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五十二

  顧時蘊偏頭朝太淵微笑了笑, 眸色沉沉。


  他的表現實在是有些不同尋常了,太淵微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隨後便是伸出另一隻不曾被顧時蘊抓著的手,動作有些輕柔地揉了揉他的頭,似乎是連那淡漠無情的聲音也稍稍柔和了一些:「何事煩憂?」


  顧時蘊微微斂眸,搖了搖頭:「弟子無事。」


  太淵微神色有些漠然地看了他一眼, 倒是不曾說些什麼, 只是揉著他的頭的手再次輕輕地按了按, 聲音清冷:「莫要多思。」


  這毛狐狸有些奇怪。


  聽聞靈獸直覺最是敏銳。


  莫不是那來人有什麼不妥?

  若那人當真對這毛狐狸不利, 他作為師尊,自然是會儘力護著這毛狐狸的。


  只是, 這毛狐狸這般頹喪,實在是有些嬌氣了。


  ……哼,暫且先縱容著他罷。


  太淵微這般想著,體內的功法卻已是運轉了起來, 一身真元濤濤,卻已是一副蓄勢待發之態。


  顧時蘊自然是發覺了太淵微的身形似是有些緊繃了起來, 再看他的神色, 雖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無情,但是眼底卻是含著一抹警惕, 顯然是上心了的。


  本來想起了前世之事, 心中有些沉鬱的顧時蘊見狀, 心緒突然便是開闊了起來, 眼底的沉色也收了起來, 倒是顯得越發的清朗俊美了。


  他們這般不過是略略交談了幾句,那艘寶船便已是極快速地靠了過來,一個麻衣老者站立於船舷之上,鶴髮童顏,頷下三點清須,看著很是清雋儒雅。


  他含笑地看向洛有卿,方欲出言,目光便陡然停留在了歸一宗的一個弟子身上,臉上也帶出了一抹狂熱來:「純木之體……」


  被人這般以一種赤.裸裸的,狂熱的目光看著,著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顧時蘊微微皺眉,俊美的臉上一片冷峻之色。


  只是那麻衣老者似是看不見顧時蘊臉上的厭惡之色一般,仍是一臉沉醉的神色,身形一動,便是落到了顧時蘊身旁,伸出手,極快速地檎住了顧時蘊的手腕:「果真是純木之體!」


  顧時蘊臉上陡然閃過一抹陰翳之色,手腕之上靈光閃動,廢了極大的氣力,從那老者手中,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那老者卻並不十分在意,只是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你可願予我一截手臂煉丹?」


  他口中這般說著,手上卻好像已是要動作起來,還未等他觸及顧時蘊的衣角,一柄冰刃便是橫空斬下!

  「離開。」太淵微冷冷地說道,絕美的容顏在此刻顯得格外的凜冽銳利。


  簡直是……叫人忍不住沉迷其中。


  那老者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看向太淵微的目光甚至是有些柔和的。他雖不曾說些什麼,卻已表達出了他對這個化神小兒膽敢阻攔他的蔑視。


  太淵微神色冷然,卻不曾被那老者的氣勢壓製得有所退縮。而顧時蘊也是早已反應了過來,此刻亦是擋在太淵微身前,神情很是陰鬱。


  那老者淡淡一笑,手掌輕拍,便是再次出手,卻是直直對著太淵微拍去!

  顧時蘊眸色微凝,手中運起真元將太淵微往旁邊一送,便是自己迎上了那道看著極虛幻,實則很是具有壓迫力的掌印。


  眼看著那道掌印便是要猶如泰山壓頂般將顧時蘊鎮壓了下去,洛有卿沉肅的聲音傳來,那道掌印也隨之崩裂:「荻長老,你這是要與我歸一宗為敵么。」


  那被洛有卿稱為荻長老的老者動作一頓,臉上露出了一抹肉痛之色,隨後便是不情不願地收回手,臉上亦是恢復了那等清雋的神色:「方才老朽見獵心喜,還望洛殿主勿怪。」他瞥了一眼顧時蘊,那眼中的冷色,簡直是赤.裸得有些明目張胆了。


  顧時蘊亦是神色冷峻,絲毫不懼地與他對視。


  那荻長老冷哼一聲,到底還是在洛有卿的目光之下運起術法,回到了七寶閣的寶船之上。


  洛有卿神色沉肅,卻是安撫道:「有本殿在,那荻煥必不敢對你二人做些什麼。」


  太淵微與顧時蘊朝他恭謹地行了了一個弟子禮,隨後顧時蘊便是說道:「多謝殿主。」


  洛有卿微微頷首,又是說道:「聽聞那荻煥近年來像是痴迷了一般在研製一種丹藥,所缺之物便是那純木之體的血肉骨髓,若非有什麼要事,爾等切莫隨意行動。」


  「弟子明白。」顧時蘊微微斂眸,低聲應道。


  洛有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手中一點,便有一道白光在顧時蘊身上稍縱即逝:「本殿在你身上留下了一道術法,若是那荻煥有意加害於你,這道術法亦能抵擋一二。」


