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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加冠

  景硯最終還是未能吻下去。


  因為他的小玉會害怕, 他還不能明白。


  景硯流連地望著那處雪白的皮膚, 慢慢抬起頭,瞧見喬玉通紅的耳垂,用指尖觸碰了一下,滾燙的。他定了定神, 按捺下那些不該有的心思,朝喬玉一笑, 語調比往常加重了些,「明白了嗎?」


  不知為何, 喬玉的心跳的極快, 他們往常不是沒有如此親密過,甚至是赤·裸著相擁而眠,可這都與方才不同。方才他幾乎不敢直視景硯的眼眸,大約是因為太過深沉,裡頭似乎有烈火在燃燒。


  可最終還是熄滅了。


  喬玉鬆了口氣, 可隱約又有些不舍,就像是夏日的飛蛾會撲向火焰,最後燒成一團灰燼, 可那瞬間和追逐的過程是無與倫比的快樂。


  至少他在收拾那些飛蛾的屍體時候, 似乎能感覺到這些早已無意識的蟲子的想法, 喬玉的腦袋裡莫名其妙地浮現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他想,那團火方才正在自己的面前燃燒, 那他為什麼沒有撲上去?


  現在是在懊悔嗎?又在懊悔什麼?

  他不明白。


  半晌, 喬玉才想起來自己早把景硯的問題忘了, 他也不敢抬頭,側著臉,露出下巴尖,好看極了,乾巴巴的同景硯道:「明白了。」


  景硯又問了他一遍,「真的明白了嗎?」


  喬玉用力地點了頭,他不再哭了,可眼裡還含著淚水,因為方才的動作一不小心又掉了滴下來,落到了景硯的手臂上,是冰冷的。


  他心裡頭亂得很,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不想再說這件事,就揪著景硯的衣袖,軟聲軟氣地撒嬌,「不要說這個了,我知道了,阿慈最喜歡我,都記在心裡,下回不會再問了。」


  顯然,喬玉在撒嬌這件事上無師自通,且是有天賦異稟的,從祖母到景硯,他們對外人再強硬冷淡,喬玉在他們面前也無往不勝。


  可今天卻行不通了,景硯放棄了一個吻,便要用別的找補回來,不願意這麼輕易地放過喬玉,最起碼該多討要些承諾和好聽話。


  景硯望著喬玉還沾著淚珠的長睫毛,輕聲問:「你今天同我說那些話,有沒有想過,若我真回答你,的確是因為你才在宮裡舉步維艱,名聲敗壞,小玉該怎麼辦?」


  他該怎麼辦?

  喬玉一怔,幾乎將方才還想著的事全忘得乾淨,滿心滿眼裡都是這句話,明明只是一個假設,都叫他難過地快要喘不過氣,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景硯偏要他說,說自己回答了他一個問題,喬玉也該還回來才是。


  喬玉被逼的沒了法子,方才止住了的眼淚又積蓄了起來,眼角洇著杏花一般顏色的紅,斷斷續續道:「我當然,當然想好了,要是真是因為殿下對我太好,才惹了這麼多風波,我,我……」


  景硯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接下來的話,便問道:「那就不讓我對你好了?」


  喬玉用胳膊擋住上面的半邊臉,眼淚很快就浸透了不算輕薄的衣袖,他哭得厲害,哽咽到幾近說不出話,「我想了好久,好久好久,也捨不得,捨不得阿慈不對我好。我都想好了,要是真是那樣,就搬出寢宮,住到外頭,和他們吃一樣的飯,睡同樣的房間,讓外人無話可說。等到晚上,晚上再偷偷摸摸地進來,桌子上要準備很多很多好吃的,吃好了再鑽到殿下的床上,第二天早晨天不亮,他們都沒起來,我再回去。」


  他想了很多,貪心的要命,既捨不得景硯被人說的風言風語,又捨不得同他的阿慈分開,真的不再親近,最後割捨了許多,才想出了這麼個勉強能算作兩全其美的法子。


  景硯將他整個人攬入懷中,撥開胳膊,望著喬玉通紅的眼睛,輕輕搖了搖頭,他後悔了,不該這麼逗弄小玉的。


  明知道那個小傻瓜會當真。


  他斂了斂面上的笑,不再多說其他,只是認真而鄭重地承諾,「無論如何,你想的都不會發生。我這麼大這個人,就護一個你還護不住,也太過沒用了。」


  喬玉抽噎著反駁,瞪著比兔子還紅的眼睛,「殿下才沒有沒用,你不許瞎說。」


  景硯忍不住低下頭,用唇角微微貼了他喬玉的長發,怎麼就,就這麼可愛,這麼討人心軟。


  他同喬玉說了太多話,被對方的美色所惑,竟忘了今日是蕭十四來仙林宮稟告的日子。蕭十四習武多年,耳聰目明,即使仙林宮的書房特意隔了音,也擋不住他刻意偷聽,裡頭喬玉與景硯兩個人的對話從頭到尾全都聽全了。


