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二十三

  顧時蘊敏銳地感覺到了太淵微神色的細微變化,迅速地拿出自己的鋪蓋鋪到地上,眼神純良地看著太淵微:「師尊,弟子收拾好了。」


  那副表情看起來,彷彿太淵微是個欺壓童工的無良老闆了!

  「……」太淵微神色冷漠地越過他,在床上盤坐下來,才冷言道,「你自調息便是。」


  這就是,不趕他出去了?


  顧時蘊對太淵微的心軟又有了進一步的認知。


  他甩了甩頭,也在地上鋪著的榻上坐了下來,開始調息。


  師文清正欲驅使寶船離去,突然臉色一變,恭敬地退後了一步,隨後他原先站著的地方,便出現了一個人影,可不就是之前這些修士在城門上見著的那個九尺大漢么?


  此刻這大漢一臉嚴肅的模樣,灼灼的目光看向師文清,說道:「師家那小子,這次考核過了多少人?」


  師文清略一閉目,笑著答道:「回鄒師叔的話,此次共有二百六十一人可在絹布之上留名。」


  足足有數千修士趕來這衡陽城,只為了能被在這裡招收弟子的歸一宗看上,可是光是靈根,便刷下了差不多四千餘名修士,不得不說,修真界中,便是這樣殘酷。


  那被師文清稱為鄒師叔的九尺大漢露出了一個笑:「倒也不差,你小子此次運道不錯。」


  師文清略笑了笑,神色也是露出了一絲滿意的。


  凡人皆以為修行之人便是飲風食露、無欲無求的仙家人物,然而事實並非如此。修行之人亦有欲.望,亦有執念,亦有權勢傾軋。歸一宗這樣一個的一個龐然巨物,內里的勢力更是錯綜複雜。這次的招收弟子,同時也是兩股勢力在角力。


  如今他師文清已是得了兩個單靈根,若是這兩人在接下來的考核中不曾出錯,那他必定可以壓那裴裘一頭!

  鄒郁雖不是師文清那一派中的人,但是他與師文清的父輩有著交情,自然也是站在師文清這邊的。也正是因為如此,在師文清出來執行招收弟子的任務之時,他才會護佑左右。


  如今看見師文清胸有成竹的模樣,他不禁有些奇異,但是並未詢問什麼,只淡淡地敲打一句:「莫要太過放鬆。」


  師文清將臉上的得色收了起來,有些汗顏,鄭重其事道:「多謝鄒師叔指點。」


  鄒郁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才朗聲笑道:「莫要這般嚴肅,本尊只不過是稍稍提醒你一下罷了。」


  師文清面帶苦笑地看著他,有些無奈。


  師文清並非只是負責這一城池罷了,於是眾修士雖說非常急切地想要進行接下來的考核,卻還是在寶船之上耐心地等待了。


  每到一座城池,便又會重演一次衡陽城時候的事情,無數的神識爭先在絹布上留名,可惜過不了多久,那名字上面的靈光便有些黯淡了。


  直到將自己任務之內的城池全部巡完,師文清才鬆了一口氣。


  太淵微和顧時蘊二人倒是不急不躁,即便這寶船在各個城池之間來回往返,久久不曾前往那分宗,他們也依舊很是淡定。


  甚至是心無旁騖地閉關修鍊了起來。


  歸一宗在千座城池中設立一個分宗,這分宗自然是比不得正宗的,可是實力也是不容小覷的。分宗平時皆是不顯山不露水,只管轄著自己域內的事情,在招收弟子之時,也負責監察考核。


  師文清驅使著寶船往這一區域內的分宗而去,太淵微與顧時蘊站在寶船甲板之上,那狂風經由寶船上浮現的光罩洗禮,吹到他們身上的時候,已是化為清風徐徐,顯得極為熨帖。


  白衣華服與青色長袍相互交纏,顧時蘊站在太淵微身旁略退半步,看著太淵微好看到驚人的側臉,突然想到,應該沒有人會比太淵微更好看了吧。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自覺的驚艷,往太淵微身邊湊了一湊。