  「弟子謝過殿主。」顧時蘊行了一個弟子禮,洛有卿點點頭,隨後身形便是消失不見了。


  這場鬧劇實在是有些荒誕,便是引得其他宗門的弟子不由得打量一二,而他們的目光並未是都放在顧時蘊身上,卻是更多地放在了太淵微身上。


  面對著合體期的修士大能,此人竟是這般的鎮定自若,甚至是絲毫不曾退縮的模樣!心性之堅定,怕是此輩修士中也是極為罕見的了。


  況且,他們方才聽聞,那個青衣修士彷彿是在叫此人師尊罷?這般疼愛弟子的師尊,倒也……很是叫人羨慕了。


  太淵微卻不曾理會他人的目光,只神色冷然地看著顧時蘊,輕輕伸手擁了一下他,冷聲說道:「莫怕。」


  顧時蘊:「……」


  他露出一個沉沉的笑容:「弟子不怕。」


  那荻煥,顧時蘊是認得的。上一世亦是此人,因著他的純木之體窮追不捨,到最後更是與辛子真等人聯合起來,將他逼到了自爆元嬰的地步。若非是荻煥在那辛子真等人有些力竭之時悍然出手攔住了他,他又何至於……


  不過,他如今能遇上太淵微,他的師尊,倒也很好,很好。


  太淵微見他似是沒有那般沉鬱了,便又伸手揉了揉他,神色很是冷然。


  岳上衍在一旁便是這般看著,禁不住微微皺眉。


  如今,四大仙宗的弟子都已是來齊了,四艘皆是十分龐然,但是看著都很是不同的寶船或遠或近地靠在一處,隨行而來的各宗長老亦是現身在其船舷之上,衣袍獵獵,臉上皆是一片肅然之色。


  他們一起伸出手,四方便瀰漫起了幾股各不相同的,卻同樣磅礴的氣息來,在半空之中陡然碰撞在一起,隨後又是詭異地融合在了一起,最後形成了一個流光溢彩的靈罩,虛虛地浮在了那中心域之上。


  四艘巨船連靠在一起,投下的陰影豈止是方才只有歸一宗寶船之時的那般渺小!那中心域下的那座城池,便是已然被一層厚重的陰影籠罩著,顯出了幾分剽悍的氣勢來。


  下方的修士早已是發現了異樣,抬頭看去自然也是發覺了這四艘巨船,那龐然的船體和極為厚重的氣勢,便叫人忍不住從心中生出一種臣服之感來。


  只是他們到底是在中心域中生活了許久,即便是新近來的,亦是在城中打探過了一番,自然是知曉,這乃是那四大仙宗的使者前來這中心域了。


  當下里,便有數道人影從那中心域中掠出,停留在這四大寶船之前:「屬下見過仙宗使者!」


  洛有卿緩緩抬眸,神色沉肅:「爾等應當知曉,我等前來此處的用意。」


  一個頷下蓄鬚的中年男修上前一步,答道:「屬下知曉。」


  他伸出一隻手,便是做出了引路的姿態:「屬下已是將府內收拾齊整了,且請使者隨屬下來。」


  洛有卿點點頭,袖手將船甲之上的弟子一兜,便是盡皆收入袖中,隨後那艘巨船亦是極迅速地縮小,最後變成了巴掌大小,恰好便是可以被洛有卿收入儲物戒中。


  而其餘的,如東極殿、雲渺宮、七寶閣等宗門的隨行長老亦是紛紛如此動作,那遮蔽了天日的巨船陡然消失不見,燦烈的陽光撒了下來,竟是叫人覺得有那麼一絲刺目來。


  洛有卿等人跟在那中心域來人之後,卻是不管那些來往的修士凡人掃向他們的目光,神色自若地進了城,方才各自前往了勢力準備的福地之中。


  歸一宗所佔據的福地乃是一方資源極為豐裕的小靈脈,上面矗立著大大小小數十座靈峰,又有一大片靈湖環繞而過,裊裊而起的雲霧之中亦是帶著極為純凈的靈氣。各色的靈獸妖獸在這片靈脈之中極為常見,時不時便有幾頭彩鸞越過高高的古樹林前往靈湖之中飲水,看著竟也好像世外仙山般快活了。


  洛有卿自一進這福地之中后,便是將太淵微等人放了出來,任由他們自己選擇了自己的洞府,便自去修鍊了。


  顧時蘊自然又是跟在太淵微身邊的。


  太淵微面無表情地看著那毛狐狸又是巴巴地拉著他的衣袖,心中忍不住冷哼一聲。


  這毛狐狸,果真是害怕了。


  嘖。


  那便許這毛狐狸再和他共宿一洞府罷。


  並非是因著他想念這毛狐狸那一身軟乎的皮毛了。


  顧時蘊見太淵微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神似乎有些微妙,便十分精乖地晃了晃頭,一對毛絨絨的雪白毛耳朵便從他的發間立了起來,輕輕地抖了抖,看著手感似乎很好的模樣。


  太淵微:「……」


  「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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