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六十章
他所在的位置極高, 而他看著又好像是卸了真元,若真的這般結結實實地掉落下去,便是他肉體再如何強悍, 恐怕也得吃些苦頭的, 更何況是他現在仍舊是帶傷之身呢?
辛子真只覺得自己彷彿是從雲端之上掉落下來一般,想要運轉真元使出身法, 卻無奈丹田之中一陣陣的劇痛, 卻是不知為何,堪堪有些癒合之色的丹田便又是裂開了一個大口,其中積蓄著的真元已是不聽調動,在他體內到處肆虐著。
他仿若一朵極艷麗的牡丹般自那陡然崩散的火鳳之上掉落,雙手不自覺地伸了出去,彷彿在向太淵微求救一般。
太淵微緩緩垂眸,看向他似是含著絕望的面孔,卻是一動不動。
辛子真手中攥著那塊玉佩, 沁出的鮮血染在那玉佩之上, 泛著一絲微弱的紅光。他看著太淵微就這般一動不動地待在原地, 竟是對他此刻的處境毫無所動, 心中忍不住升起一團怒火, 原來的打算也只能作罷,只好勉力運起僅存的几絲真元, 身形一動, 落到高台之上, 腳步有些虛浮, 看著便是搖搖欲墜的模樣。
太淵微袍袖一揮,便是姿態凜然地自那半空之中落下,手中握著冰靈鞭,眸色冰寒,辛子真對上他的雙眼,竟是忍不住產生了一絲膽怯之意,脫口而出道:「我認輸!」
太淵微手中的靈鞭攻勢一止,在辛子真腰際虛虛地擦過,冰寒的氣息鑽入他的體內,他忍不住露出了一絲怨憤之意,狠狠地瞪了一眼太淵微,便是轉身從高台之上跳下,落入了易言之懷中。
三輪已勝,太淵微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辛子真,隨後便是轉過身,輕輕一躍,落到了顧時蘊身前。
「師尊。」顧時蘊蹭過去,一隻手拉住了太淵微的衣袖,另一隻手則是將早已經準備好的復元丹塞到太淵微手裡,「這是弟子特意為師尊準備的。」
他眉眼間帶著清朗溫潤的笑意,竟是讓太淵微恍惚間感覺,那老是黏黏糊糊賴著他撒嬌的毛狐狸似乎是長大了。
太淵微心頭微動,略略抬頭看了一眼他,卻又看見那毛狐狸露出了一副委屈巴巴的神色:「師尊怎地又不理弟子了,可是嫌弟子準備的丹藥不好?」
……他方才約摸是看錯了。
這毛狐狸分明還是那般嬌氣的性子!
太淵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卻是張口將那丹藥吞服了下去。
那毛狐狸瞬間便又是露出了一副欣喜的神色。
看著簡直是……哼。
那復元丹乃是顧時蘊專為太淵微細心煉製的,皆是極品之相,此刻太淵微吞服了下去,不過是幾息之間,本來消耗了許多的丹田之中便又是真元充盈,滔滔不絕了。
顧時蘊看著,心中有一絲隱秘的滿足感。他拉著太淵微的衣袖,將太淵微引到他們應在的位子上,又是取出了幾碟靈食和一壺靈茶放到桌上,看起來很是貼心了。
太淵微神色冷然地看了一眼那滿臉皆是期待之色的毛狐狸,心中輕哼一聲。
他是決計不會輕易誇獎這毛狐狸的。
否則便是太過嬌慣他了。
他可是一個嚴師。
太淵微癱著臉,淡淡地想到。
「師尊……」那毛狐狸動作十分小心翼翼地又來拉住他的衣袖了。
竟又是撒嬌了起來。
看來需得多花費一些精力去尋找那增長靈智的靈藥才是。
總是這般小孩子脾氣,這毛狐狸日後可如何是好。
太淵微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拿起茶盞,輕輕地抿了一口。
那毛狐狸便十分滿足地鬆開了他的衣袖,模樣看著當真是……哼。
辛子真遠遠地看著他們師徒二人,昳麗的臉上一片蒼白,只餘下一雙眼眸黑得發亮,裡面似乎藏著一團邪氣十足的火焰,艷麗得有些駭人。
易言之似是感覺到了什麼,低下頭看他,卻只能看到他十分虛弱的神色,那張本來很是嬌艷的唇瓣失了血色,看起來很是脆弱,脆弱得他忍不住對太淵微生出一絲惱意來。
他輕輕嘆了口氣,便又餵了辛子真幾粒丹藥,輸了好幾股真元進他體內,好歹是將辛子真體內的傷勢控制住了。只是那丹田之中的裂痕,卻是有些棘手。
高台之上換了好幾波人,卻是鮮少有人如太淵微這般,硬生生地挺過三輪的。畢竟各自皆是仙宗弟子,實力差距其實並不大,勝負之間,看的便是那些許的機遇罷了。
