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青鳥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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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氏都被說糊塗了:「什麼手爐?」


  「就是那個歲寒三友鎏金小手爐呀。你可不許抵賴,我已細細問過宮裡的人了, 當初這個爐子就是賞給你家老太太的, 除了夢姐兒還能是誰?」


  張氏明白過來,急忙否認:「老夫人早就把那手爐送給我那小外甥女了。」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她這廂對靖西王世子避之不及, 小姑子劉氏也瞧不上人家啊。


  但說出去的話又收不回來。張氏只好亡羊補牢地添上一句:「鐫刻歲寒三友的手爐多了去了,也不定就是我們家老夫人的那一隻……」


  她自己說得也心虛。這等上賜的東西,為表恩寵, 向來都是獨一份的。


  而靖西王妃已經追著她細細問起來:「你哪個外甥女?莫非就是忠勤侯的長女,那個名喚慧姐兒的?」


  張氏支吾了半晌, 搪塞道:「日子隔得久了, 我也不太記得老夫人到底給誰了。」


  靖西王妃自然看出她不欲多說, 笑了笑沒有繼續問下去。


  宋如錦搬了張小板凳坐在大廚房門口。


  來來往往的僕婦勸她:「二姑娘,這兒都是柴火味兒,又是風口,您想吃什麼說一聲就成,咱們做好了給您送去。」


  宋如錦搖了搖頭,「我是來看吳嬤嬤炸春卷的。去年立春, 娘誇吳嬤嬤做的春卷好吃,我也想學著做, 做好了給娘嘗嘗。」


  「二姑娘真懂事, 真孝順。」僕婦們接二連三地誇讚道。


  正在廚房裡面洗菜的吳嬤嬤聞言, 立馬大聲朝外頭喊道, 「二姑娘快進來,我這兒正打算做春卷呢。」


  宋如錦站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吳嬤嬤身邊。


  雖然宋如錦有心想學,但菜刀油鍋這等東西吳嬤嬤是萬不敢給她用的。因而只讓這位貴小姐用熱水凈了手,教她把餡料放在春卷皮子上,再把皮子捲起來而已。


  「二姑娘記著,最後還要在這春卷的封口處刷一層蛋液,要不然下鍋炸的時候皮子會散開。」


  雖然簡單,但宋如錦頭一次親自動手,很是自得其樂。


  吳嬤嬤把她做好的春卷扔下了油鍋,炸得金黃之後撈出來,菜香四溢。


  精心地擺盤,裝進食盒。吳嬤嬤牽起宋如錦的手,「二姑娘,走,咱們這就給夫人送去。」


  劉氏正在房裡看賬。


  年底了,一年的收支林林總總地算下來,也要耗不少時日。


  劉氏揉了揉太陽穴,心裡想著,兩個姑娘也不小了,該教她們主持中饋了。


  「夫人,二姑娘和吳嬤嬤來了。」


  劉氏一抬眼,便見吳嬤嬤打著帘子,宋如錦像只猴兒一樣躥了進來。


  「娘,今兒立春,吳嬤嬤炸了春卷,你快嘗嘗好不好吃。」宋如錦嬌嬌地依偎在劉氏的身上,獻寶一樣仰著臉看她。


  「你不說我都忘了,今天是立春,再過幾天,就是小年了。」劉氏含笑揉了揉宋如錦的發頂。


  「不瞞夫人,今天這春卷是二姑娘親手做的,就因為夫人您誇老婦做得好吃,二姑娘一大早就跑來廚房跟著學了。」吳嬤嬤殷勤地拿出碗碟,擺好筷子,「我要是有這麼孝順的閨女,做夢都要笑醒。」


  劉氏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摟著宋如錦搖了搖,「我的小乖乖,真是長大了,以後娘怎麼捨得把你嫁出去啊……」


  正說著,周嬤嬤進來了,手上拿著一張大紅灑金的請柬,「夫人,剛剛門房來報,過幾天靖西王府二公子的百日宴,王妃給您遞了帖子。」


  靖西王妃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長子就是世子徐牧之,次子便是這個要過百日的了。唯一的女兒才十一歲,得聖上喜愛,特封為華平縣主。


  劉氏不免羨慕:「她倒是個多子多福的。」


  周嬤嬤知她心裡所想,連忙寬慰道:「兒子多也有兒子多的不好,將來找媳婦有的煩神呢。對了,王妃還特地叮囑了,叫您帶閨女一道去熱鬧熱鬧呢。」


  劉氏心中猛地一個激靈。


  這靖西王妃不會是想相看她的慧姐兒吧?

