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番外三 傅周往事（三）
第一百七十章
傅秦叔的心情既好又不好。
好, 是因為周群易和這女孩遲早要分，所以他覺得高興, 壞，則是因為她是為了他才想和周群易分手, 這讓他的心情甚至冠上了「糟糕」這樣的形容詞。
他察覺到女孩移情別戀了, 但女孩如果真的愛上他而和周群易分手，以周群易的性子，會恨上他的——因為在他眼裡他是他最好的哥們。
他原本並沒有想過用勾引女孩這種方法的, 但一旦這事發生, 不管他想沒想過，周群易都會認為他是故意的。
傅秦叔心中甚至轉過一個念頭：既然他會那麼認為，不如就故意下去好了。但是在女孩明顯和周群易鬧彆扭時, 他卻還是忍不住為周群易說了好話。
「傅秦叔。」
「……怎麼了？」
周群易道：「你最近怎麼了？」
傅秦叔道：「沒什麼。」
「沒什麼你臉拉那麼長？」
傅秦叔道：「你好幾天沒帶你女朋友來我家了。」
周群易點了一杯飲料，咬著吸管道：「我帶她去我家了。」
傅秦叔手中的奶茶「啪」地一聲掉地上了, 塑料外殼破了, 濺了一地。
周群易跳腳了一下, 道：「喂！不去你家你那麼激動幹什麼？」
傅秦叔道：「你別忘了你還高中, 這算是早戀！」
周群易咕噥道：「我們倆發乎情止乎禮。」
傅秦叔：「……」
周群易略有些訕訕地，道：「你別和我哥說, 我哥那人喜歡打小報告, 我帶她回家的時候家裡都沒人, 真的沒人！」
沒人不就意味著他們倆獨處了？傅秦叔瞪了他一眼, 要不是知道女孩現在移情別戀了, 而且周群易不敢真在高中時期做什麼, 還真怕他們兩個發生點兒什麼。
買了一大堆東西，傅秦叔直接把周群易帶到他家了，暑假的時候，因為各自的父母都很忙，尤其是傅秦叔，他父母甚至都不在江省，所以周群易會住在他這邊很久，只今年的時候有了小女友，就不方便帶著女朋友一起住他這兒了。
周群易剛到他家就把買來的衣服穿上了。
傅秦叔看著他脫光，又看著他穿衣服……
夏天，買的衣服當然是短袖，穿上的過程中脖子和鎖骨處簡直露出了一大片，腰那麼細……
周群易把自己埋到沙發上的時候，忽然就道：「我這些日子看了一些電視劇，劇情都非常地狗血。」
傅秦叔還惦念著周群易線條流暢的脊背呢，心不在焉地回道：「你以後可以接些不狗血的電視劇。」
周群易道：「是啊，現在的電視劇，老喜歡拍兄弟兩個喜歡上一個女孩子的，編劇難道就沒有其他腦洞了嗎？」
傅秦叔身形一頓，然後才不著痕迹地坐到了他的身邊。
周群易低聲道：「不過還好，咱們現在不是同一個學校，就算想有那麼狗血的事，這種事也發生不了。」
傅秦叔道：「你想什麼呢？」
周群易看了他一眼，別開道：「沒想什麼。」
傅秦叔故作不屑地道：「就你那女朋友，小丫頭片子，你以為我看得上？」
周群易立刻就不滿了：「誰丫頭片子了？我就覺得她很好，我和她有身高差，最佳身高差你知道嗎？擁抱接吻……」
傅秦叔忽然道：「你們接過吻了？」
周群易臉一紅：「當，當然有！」
傅秦叔點開電視，視線移到了電視屏幕上。
「你們發展得真快……」
周群易道：「那是！我覺得咱們高中畢業也未必不能在一起，她家就在本地，和我家也挺近的，我媽說了，五六年之內不會搬的，所以說不定以後還能在一起！」
傅秦叔哼了一聲：「你們要上同一所大學難得很，就算分數差不多，志願也未必湊得到一起。」
周群易道：「我本來就是藝考生，和她不可能同校。」
傅秦叔還沒來得及高興，周群易又加了一句：「所以就報個同省的，反正我也有時間，可以跑去找她。」
傅秦叔沒有說話，他顯然是不高興了。
周群易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故意在傅秦叔面前說自己和女孩多麼多麼恩愛，也許是因為，他已經察覺到了什麼，戀愛中的男女，神經都會敏感，周群易早先雷達沒有反應，可是現在，忽然就敏感了起來。
女孩口裡老是提到傅秦叔，但是他要帶她來時，她又總是推脫，周群易順著她的意帶她去自己家的時候，他能感覺到小女友心中的失望。
