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這個世界上有種嘴叫『烏鴉嘴』, 九郎從未想過,有一天他自己也會成為那個傳說中貓憎狗厭鬼神皆避的『烏鴉嘴』。
這天夜裡, 過了丑時,晃惚城內突然火光大亮呼聲震天。
九郎匆忙起身, 可人還沒走出院門口,城主赫連祁身邊的劉姓幕僚便帶著幾十個府兵趕了過來。
說是來看望九郎這裡是否有事, 順道保護九郎的人身安全。
「少師,雖說現下胡人襲城, 可這城主府內外皆由重兵把守,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但禍亂之下, 難免人心浮動,外面這會兒正亂的厲害,還望少師暫且不要出門, 以免遭受到不必要的衝撞。」一身青衣帛巾束髮的中年幕僚對著九郎深深一揖如此說道。
九郎眯眼望了望外面, 果真見處處人影匆匆, 怯弱婦人的哭泣聲, 打砸物器聲, 喝罵聲,還有府兵的皮靴踩在地上的腳踏聲……
外面果真是亂成了一片。
「現在胡人已經破城了?」九郎問。
徐姓幕僚又是一揖, 微作頷首,很是恭敬:
「想是那狡猾的胡人早已盯上這富饒寧靜的晃惚城。今夜守城的哨兵才剛剛發現有大規模的胡人出現在封凍的護城河上,就有城內的百姓和城門口的官兵發生衝突, 混亂中竟不知是誰打開了城門, 所以……」
說著那徐姓幕僚不禁捂住胸口做痛心疾首之狀。
他的意思很明顯, 這城中出了內鬼同外面的胡賊互相勾結,殘害自己的同胞。
「胡人一共有多少人?是哪路的胡人?」
這個時候的胡人分點水胡,雜胡,烏恆,乞伏鮮卑,拓跋鮮卑……
「看情形像是一支雜胡,大概有五千之眾。個個騎著高頭大馬,手持彎刀,尤為兇狠。」
「整座晃惚城中,試問糧帛珠寶和美人哪裡有比城主府中更多的?使君如何確保呆在這城主府中就一定能夠安全無虞呢?」九郎雙手負於身後,居高臨下的望著那徐姓幕僚,剛剛還透著幾分急切的眸子突然間泛出冷意。
那徐姓幕僚以為這出生陳郡謝氏的太子少師雖然被天下士人捧到了天上,但骨子其實與他們並無兩樣,不過貪生怕死罷了。
他低著頭,狀似不卑不亢道:
「胡人襲城不過求財,城主已傾盡府中財物,以向胡人換取這府中眾人的平安,等到天亮以後胡人離開,自然也就安全無虞了。」
「龜茲郡主與我乃是一路,她一個小姑子頭一回遭逢這般危情,恐是害怕至極。我得去看看她。」說著九郎便繞過那徐姓幕僚,直往院外走去。
誰知才剛走了不過兩步,那徐姓幕僚反追上來。他張開雙臂將九郎一攔,爾後又是深深一揖,滿是為難和歉意:
「龜茲郡主那邊城主也早已專門派了人前去保護,少師盡可放心。還望少師體桖在下,不要出這院子。」
九郎隱在大袖下的雙拳緊握,他昂著頭,低低的聲音彷彿從肺腑中穿透而出:
「使君今夜來的太及時,說的太多,知道的也太詳細了。」
接著九郎神色陡變,鎖在徐姓幕僚那張狹長臉頰上的眸光幾乎淬毒:
「破壞國之邦交,罔顧滿城百姓的財產性命,不懼我陳郡謝氏的事後追究,你們的膽子簡直大得很!」
打一開始,九郎就對今夜胡人突襲感到困惑和懷疑。
哪裡有這麼巧合的事,他一來,胡人就來了?