  不行。慧姐兒聰明懂事,歷來是最討長輩喜歡的,若把她帶去,一準兒被靖西王妃相中。


  不能把慧姐兒帶去……劉氏思來想去,目光落在了懷裡的宋如錦身上。


  王妃讓她帶女兒一起去,又沒說帶哪個女兒。錦姐兒還沒到說親的年紀,想來王妃怎麼也不會打她的主意……


  於是幾日之後,宋如錦穿戴得整整齊齊,和劉氏一起踏上了前往靖西王府的馬車。


  靖西王以武起家,府前守門的都是身姿挺拔的將士,府中也沒有多餘的裝飾,一眼望去,便覺得大氣疏朗。


  因著天氣寒冷,便單獨辟了一個花廳出來擺酒席。屋子裡暖暖地燒了地龍,繪著水墨山河的屏風一字排開,有人認出這是當朝第一畫師張秀景的畫作。此外牆角還擺著姚黃魏紫、西府海棠——雖說京中不少人家都有專門的花房,冬日賞春花並不少見,但這般名貴的品種也屬難得了。


  賓客們紛紛感嘆:靖西王府雖是武將世家,倒也富貴豪奢得很。


  劉氏母女到得早,離開席還有好一會兒。正好華平縣主閑得無聊,就拉著宋如錦到隔壁暖閣下圍棋。


  宋如錦憨憨地笑:「其實我不是很會下棋……」每次和大姐姐玩,不出一盞茶就會輸。


  系統鬥志昂揚:「沒關係,我教你啊。」


  不料華平縣主也堪稱國手,黑白雙方廝殺起來,一時竟難捨難分。


  等到快開席了兩人才停手。華平縣主大呼暢快,一面吩咐婢女把棋局好好封存,一面誇讚宋如錦:「想不到妹妹年歲不大,棋藝卻很精通。下次我請妹妹來家裡做客弈棋,妹妹可不許推辭!」


  宋如錦頗為認真地解釋:「我推不推辭不作數,關鍵還要母親應允。」


  華平縣主豪爽一笑。起身拉著宋如錦,「走,咱們吃席去。」


  一轉身就看見暖閣門口立著一個人,華平縣主愣了一下,揚聲問道:「哥,你傻站在那兒幹什麼?」


  徐牧之身形一動,像偷窺被抓了現行一般,飛快地跑遠了。


  系統幽幽地說:「原來這個人是靖西王世子啊。」


  「誰啊?」剛才那人跑得太快,宋如錦沒看清臉,只看見了一片藏青色的衣角。


  系統呵呵笑了一聲:「就是那個砸冰玩兒的二傻子。」


  宋如錦挨著劉氏坐下,悄悄地說:「華平縣主邀我再來做客呢。」


  劉氏心想,華平縣主將門虎女,個性直爽那是出了名的,既然肯開口邀請女兒,想來也不是一句客套話。錦姐兒也長大了,有個手帕交陪著聊聊天也不錯。


  遂和顏道:「娘知道了。以後縣主若是邀你來頑,你就和娘說一聲,娘幫你準備馬車。」


  「嗯!」宋如錦重重地點頭。


  百日宴迎來送往,熱鬧了很久才散席。母女倆剛到家,義安侯夫人張氏就緊跟著過來了,一進門就握著劉氏的手,面上愧色重重,「昭娘,我對不住你。」


  劉氏不明所以:「大嫂這是做什麼?」


  張氏瞥了眼一旁的宋如錦,劉氏會意道:「錦姐兒,你先回去歇著,早點睡。」


  張氏見宋如錦走遠了,才慢慢地將當日靖西王妃點破鎏金手爐一事說起,慢慢說到今日的百日宴,「我今兒在席上看了那世子好幾回,十次有八次他都在盯著你家錦姐兒看。」


  劉氏聽得臉色都變了,「這事兒,你怎麼現在才同我說……」


  她現在才回過神來。為什麼靖西王妃讓她帶女兒赴宴,為什麼華平縣主盛邀錦姐兒做客……一群算計她閨女的騙子!

  「我本打算年後走親戚的時候再來跟你細講的,誰知道你會把錦姐兒帶去?」張氏也覺得湊巧,「王妃本以為那個鎏金手爐是慧姐兒的,今日見世子這般舉止,倒是能真相大白。」


  張氏尷尬地笑了兩聲,繼續道:「其實我今天冷眼瞧著,那位世子也不似傳聞那般頑劣不堪。模樣也周正,唇紅齒白的,是個俊俏的郎君。」


  劉氏已經冷靜了許多,吩咐道:「去,把疏影叫來。」


  七月流火,天氣倏然涼了下來。池塘中,原先盛放的荷花都已枯萎,蓮蓬也一個個聾拉著腦袋,仿若風侵霜染、簡影殘妝的遲暮美人。水中還飄著衰黃的荷葉,一片片積在一起,舉目一望,蕭瑟之感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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