而至於那些中級宗門的弟子,雖也是資質修為過人,但是與四大仙宗的核心弟子比起來,卻還是稍遜一籌的,如今剩下的弟子,也只有寥寥數人罷了。
只是,這餘下的寥寥數人,若是運道再好一些,在修行一途之上說不得會走得更遠。
太淵微面無表情地坐在石凳之上,神色淡淡地看著高台之上的比斗。
此次大比乃是遵循境界分開的,元嬰境界的比斗早已是結束了,而此刻化神期的比斗亦是快要接近了尾聲。此刻台上的兩名修士分別是東極殿與雲渺宮的弟子,太淵微略略地看了一眼,顧時蘊看見了,便蹭過來,以神識傳音道:「師尊覺得他們誰會贏呢?」
彷彿是十分好奇的模樣。
「……」
「自然是那雲渺宮的弟子。」太淵微眼中淡漠無情地看了他一眼。
顧時蘊抬眼看了看那高台之上的比斗,那筋肉虯結的男修氣勢如虹,真元濤濤,好幾次都是快要將那雲渺宮的女修一掌打落高台;而那個女修雖是身法極妙,整個人如一葉青葉一般在那男修的密不透風的攻勢之下左右閃避著,身姿曼妙,但是她境界不過是化神初期,卻是比那個男修低了一個小境界,此時應對起那男修的攻勢來,亦是有些左右支絀,落了下風。
顧時蘊看了一會兒,心中亦是贊成太淵微的觀點,但是這並非是他原來的目的——於是他便露出了一抹不解之意,拉住太淵微的衣袖,期期艾艾地問道:「弟子不才,卻是不知道為何師尊斷言勝者會是那雲渺宮的弟子?」
「……」那毛狐狸眼中亮晶晶的看著他,一副他彷彿當真是不知道的模樣。
只是太淵微自是知曉這毛狐狸的性情,必定又是拿著這個做由頭想要向他撒嬌的。
呵呵。
「既是如此,需得好生修鍊。」太淵微的語氣很是淡漠無情,聽起來很是扎心了。
居然叫他去好生修鍊!
他的師尊變了,變得壞壞了。
顧時蘊眼中含著一絲笑意,臉上卻還是那副委屈的神色,低眉順眼地坐在太淵微身邊,渾身都散發著可憐兮兮的氣息。
太淵微看著他這般的小可憐模樣,心中冷哼一聲。
這毛狐狸以為擺出這般的神色他便會心軟了么?自然是不會的。
他早已說過,他作為師尊,是必定不會再嬌寵著這毛狐狸了的。
需得好生調.教他一番。
太淵微這般想著,面無表情地伸出手,動作十分輕柔地揉揉了顧時蘊的頭髮。
……哼,他不過是怕這毛狐狸有些想不開,道心受挫罷了。
並非是想念這毛狐狸的手感了。
不過,這毛狐狸最近總是不願變回獸型,他都不曾為這毛狐狸梳理一番皮毛了。
那毛狐狸的皮毛甚多,說不得現在便是亂糟糟的一團了。
這樣不好。
顧時蘊順著太淵微的力道在他手中蹭了蹭,感覺到太淵微的目光,抬起頭看了看,一眼便是撞入了太淵微看著平淡深邃,實則有些飄忽的眼裡。
「……」一般太淵微露出這般的目光,便是想要……擼毛了。
也罷,太淵微喜歡他獸型的模樣,四捨五入也是喜歡他了。
都差不多差不多。
顧時蘊有些無奈地晃了晃腦袋,隨後便是湊近了太淵微的身邊,分明是以神識傳音,卻偏偏要做出一副說小話的姿態:「弟子最近總覺得有些不舒服,回去之後,可否勞煩師尊幫弟子看看是否是獸型出了變化?」
太淵微:「……嗯。」
他們二人在這邊說著悄悄話,高台之上卻已經見了分曉,果真是那雲渺宮的弟子贏了。
顧時蘊見了,便低笑一聲,握著太淵微的袖子不放手,口中毫不遮掩地吹他:「師尊果真眼力非凡。」
「……」哼。
那東極殿的弟子朝著雲渺宮的女修一拱手,便默然不語地躍下高台,隱入東極殿的弟子當中。
那雲渺宮的女修面覆輕紗,卻是迎風而立,裙裾飛揚,青絲交纏,頗有一番氣度。
她於高台之上往下一掃,目光便是停留在了太淵微身上,只是又很快便是移開了。
太淵微身為修行之人,神識何其敏銳,即便是這般極其隱晦的一瞥,他亦是瞬間感知到了,微微抬眸,那眸中卻是一片如深潭般的冰寒與深邃,叫人忍不住心生寒意。
顧時蘊亦是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那高台上的女修,竟還是個老相識么?
謝非衣對上顧時蘊的目光,眸色微閃,面前便又是多了一名男修。她收回目光,輕聲道:「雲渺宮,謝非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