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六十七
「……司空道友。」顧時蘊神色冷峻地說道, 握著太淵微手腕的手掌卻是未曾鬆開。
司空朝越微微笑著,淡淡看了一眼他,隨後便是看向太淵微,臉上的笑意漸深:「本尊自大會那日見到了淵微道友的風采, 便是想要與淵微道友結交一番, 只是遲遲不得脫身, 卻不曾想竟是能與淵微道友在此偶遇……倒是妙緣了。」
他的氣質很是雍容閑雅, 看起來似乎是一個翩翩公子,但他那一身的氣息平易之中暗含銳利威嚴, 叫人在親近之餘, 卻不由得產生一種臣服之感——又像是一個久居高位之人,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疏離。
太淵微朝著他微微頷首, 面上依然是那副清冷淡漠之色:「司空道友。」
司空朝越的唇角微翹,眼睛看了看四周擺放著, 算得上是極為珍貴的靈藥:「淵微道友可是要購買一些靈藥?」
他看見顧時蘊的眼中似乎含著一絲警惕之意, 不由得笑道:「本尊不才, 卻正是這千草閣的主人, 二位若是看上什麼, 只管拿去便是, 權當是本尊送給淵微道友的便是。」
他的意思已是十分明顯了,句句不離太淵微,似乎是對太淵微極有好感的模樣, 一雙看人便帶著三分情意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太淵微, 彷彿是真的為太淵微傾倒一般了。
太淵微面無表情地回望過去, 卻似乎並未感覺到他眼中的情意一般,只冷聲說道:「不必了。」
他的態度很是冷硬了,但是司空朝越卻彷彿不曾感覺到一般,仍是帶著春風拂面的笑容:「淵微道友乃是洛殿主的得意弟子,本尊曾經受過洛殿主的指點,也算是與淵微道友有一點同門之誼了。」
「是以,淵微道友不必如此……」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怎麼表達一般,「不必與我這般客氣。」
顧時蘊眉頭微緊,卻是拉了拉太淵微的衣袖,暗自傳音道:「師尊,弟子不想買靈藥了,弟子想去看奇花。」
釜底抽薪,運用得非常熟練了。
太淵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顧時蘊露出了一個純良的笑容,眼中似乎含著一抹懇求之意。
「司空道友太過客氣。」太淵微神色冷然地說道,「我等萍水相逢,卻是不敢愧受。」
說罷,他朝著司空朝越微微頷首,便是越過他,往樓下走去。
顧時蘊忙不迭地跟上,在經過司空朝越身旁之時,卻是陡然被他叫住:「顧道友,還請留步。」
顧時蘊腳步一停,神色冷峻地看向他。
太淵微見他不曾跟上,便也是止住腳步,面上一片漠然。
司空朝越轉過身,沉吟片刻,便是說道:「在下有一事與二位相商,不知二位是否賞臉?」
他乃是七寶閣的核心弟子,修為實力比岳上衍更為恐怖之人,這般放下身段,已是殊為不易,太淵微眉頭微緊,抬眼看向顧時蘊。
明眼人一看便是知曉,雖說他之前似是對太淵微表達了十足的好感,但是他的目的卻是朝著顧時蘊而來的。
太淵微定定地看了一眼司空朝越,隨後便是收回了目光。
既如此,他便也看這毛狐狸是何態度便是。
顧時蘊沉吟片刻,便是說道:「敢不從命。」
司空朝越眸色微深,語氣很是溫和地說道:「此處有些……二位若是不棄,旁邊那茶樓亦是在下的產業。」
然後他們就跟著司空朝越去喝茶了。
顧時蘊大概是猜出了,這司空朝越約摸是為了他的純木之體而來的。畢竟上一世便是有傳言說道,那荻煥千方百計想煉成的丹藥,乃是一枚可供人直接領悟大道真意的丹藥。
並且是,沒有任何阻礙和後患的,直接領悟大道真意的丹藥。
試問那個修士不會對這般的丹藥感興趣呢?這丹藥聽起來似乎是與悟道丹有些類似,但是悟道不過是有幾成的幾率罷了,並且也是看那服用者的機緣而定的。而這枚丹藥卻是人人皆可服用,人人皆可百分百領悟那大道真意,豈不是叫人垂涎萬分?