倒像胡人一早就埋伏在晃惚城外,專等著他和阿寶帶著數不盡的龜茲財物前來自投羅網。
還有這徐姓幕僚,看似謙卑,實則強勢,從頭至尾臉上竟無絲毫懼色。
要知道但凡胡人過境,可謂流血漂櫓……
有些嬌寵些的士族小公子聞之都能泣哭……
這些人卻不僅不怕,還堅信一些財物便能打發向來崇尚在漢人的地界里要燒光、殺光、搶光的胡人……
種種跡象只能說明一點,這些人和胡人是一夥的,其目標便是阿寶帶來的那數之不盡的龜茲財物,還有那些樂姬,手藝人……甚至還有阿寶。
「在下駑鈍,實在不知少師是何意。還請少師回屋內安寢,明日一早一切都會過去的。」徐姓幕僚終於抬起了他那張看似恭謹謙卑的臉。其臉瘦削蒼白,卻是笑的。彷彿並不懼怕九郎將他們的偽面孔揭穿。
是了,只要今夜九郎沒有生命危險,即便丟失了財物,即便受辱,即便當事人懷疑是赫連城主與胡人內外勾結做的鬼,可是只要對方咬死了不承認,晃惚城中又遭受了如此大的損失,在沒有確切的證據下,誰能定城主赫連祁的罪?
一切不過是九郎和阿寶一行人運氣不好罷了,就算影響到大旭和龜茲的邦交,罪魁禍首也只是那些因為旱災今冬無以為繼而不得不南下打劫的胡人。
「搶奪財物也就罷了,你們敢動龜茲郡主?你們可知她複姓夏侯,是瑞王夏侯息與龜茲相國帛英的女兒,是真正的皇親國戚?」
這個時候的士族子弟崇尚任何時候都要處變不驚維持其應有的風度,即便是赴死,也要像嵇康那樣整束衣冠從容就戮。
九郎表面上依然鎮定,可那雙狹長的瑞鳳眼卻沒了往日光華,甚至隱隱透出几絲猩紅來……
九郎的話讓徐姓幕僚愣了幾愣,他們實在沒有想到那美艷無腦的龜茲郡主竟然會和大旭皇室還有這麼一層淵源,不過此時怕是即便知道了也於事無補……
一切都太晚了。
於是,徐姓幕僚笑笑的對九郎說道:
「郡主身份尊貴,城主自然會更加好生款待。」
「謝史。」九郎暴喝一聲。此時此刻他才是真的開始有些怕了……
「遵命。」謝史稍一抱拳,轉身便往院外闖去。
幾十位府兵瞬間涌了上來,戰成一團……
而在城主赫連祁的寢殿內的阿寶此時卻並無九郎想的那般岌岌可危。
甚至可以說……
挺著肚子的赫連祁半邊臉上一條大拇指寬的紅痕,現在已經完全腫了起來,痛癢難忍。
里一圈,外一圈的婢女和府兵紛紛圍著阿寶,可是誰也不敢靠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鞭子甩得『啪啪』響。
其實這事兒還要『得益於』城主赫連祁他自己。
赫連祁本來的目標只是這批數之不盡的龜茲財物,誰知見了阿寶本人,見其年紀雖小,卻姿容清麗嬌美,更兼全身瘦骨豐肌,那份嫵媚裊娜即便是洛陽城裡養在高門的成*熟*婦人亦難及上幾分,這種難得一見的世間尤物,男人見了卻只得白白錯失,即便他赫連祁再是富甲天下,再是在這晃惚城堪比土皇帝,也終究難免留下遺憾……
所以,不管是長久的也好,還是一夜也好,阿寶他都要弄到手。
為了省事,他讓婢女在阿寶屋內的香爐內下了一種無色無味的迷藥。
又因為自詡風流想要更有情趣一些,他將阿寶擄到他的寢殿後又讓人解了阿寶的迷藥。
所以阿寶在迷濛中睜開睡眼時,看到的就是笑得一臉猥瑣的城主赫連祁捧著她的一隻小胖手揉揉捏捏,哈喇子都快流在上面了……
於是,阿寶身體本能的反應比腦子還快,她另一隻手摸上了腰,然後反手就是一鞭子抽了過去……
赫連城主瞬間捂臉跳了起來,『哎呦哎呦』的痛呼不止。
然後就出現了眼下阿寶大殺四方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