自己的女朋友是希望到傅秦叔家的，哪怕看見自己家也是那樣規格的別墅，卻一點兒動搖都沒有。
周群易不願意分析自己的第六感，尤其是他越想越覺得傅秦叔和小女友有事。
傅秦叔從小和他一起長大，哪怕他家搬走了，面也不算少見了，難道他實在是剋制不住自己，喜歡上了自己的女朋友？
周群易想到這個可能，就一股氣衝上腦門，既想揍傅秦叔一頓，又想讓傅秦叔揍自己一頓清醒清醒。
他整天胡思亂想些什麼呢？傅秦叔再怎麼喪心病狂也不可能挖他的牆角的。
「……那個，傅秦叔。」
傅秦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幹什麼？」
周群易訕訕道：「你用這種眼神看我幹什麼？你不想聊天我就不和你說了。」
傅秦叔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才道：「你說。」
周群易道：「你都大一了，伯父伯母不可能阻礙你談戀愛了對不對？你有沒有什麼喜歡的人啊……」
傅秦叔聲音又情不自禁地冷了下去，道：「你忘了嗎？我本來有個二哥的，他不見了，所以我要『繼承』他的未婚妻。」
周群易道：「那是沒影的事，不是說陸家那邊不想嫁嗎？我是問你喜歡什麼類型的。」
傅秦叔冷笑道：「打得過我。」
周群易：「……你這麼想不開幹什麼。」
傅秦叔道：「哪裡想不開了？」
周群易道：「打得過我的女生很少了，咱們倆水平差不多，所以你這口味……」
傅秦叔：「……」
要不是知道時機不對，傅秦叔就想當面讓周群易知道他的水平到底是怎麼樣的了。
那天他在酒店裡就應該把周群易辦了的，心軟什麼？結果他們變成現在這樣了。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早先父母的教誨都被他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傅秦叔盯著電視機，眼裡那暗色是越來越濃。
周群易全無所覺，反而想要糾正一下他的擇偶觀，傅秦叔全程被他嘮嘮叨叨嘮嘮叨叨，最後聽煩了，直接拉出啤酒來要和周群易干。
對於周群易來說，啤酒是小意思，結果最後兩個人幹了半箱多的啤酒，周群易都開始搖晃了，傅秦叔拉他去樓上睡覺，免得躺屍。
周群易便癱在他的背上讓他背上去了。
進到房間里，把人放到床上。
傅秦叔前所未有地清醒，看著人，發現這是天賜良機——上天給他的第二次好機會。
酒後亂性，這能說什麼？
周群易就算想怪也只能怪酒了。
窗帘拉上，房間門口關了。
裡面仍舊開了空調，然後去扒周群易的衣服。
周群易也沒點兒警惕心，還抬起手讓他脫，最後剩個褲衩就把傅秦叔床上的被子拉了過來，非常不嫌棄地就窩進去了——他從前這麼做過好幾次。
傅秦叔也進了被窩，非常有目的性地壓到了他的身上。
他先親他的嘴唇，舌尖叩開牙關。
啤酒花的香味在兩人的舌尖傳遞，甘美清醇。
他和別人親過嗎？傅秦叔若不是怕把他弄清醒了，直接咬下去了。
周群易醉酒後當然不是全無神志的，從傅秦叔壓上來親他開始，他就睜大眼睛地看著傅秦叔，想著這個夢怎麼這麼奇怪……
醉酒之中，不知道是真實還是夢鏡，但是周群易當然不會認為這是真的，所以他反而開始懷疑了自己，為什麼會做和傅秦叔接吻的夢。
然後傅秦叔的動作就越來越過分越來越過分，甚至把他的褲衩都給扒下去了。
傅秦叔也不過十八歲，再怎麼心眼多，第一次，這種情況，若說心裡沒一點兒猶豫，那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乾的還不是兩情相悅的事。
「這好像不是夢啊。」偏偏在他停下動作後周群易睜大眼睛地看著他，「傅秦叔，你腦袋被門擠了？！」
傅秦叔對此做了一個令他幾乎後悔了好幾年的應對措施。
「……丫頭。」
他在親周群易脖子的時候，裝作醉酒，呢喃了一聲指代不明——卻一定是指女孩的稱謂。
氣氛一下子就冷下來了。