  太淵微感覺到身邊的人動了動,隨後淡漠地看了一眼,正對上顧時蘊仿若陷入了沉思的臉。


  毛狐狸化形之後像是個十一二歲的少年,一張包子臉玉雪可愛,看著便叫人忍不住疼寵。太淵微就這般靜靜地看著毛狐狸一臉嚴肅地在思考著什麼,容顏清冷。


  即便他們已經自發地收斂了氣勢,但是太淵微的姿容和氣質卻依然極為吸引他人的目光,只是他的神色實在是淡漠無情,只叫人不敢稍稍逾越。


  師文清看了一眼寶船,便走過去,笑容溫潤:「兩位道友。」


  太淵微的境界亦是元嬰,他稱一聲道友亦不算錯,而顧時蘊看著雖小,可是修為卻已經是築基巔峰了,他自然也不敢怠慢的。


  太淵微抬眼看向他,也略略地點頭,神色未變地冷聲應道:「師道友。」


  師文清這幾日已是知道了這位元嬰修士的性情,倒是不介意他太過冷淡的語氣,依然是笑著閑談了起來:「淵微道友與這位顧小友,看起來感情甚好。」


  可不就是感情很好么。除了顧時蘊,師文清還沒有見過有誰能和這個冷若冰霜的元嬰修士這般親近的。


  想來也是讓人羨慕。


  太淵微卻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此為吾徒。」


  「……」師文清噎了一下,隨後啞然失笑,「原來如此,那淵微道友與顧小友便是師徒情深了。」


  輩分不同,他便改了一下稱呼。


  顧時蘊朝著師文清行了一個晚輩禮,臉上也如太淵微般面無表情。


  確實很有師徒相了。


  「兩位道友資質過人,想來我歸一宗又要多添兩位天驕了。」師文清的神色看著十分真誠,溫潤的笑容看著便叫人信服。


  太淵微眼睫微抬,寒星般的眼眸恍若一片能令人沉下去的冰川,冷得叫人膽寒。他神色淡淡,卻是極為禮貌:「多謝師道友吉言。」


  師文清笑意更深。


  顧時蘊臉上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身體卻是不自覺地站得離太淵微更近了一些。


  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


  太淵微覺察到毛狐狸靠過來,略略看了一眼,清冷而高傲的容顏映在顧時蘊的眼中,那雙寒冰似的眸子不帶絲毫感情。


  顧時蘊反射性地露出一個乖巧純良的笑。


  太淵微收回目光,與師文清略略談論了幾句在修鍊時的感悟,師文清便識趣地告辭了。


  太淵微看著師文清走遠,便也轉身回房。


  顧小媳婦亦步亦趨地跟上。


  「師尊……」一回到房裡,顧時蘊便蹭了過去,猶猶豫豫地揪著太淵微的衣袖。


  太淵微感覺到袖子一沉,隨後便是身體一僵,面無表情地伸手推開了顧時蘊:「莫要這般嬌氣。」


  顧嬌氣:「……」


  被推開的顧時蘊心裡隱秘地一松,隨後又笑著膩在太淵微身邊,語氣可委屈:「師尊……」


  「弟子不嬌氣。」


  「……」太淵微面無表情地盯著顧時蘊,奈何顧時蘊的臉皮早已經厚得不能再厚了,眼睛垂著,像極了他還不曾化形,仍是只毛狐狸時的樣子。


  心如鐵石的太淵微繼續伸出手啪的一下將這隻沒毛狐狸推開了。


  顧時蘊:「……」


  太淵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高傲地回到自己的床上。


  他說過的,決計不會寵著這毛狐狸了!

  顧時蘊摸了摸太淵微推開他的地方,手下似乎還殘留著那一點兒寒意。


  寶船速度極快,很快便是到了那分宗的地域。


  師文清率先飛下寶船,手持一方金玉,拍到那分宗的鎮山門上。


  一陣耀目的金光閃過,面前似乎有什麼無形的屏障緩慢打開了,露出了裡面暗藏的乾坤。


  一座座高大的山脈噴薄著濃郁的靈氣,上面或多或少點綴著幾座精美的建築,處處皆是綠草靈花,頗有仙家風範。


  師文清神色嚴肅:「唯有通過了所有考核之人,方可成為我歸一宗的弟子。」


  「下面,便是諸位繼續考核之地。」師文清手上一指,那裡是一片極為莊嚴精美的建築。「諸位若無意見,便隨在下來罷。」


  眾修士自然是不會有什麼意見的。


  太淵微與顧時蘊跟在一行人後面,不貪快也不落後。


  待到他們一起湧入那片建築時,才發覺裡面早已是有了許多人在了。


  「我道是誰,」一個面容有些陰柔妖異的男子從一波人中走了出來,眼含譏笑地看向師文清,「原來是文清師弟啊。」


  師文清倒是好涵養,面對著裴裘的挑釁,微微一笑,語氣溫和地回了一句:「裴師兄。」


  兩人分明不曾做些什麼,可是那言語之間卻似乎有著極大的壓迫力,在空中相互抗衡著。


  突然裴裘目光一轉,便落到了師文清身後的某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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