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二十九

  太淵微浸泡著的並非是尋常的池水, 而是極為適合變異冰靈根的, 獨屬於寒霜殿的秘寶玄冰蛻塵水,這玄冰蛻塵水看著極為清透雪亮,實則加了不知有多少種極為珍稀有的靈藥, 以極特殊的手法將萬年寒冰中的冰核摘取而出,融入其中,才得了這麼一個小池的蛻塵水出來。


  這小小的,不足一丈寬一丈長的水池, 所蘊含的藥力與寒氣卻是極為龐大, 便是太淵微這樣一個變異冰靈根, 天生與寒氣極為契合之人,進去之後肉體也不由得感覺到磅礴的壓力,冰冷到極致的寒意幾乎是要將他的肉體連同他的丹田神魂都給一一冰封了起來!

  太淵微依舊是面無表情的, 寒氣入體所帶來的極端的痛苦似乎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他心神一動,功法便自行運轉了起來,呼嘯著的真元自丹田中吞吐而出, 流經四肢百骸, 將幾近凍結的經絡重新打通。


  幾近凝成實質的寒氣經由真元流轉,源源不斷地傳入了丹田之中, 盤踞于丹田之上的那尊小巧的元嬰直直地站立著,雙眸微闔, 嘴巴微張, 那些凜冽冰冷的寒冰之力便不間斷地湧入它的口子。


  元嬰原先有些虛幻的身子逐漸地變得凝實起來, 那雙微闔的, 毫無感情的眸子緩緩睜開,緊緊地盯著那些盤踞在太淵微丹田之中的,依然在源源不斷地流淌著的寒冰之力。隨後,它輕輕地伸出了一隻手,猛地一握,那些寒冰之力就彷彿是被扼住了脆弱之處的長蛇一般,陡然扭動、掙扎了起來,在丹田之中掀起了陣陣狂風,似乎是要將太淵微的五臟六腑都給毀壞殆盡的模樣。


  太淵微神色未變,他丹田之中的元嬰神色與他酷似,捏著那些寒冰之力的手往口中一送,龐大的寒冰之力陡然進入了元嬰的腹中,撐得它的皮膚有些皸裂了。


  元嬰即將崩潰的危險縈繞於太淵微心頭,他眸光微動,手上指訣一變,那元嬰便亦是隨之而動。


  一人一元嬰心神相連,那些寒冰之力在他們之間流轉不休,經由功法的煉化,竟也慢慢地變得柔順了起來,不再那般具有攻擊性。


  太淵微依舊是雙眸緊閉的模樣,覆蓋在他身上的寒冰不曾有絲毫減少,眼睫之上仍是留著晶瑩的冰珠。他整個人的氣息變得十分的微弱,每一呼吸間,便有一縷霜白的寒氣自這蛻塵池中被吸入他體內,而他體內的元嬰亦是將那縷寒氣一一煉化。


  竟也是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來。


  不知過了多少時日,那池中的蛻塵之水已經有了一絲乾涸的跡象,而太淵微身上的氣息,卻已然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他的容色變得愈加的清冷淡漠,氣息也十分的凜冽冰寒,那冰冷的,毫無一絲波動的雙眸像是埋藏著萬年不化的寒冰一般,僅僅一眼,便叫人手腳冰涼,心尖發顫。


  而他體內的元嬰更是宛若冰雪築成一般,通體晶瑩,看著竟有些精緻奪目。


  過了一會兒,太淵微眸色微動,那繚繞在他身旁的,涌動不止的氣息便被他妥善地隱匿起來,再看他時,便不再覺得彷彿他彷彿是一座冰雕般毫無人氣了,反而會被他皎若明月,濯濯清冷的氣質所吸引。


  太淵微直接從這池水中站了起來,雪白的褻衣褻褲因著沾了水,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有些削瘦,卻十分完美的軀體。


  只是仔細看去,卻能看見那雪白的褻衣褻褲上沾了不少灰黑的痕迹,卻正是這池水的妙用之一——融入了不少珍稀靈藥的蛻塵水在他吸取寒冰之力時,亦是悄無聲息地將他體內的雜質排了出來。此刻他的肉體,卻正是澄凈無垢,運轉起真元,亦是更為的暢快淋漓。


  太淵微極迅速地將身上已然沾了污漬的褻衣褻褲換下,仔細地清洗沐浴了一番之後,心念一動,他的身上便又覆蓋了一身雪白的衣袍了。


  他本是元嬰中期的修為,此次得了這玄冰蛻塵水的助力,不但是將他體內沉積的、以往不曾發覺的雜質都是逼了出來,更是以極為強大的寒冰之力一舉讓他突破至元嬰後期的境界!