周群易眯著眼睛，努力用被酒精麻痹的大腦思考，傅秦叔甚至都還在親他的鎖骨，周群易則飛快地想到了傅秦叔叫他的小女友叫丫頭，傅秦叔對別的女孩子——好像他不記得他叫別的女孩子過，所以他的這聲丫頭很可能是指他的小女友。
當時這盆冷水一下子把周群易澆得透心涼，比傅秦叔酒醉占他便宜還讓他心涼！
傅秦叔竟然真的惦念著他的小女友！一喝醉酒就什麼道德都不顧了，還想對他的女朋友這樣那樣！
周群易怒火上揚，一個翻身起來把傅秦叔給掀開了，他首先把人壓住給了他一拳，然後要打第二拳時，發現自己連內褲都被扒了一半，而且還坐在傅秦叔不知羞恥昂首挺胸的地方——於是周群易翻身下去，把內褲穿好的同時還撿了T恤。
「傅秦叔！我們朋友沒得做了！！！」
拎著褲子，周群易直接把門一推。
傅秦伯正站在外面，看他只穿著一件T恤，下身兩條腿都赤.裸著，手上還提著褲子……
周群易：「……」
傅秦伯：「……」
周群易道：「傅大哥你別誤會，我和他……他那個混賬！」近乎咬牙切齒，周群易轉過身就彎著腰跳著把褲子給穿上了。
傅秦伯看了他的背影一會兒，才轉開眼，道：「秦叔在裡面？」
「他喝醉了。」
周群易眉頭皺得幾乎可以夾死蒼蠅。
傅秦叔看他也有點醉意的靠在牆上：「你也醉了？」
周群易咕噥了一句：「還好……」他擺擺手，道，「不用管我，傅大哥，你就和他說，朋友，沒得做了！他敢覬覦我女朋友！下次我非打死他不可！」
周群易罵罵咧咧搖搖晃晃地走掉了。
傅秦伯有意追出去，但還是先進了自己弟弟的房門。
傅秦叔衣衫整齊，正坐在床邊。
傅秦伯沒有踏進去半步，而是道：「群易走了。」
傅秦叔眯了眯眼睛，道：「我知道。」
傅秦伯沉下聲道：「你做事，要有分寸。」
傅秦叔「嗯」了一聲，然後掏出手機，給周群易打了一個電話。
暑假冷戰的結果有兩個，一個是周群易和傅秦叔鬧僵了，被他父母知道了，他父母當然覺得冷戰發起人——自家從小調皮到大的周群易錯了。
周群易只道：「我沒錯！」
但他母親卻道：「秦叔那孩子已經把事情都告訴我了，我都還沒追究你早戀的事。」
周群易當時的氣焰就慫了一大半，但是慫了之後就立刻記到了傅秦叔的頭上！這個小人，想搶他女朋友還給他父母打小報告！
好在，他爸媽都覺得周群易這個年紀會有情竇初開很正常，只是不要投入太多精力，不要玩弄別人家女孩子的感情，不影響同學不影響自己，那就沒什麼關係。
周群易不帶著小女友去傅秦叔那兒了，他和女孩的關係就好了許多。
女孩見不到傅秦叔，周群易又的確是她喜歡過的人，在一起的時間久了，感情就漸漸地回憶了起來。
也許傅秦叔並不是那個可以把她捧在手心上的人，而周群易雖然有的時候情商低，但他也許只是情商低，並不是不在乎她。
於是，一直到寒假，傅秦叔才在過年的時候見周群易一面。
他們這冷戰冷戰得兩邊親戚都知道了，往日里見面親親熱熱的兩人，現在一見面就開始夾槍帶棒。
傅秦叔這時候並不像很久之後那樣還擊，他只是見招拆招，並且非常誠心地表示，一切都是他的誤會，他口裡的「丫頭」另有其人。
「我叫女孩都是叫丫頭，你別忘了，我大學了。」吃飯吃完了，傅秦叔強行把周群易拉到一邊房間，低聲道：「我在大學里可是有女朋友的。」
周群易道：「那她怎麼老惦記著你？」
傅秦叔道：「她惦記我和我有什麼關係？」
周群易惡狠狠地瞪著他，寧願覺得是傅秦叔對他的女朋友有意，也不願意相信是自己的女朋友喜歡上了傅秦叔。
傅家的基因都很好，到傅秦叔時更有那麼一點偶像明星的容貌天賦。要說被臉欺騙的話，也有可能，但他的相貌也不差啊，要不然他也不會想去娛樂圈了。
「我那時候醉酒了，把你當成我的女朋友……」
周群易冷哼道：「真巧！」
傅秦叔道：「我眼瘸嗎？你女朋友和你差別這麼大，要不是醉迷糊了會認錯？」
周群易立刻道：「我就知道你是喜歡我女朋友！」
傅秦叔直接把他的嘴捂住了壓牆上去了。
在這一刻的時候，周群易望著他的眼神，忽然覺得有那麼一點不對勁。傅秦叔的眼神太奇怪了。奇怪到他心裡起毛。