至於司空朝越,他便是再如何出色,再如何了得,卻也仍舊是一個出竅境的修士,同樣是對這樣的丹藥有著極大的渴求的。若是他能將純木之體弄到手送給荻煥,那以他的功勞,再求一粒應當也是不成問題的。
因此,他便是這般直接地找上了顧時蘊了。
他的外貌氣質確實是有著欺騙性的,此時他娓娓道來,言中之意儘是不願自己的師長願望落空的無奈和希冀,絕口不提那丹藥之事。若非是顧時蘊上一世便是知曉此事,恐怕也當他是一個一心一意只為圓了自己師長的一個願景的好弟子了。
顧時蘊微微垂眸,卻是十分堅定地說道:「十分抱歉,司空道友。」
「顧道友何必如此?」司空朝越輕輕嘆道,「在下不過是想求道友一些血肉罷了,對道友著實無礙。」
「……」還真當他是傻子一樣忽悠了。
可以領悟大道真意的丹藥哪裡是這般好煉製的?還只道要他一些血肉罷了?誰人不知這世間可是有著一些秘法,可通過修士的血肉掠奪他的修為和肉身,乃是極為隱秘狠毒之法。七寶閣傳承了這般久遠,有這樣的秘法,並不稀奇。
即便七寶閣如今沒有,當他得到了自己的血肉,在那丹藥功效的誘惑之下,很快便也會有了。
「若道友憂心……在下可奉獻三十萬上品靈石,並十把上品靈器,更送上十株七級靈藥,」他抬眸,眼中似是含著許多的期待之色,「在下不過是看不得師長這般痴態罷了。」
「還請顧道友成全。」
他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姿態更是放得極低,一下子便是將顧時蘊送到了一個極高的位置上,若是顧時蘊不答應,說不得便是要被扣上貪得無厭的帽子了。
顧時蘊皺了皺眉,隨後便是說道:「司空前輩。不是小子不答應……」
「只是小子所修功法有些奇特,一旦……便是會境界跌落,當真是無能為力。」
他說得很是懇切,眼中更是含著無奈和遺憾,彷彿當真是為不能幫助司空朝越而自責不已一般。
他已是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決定,司空朝越也不好繼續強求,只是苦笑一聲,端起自己前面的茶盞,一口飲下:「是本尊有些逾越了。」
太淵微坐在一旁,眼中一片淡漠之色,彷彿是不曾聽到他們二人言語之間來往的機鋒一般,自顧自地斟茶飲茶,姿態凜然高貴。
他見二人似是說完了,便好像不經意一般將茶盞往顧時蘊手邊推了推,隨後又是冷著臉,抿了一口清茶。
顧時蘊順著他的動作端起茶盞,亦是低頭喝茶,方才那一幕,彷彿便是揭過去了。
司空朝越在原處坐了一會兒,便是站起來溫聲說道:「本尊突然想起尚有一些瑣事不曾處理,便暫且別過了。」
太淵微抬眸看向他,略略頷首,便是別過了。
司空朝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是轉身離開了茶樓。
「呼……」顧時蘊似是長舒了一口氣,隨後便是軟噠噠地趴到桌子上,可憐兮兮地說道,「師尊方才都不曾為弟子說話。」
太淵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手臂輕動,便是避過了他的身子,乾脆不理會他的撒嬌了。
這毛狐狸分明伶牙俐齒,卻總是這般嬌氣。
這次他便是真的不理這毛狐狸了。
讓他長些記性才好。
顧時蘊見太淵微當真是不理自己了,就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從桌上直起身來,兩隻手捧著茶盞幽幽地說道:「果然只有你愛我了。」
他低頭對著茶盞說道。
「……」呵。
因著司空朝越的打岔,他們逛藥行的行程便是泡湯了,顧時蘊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隨後便是與太淵微說道:「此時正是那奇花開放之時,師尊可要與弟子一同去看看?」
太淵微放下茶盞,雖是不曾言語,卻已是站起身,往茶樓之外行去。
「還不快些。」走至一半,太淵微便是轉過頭,面無表情地說道。
顧時蘊噠噠地跟上去,又是拉住了太淵微的手腕,臉上帶著笑容:「那奇花所在之處並非是這城中……」
那奇花名為仙羅落英,聽起來似乎有些奇異,卻是一味極好的靈藥。只是這奇花唯有在中心域的黑土之中才能生長,且它只在日夜交接,陰陽混沌之時開放,若是不能及時採下,時間一過,便是會在枝頭驟然凋謝,凋落之時,仍是保持著怒放之時的顏色。
只是凋謝之後的仙羅落英,卻已經不是仙羅落英了。而是成為了一種極為劇烈的毒.葯,元嬰以下的修士若是不慎沾染些許,便是會境界跌落,難以恢復。元嬰之上的修士沾染上,亦是會有些麻煩。
太淵微任由這毛狐狸興沖沖地說道,時不時地應答一二,落日的餘暉灑在他們身後,竟也是有了幾分凡間那種塵世的煙火氣息來。
顧時蘊心中一動,那隱隱約約纏繞著他的道心的晦暗之氣便是一頓,隨後又是散去了些許。
他身上的氣息,似乎也是澄凈通透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