,「你娘把你教得很好。」


  結果宋如錦一住下來就不肯走了。老夫人這裡不僅茶點精細、飯菜可口,最關鍵的是疏影沒跟來,再沒有人催她練字了!得閑還能逗逗小宋衍解悶兒,別提過得多快活了。


  日子便這般鬆鬆散散地過下去,轉瞬又是一年除夕了。


  一家人齊齊整整地聚在一起,連之前受罰后就不大出門的宋如墨也出現在了飯桌上。大家彼此說著祝詞,熱熱鬧鬧地把年過了。


  年後,靖西王妃又遞來了帖子,請宋如錦過府做客。


  劉氏當著宋懷遠的面應承下來,倒把宋懷遠氣得夠嗆。


  其實這大半年來,宋如錦去靖西王府已是常事,只是宋懷遠不知道而已。劉氏也想開了——夫君的愛重、侯府的前程,她都不在乎,只要女兒過得舒心快活,她就滿足了。


  宋如錦對靖西王府已經很熟了,熟到什麼地步呢?不用下人領路就能七拐八拐地摸到徐牧之的書房。


  她到的時候徐牧之正在讀書,看得是本畫冊子,封皮上寫著「大夏山河鑒」。宋如錦見他看得入神,便沒打擾他,自顧自地在一旁坐下,頗為順手地給自己倒了一盞茶。


  過了年,徐牧之就十五歲了。


  這個年紀的少年郎正是聽了英雄事便生出滿腔抱負、讀了聖賢書便憂國憂民的時候。徐牧之每日在國子監進學,倒也並非對朝堂之事一無所知。加之在王府耳濡目染,他心裡很清楚當朝太子對他們家是什麼態度。


  但他真的好想披上戰甲,馳騁無垠的戰場,守衛這片大好河山啊!

  他翻了一頁《大夏山河鑒》,少年不知愁滋味般地嘆了口氣。


  「錦妹妹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吱一聲?」徐牧之一抬頭,便見宋如錦正坐在前頭的八仙椅上,慢條斯理地喝茶。他還當自己眼花了,連忙揉了揉眼睛。


  「來得有一會兒了,見你看得入迷,便沒有擾你。」宋如錦道。她今日穿了一件橘紅色的錦緞長襖,臉蛋也被屋子裡的地龍熏得紅撲撲的,看上去很是喜人。


  「勞煩妹妹久等了。前幾日過年,廚房新做了幾個大菜,我帶妹妹去吃,就當是給妹妹賠罪了。」徐牧之站了起來。


  宋如錦仰首看著他:「你好高啊……」


  一年前,兩人的身高還差不多,沒想到這一年以來,徐牧之的身量嗖嗖嗖地往上長,已經比宋如錦高出一個頭了。


  徐牧之聞言,彎著腰,矮下身子,笑盈盈地平視著宋如錦的杏眼,「那妹妹要多吃一點,才能長高。」


  宋如錦想起自己每日在老夫人那兒蹭飯,餐餐都要吃大魚大肉,飯後還要用一些水果茶點……她很是心虛地點了點頭——她吃得已經夠多了!

  「你的髮髻散了,我幫你攏好。」因徐牧之低著頭,宋如錦便瞧見他的頭髮散出來一束,本想順手把它盤到髮髻里,哪知道越弄越亂,還不如先前整齊。


  宋如錦愧疚道:「世兄,要不拆下來重新束吧?」


  徐牧之彎著腰,一動也不敢動,「妹妹……妹妹看著辦吧。」


  宋如錦便把他整個髮髻拆了下來,重新紮了一個小髮髻圈,從自己頭上拔了一根樣式簡單的玉簪,固定住小髮髻圈,然後抽緊餘下的頭髮,一圈一圈地繞上簪子。


  徐牧之的臉漸漸熱了起來。他甚至能聽見宋如錦清淺的呼吸聲,一下一下的,像熏然春風吹在他的心頭。


  「好了。」宋如錦扶著徐牧之的腦袋,左右端詳了一下,非常滿意。


  「謝、謝謝妹妹。」徐牧之語無倫次道,「走,妹妹,我、我請你吃飯。」


  宋如錦乖乖地跟上。


  用了飯,時辰也不早了,徐牧之送宋如錦出府,小心翼翼地問:「錦妹妹,今年上元節,你出去看燈嗎?」


  宋如錦點點頭。


  徐牧之微微笑了起來:「那我來找妹妹,咱們一起去街上看燈。」


  宋如錦又點了點頭。侯府接送她的馬車來了,她矮著身子坐進車廂。


  徐牧之注視著馬車轆轆行了好一段路,摸了摸頭上插著的玉簪,忽然拔腳追了上去,邊追邊喊,「妹妹別忘了——」


  她的眉眼間是和閨中一脈的安寧從容。


  劉氏便放心了不少,握著她的手細細地問:「殿下待你可好?」


  宋如慧怔了一下,點了點頭,招呼宋如錦近前,「妹妹快過來,就坐我身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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