這一個學期以來，他不理傅秦叔，倒不是他們之間的感情真的斷了，而是他不願意接受自己兄弟喜歡自己女朋友的事實。
他做不到像某些狗血電視劇里演的一樣把女朋友讓給兄弟，也做不到視而不見，直接把兄弟給原諒了。
感情的事當然不由得自己，如果傅秦叔控制得住他自己，就算喜歡上了他的女朋友，他也不必這麼生氣。但是他們是好兄弟，好到周群易無法原諒這樣的背叛。傅秦叔說他在大學有女朋友，的確，很可能，也許那天他真的只是在叫他的女朋友，但他小女友那兒怎麼解釋呢？周群易覺察到他小女友對傅秦叔的綺思了。
「你冷靜下來了沒？」
周群易扒開他的手，呼吸有些急促地道：「該冷靜的是你吧？」
傅秦叔靠得他很近，幾乎是身體挨著身體，他們的眼睛也很近，若再近一點估計都要親到了，
「……我很冷靜。」
「鬆開。」
傅秦叔緊緊手后才鬆開了手。
周群易道：「你說你對我女朋友沒意思？」
傅秦叔道：「你不信的話，我可以發毒誓。」
周群易冷哼了一聲，道：「那你就發。」
傅秦叔道：「如果我喜歡你女朋友，就讓我終身不舉，無妻無子，死無全屍！」
周群易瞪大了眼睛道：「你——」
傅秦叔道：「你相信了沒？」
如果他說什麼「天打五雷轟」之類的，周群易一定不相信。這種概率發生得太少，哪怕是真十惡不赦的罪人也不見得有人劈他，但是傅秦叔的這誓可是有點兒毒了。不管再怎麼不迷信，這種毒誓男人一般都不敢發的。
「行，我相信。」周群易咬牙把他推開，「但是我告訴你，我不會永遠無條件相信，如果我發現你們真的有什麼的話，我們就再也不是朋友了！」
傅秦叔道：「好，這是你說的！」
※
寒假過去，一切都彷彿回到了從前。
周群易雖然疑心女孩和傅秦叔有那麼點兒瓜葛，但畢竟沒有證實，除了女孩提起傅秦叔他會不高興以外，還是和從前一樣對她。
女孩發現周群易和傅秦叔冷戰之時就覺得周群易可能知道了，她沒有傅秦叔那樣理直氣壯，原本和周群易在一起很高興，但有這麼一件往事橫在他們中間，就像一根隱刺，不敢拔，卻又一直作痛。
當局者迷，當初她認為傅秦叔該直接和周群易說，因為周群易絕對不是一個小心眼的人，他們是朋友，他不滿他什麼行為，完全可以直說。
但一個女孩絕對不敢向男朋友承認自己在交往期間愛上過別人。
那時候她在氣頭上，而且對他們這段關係都產生了質疑，傅秦叔在她哭泣時安慰她，有了周群易作比，她當然會被打動。哪怕是一瞬間，後來又改變了主意，但她到底是對傅秦叔動過心……
周群易察覺到小女友的心不在焉，情不自禁就認為是他和傅秦叔和好了，所以小女友又想起傅秦叔來了。
她的心不在焉有可能就是在想傅秦叔，為什麼呢？他對她不夠好嗎？
周群易也漸漸對她冷淡了下來。
高中生，周群易家裡管得也不能算太松，他們經常是周末去看電影，或者是什麼地方玩。但高二期間，學業漸漸緊張了起來。
原本學習壓力就大，女孩那兒因為不是藝考生更要在文化課上下功夫，所以，暑假的時候，周群易甚至都不記得他們這學期到底一起出去玩過多少次了。
「你還喜歡我嗎？」暑假結束的時候，女孩問周群易。
周群易道：「喜歡。」說的時候心裡卻帶了些迷茫。
女孩盯著周群易的眼睛，道：「你說喜歡，那我們就還繼續交往。」
周群易心中一動，原先滅了些的火苗就又燃燒了起來：「好！」
女孩道：「今年暑假你還去傅秦叔家嗎？」
「去……」
周群易這麼道，重染的火苗卻忽然又被冷水澆滅了。他真的分不清楚女孩是否對傅秦叔有意思，可他總覺得女孩是對傅秦叔有意思的。他給傅秦叔打了電話，近乎魂不守舍地和他說他還是會和女朋友一起去他家做作業。
做作業不過是個借口而已，傅秦叔和周群易都心知肚明。
傅秦叔還以為周群易完全邁過了那個坎，於是直接就答應了。
「你以前都不想去他家的。」周群易故作輕鬆地道，「你這次去他家是想幹什麼？」
女孩道：「我們交往了也很久了，彼此之間的問題，我們也都知道……」
周群易若無其事地道：「知道什麼？」
女孩的唇動了動，道：「知道，怎麼把問題解決，還有要如何下一個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