  蕭十四捏緊了拳頭,怒火翻湧,還是忍住了,望了一眼天色,朝大明殿飛奔過去。


  那一路上,他想起了陳小將軍遞給自己的那封密信,是陳桑親自寫的。他言道,殿下樣樣皆好,只是身邊多餘了一個人,被那人迷惑了心智,怕是不能成就大業。蕭十四隻忠於陳皇后,忠於太子,本不欲理會陳桑,將信紙都燒了,此時卻不由地心中一動,覺得不妨與陳桑商討一番。


  畢竟,總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蕭十四眼裡閃過一抹狠色,回憶起信紙寫的接頭的地方。


  到了第二日,景硯借著是自己的加冠禮,要親自視察,整頓宮中內務,捉出了幾個在背後嚼舌根的,重重地處罰了,此生再無出頭之日,也算是殺雞儆猴,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宮中的人怕是不敢再多嘴一句了。


  景硯並不在意元德帝知道自己在乎喬玉,他很明白,元德帝暫時不可能同自己翻臉,也不會動喬玉。


  至於以後,景硯立在昏暗的燈光下,低眉斂目,無人能看得清他臉上的神色。


  他冷靜且漫不經心地想,沒有以後的。


  日子過得極快,轉眼便到了景硯加冠的日子,慶典的地方設在登鹿台,台階上跪滿了文武百官,都低頭叩拜,周圍掛著五色幡旗,秋風獵獵,瑟瑟作響。


  景硯身著正紅冕服,長發微束,身形如玉,頎長清癯,在風中站的極穩,似乎無論什麼都不能擊倒他,比之景旭景鴻之流的行為舉止不知要端重許多。


  他天生合該為王稱帝的。


  百官無一不可惜,若不是六年前陳家的事,他們又何必再在景旭和他之間掙扎猶豫,該壓哪一個。


  元德帝站在景硯面前,重臣跪在一旁,雙手舉著捲雲冠,等著走完禮數,就該由元德帝為景硯加冠了。


  喬玉就站在登鹿台的邊上,正發著抖,舉著棋子。景硯本來是不讓他來的,可喬玉求了好久,倒不是愛熱鬧,而這是對景硯而言非常重要的一次慶典,他不想錯過。


  禮數走得很快,元德帝將捲雲冠戴在景硯的頭上,虛情假意地叮囑了幾句,立刻便說乏了,讓百官都散了,自己去下頭歇息,留著稱心收拾殘局。


  稱心吩咐著下面的人辦事,自己走到了喬玉身邊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從前便猜測過,喬玉同景硯之間的關係,可到底不敢多想,又或許是不願多想。甚至其實在有意無意間,他把喬玉養的在這件事上什麼都不懂。可直到今日,他看到喬玉望著景硯,眼裡盛滿了的情意,什麼都明白了。


  那眼神與十多歲的自己望向陳桑的別無二致,只是喬玉太天真,他還不明白自己對景硯是什麼樣的感情。


  稱心輕聲說了句,「可我盼著你不明白。」


  情愛之事,快樂那樣短,明白的越多便越多添煩惱痛苦。


  稱心從不後悔喜歡上了陳桑,甚至於他此時所有的一切都給了那個人,也沒什麼好後悔的,卻不忍心喬玉承受那些。


  他總覺得小玉還是個孩子。


  廢太子那樣的人,隱忍多年,以自己的性命為賭注,在宮中蟄伏多年,該是多狠心的人。


  他會怎麼對待這麼個小傻子喬玉?


  喬玉扶了扶自己腦袋上的硬襆頭,對稱心笑了笑,「你剛剛說了什麼,我沒聽清。」


  景硯已準備離開,他停在台階上,微微側身,偏過頭,半闔著鳳眼,眼瞼下落了一片青灰的影子,朝喬玉一笑,「小玉,過來,該回宮了。」


  喬玉一怔,對稱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是下次再說,答應了一聲,向景硯那邊跑了過去。


  稱心的目光追隨著他們兩人的身影,他想看的更多。


  景硯刻意走得很慢,即使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也絲毫不顧及什麼,幾乎是同喬玉並肩而行了。


  稱心一愣,半晌沒反應過來,直到一旁的小太監朝他稟告事情,才自嘲地笑了笑,不再想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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