  只是修行之途,不僅要時時刻刻地積累、捶打自己的修為根基,更是要明心見性,了悟道心,他雖是隱隱約約捉摸到了一絲,可到底是不曾堪破,是以也只能暫時止步於元嬰後期的境界,若是要再進一步,卻是需要他更加地去明悟自己的道心,去尋找自己的道途了。


  太淵微並非是那等只識修鍊之人,須知修行一途,若是不曾經歷一番錘鍊,那修來的修為便如水中之月,稍有不慎,便會陡然潰散了。


  他面無表情地走在寒霜殿之中,冰天雪地中唯有他一人在行走著,偌大的宮殿顯得十分的寂寥和冰冷。


  他先是去拜見了一下洛有卿,洛有卿修為極高,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境界來,不由得滿意了幾分:「甚好。」


  隨後他看了一眼太淵微的神色,便從袖中拿出一塊令牌來:「本殿知曉你心憂你那個小徒弟,此為本殿的信令,你且拿著,自可進入歸神殿了。」


  太淵微神色微動,隨後便是接過了那塊信令,聲音清冷卻恭敬道:「多謝殿主。」


  洛有卿衣袍一拂,聲音沉肅:「且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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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時蘊被柳清蕪帶回了歸神殿之中,除卻一開始柳清蕪給他鞏固了一番根基,他便是一人待在外門弟子的居所之中,自行修鍊著。


  一日,他正引動著丹田之中的青木之火,打算煉製一粒那《萬丹訣》上記載著的丹藥,卻不曾想心頭一動,那火焰輕微地跳動了一下,那爐丹藥便毀了個徹徹底底。


  只是,顧時蘊卻分不出一絲心神到這爐廢了的丹藥之上了。他極迅速地從榻上跳了下來,一打開門便是見到了一張他時刻惦念著的,看起來似乎毫無變化的冷漠面容。


  「師尊。」原先綳得緊緊的,神色看起來與太淵微有些相似的臉上陡然露出了一個欣喜的笑容,太淵微見著了毛狐狸這般的蠢樣子,神色未變。


  「師尊,弟子很是惦念你。」毛狐狸似乎是有些拘謹地拉住了他的衣袖,神色看起來蠢極了!


  太淵微面無表情地伸手揉了揉毛狐狸的頭髮,「嗯。」


  他從未惦念過毛狐狸。


  哼……只有一絲惦念罷了。


  顧時蘊卻已經是十分開懷了,他拉著太淵微往自己的洞府裡面走去,嘴上絮絮叨叨地說道:「弟子如今長大了,師尊可還認得弟子么?」


  「師尊必定是認得弟子的。」


  「弟子煉製了許多丹藥,正要獻給師尊呢。」


  太淵微任由他拉著,可是顧時蘊卻突然腳步一停,太淵微面無表情地看過去,便見到了已經是長成了一個男子模樣的毛狐狸竟然眼中含淚,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神色:「師尊怎地不理弟子?」


  「……」太淵微冷漠地看著他,最終還是敗在了那雙亮晶晶的眼瞳之下,語氣十分彆扭地說道,「本尊知曉了。」


  這毛狐狸都這般大了,竟然還是這般嬌氣,當真是令人……哼。


  顧時蘊的眼睛瞥見他染上了一點粉色的耳尖,只覺得這般逗他……實在是太好玩了。


  太淵微眼睜睜地看著他這個已然是長成了一個俊美青年模樣的弟子眼中泛起淚光來,委屈兮兮地嘟噥著:「師尊莫非不想念弟子嗎?弟子可是時時刻刻想念著師尊的。」


  「……」太淵微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隨後伸手一拍,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話語,「不想。」


  顧時蘊立刻收起了臉上的神色,變得十分可靠,拉著太淵微繼續往裡走:「唔,師尊不想念弟子,弟子想念師尊便是了。」


  太淵微不再理會他的胡言亂語,淡漠冰寒的眸子在他身上掃了一眼:「金丹初期。」


  顧時蘊回頭對他露出一個笑來,那張俊美的臉上滿是期待之色。


  「……不錯。」太淵微看著毛狐狸簡直是咧到耳邊去的嘴角,神色冷然。


  ……哼,日後多誇一誇他便是。


  顧時蘊引著太淵微坐下,隨後獻寶似的從懷中掏出來幾個玉瓶,送到太淵微面前:「此為弟子為師尊煉製的。」


  那玉瓶封得嚴嚴實實的,沒有一絲氣息瀉出。太淵微面無表情地接過玉瓶,隨後在毛狐狸期待的目光緩緩打開,一股清冽精純的氣息便陡然從玉瓶當中瀰漫而出。


  不過是一粒益氣丹。


  太淵微將丹藥從玉瓶中倒了出來,晶瑩雪白的丹藥落到同樣白皙的掌心之上,一時之間竟是讓顧時蘊有些分不清究竟是那隻手更為好看一些,還是丹藥更為瑩亮一些。


  太淵微仔細地看了看這粒丹藥,丹香濃郁,丹形渾圓,仔細聽來似有輕微的嗡鳴丹音,卻是一枚極品益氣丹。


  顧時蘊緊緊地盯著他,卻見他只是端詳了一下那枚益氣丹,便又是將它封回了玉瓶當中了。


  「……」難道是不喜歡么?


  顧時蘊有些撓頭。太淵微待他極好,他不是那等忘恩負義之人,亦是想要回報太淵微的,可若是他的回報太淵微不喜,那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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