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4 天翻地覆的變故⑵
「當年你奶奶嫁給你爺爺，也並不是因為愛情。就像所有的聯姻一樣，他們這樣走到了一起。不過你奶奶很幸運，嫁給你爺爺之後，慢慢發現，其實他們兩人很合得來，才有了一段相濡以沫的婚姻。你奶奶不是老古板的人。她曾對我說，就算她遇見的不是你爺爺那樣的人，她也不會後悔。因為每一個決定都是自己做出的，如果要想要為自己負責，就要去勇敢地面對，而不是怨天尤人，更不是逃避。她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所以每個人都要為自己負責。就像懷瑾。雖然她做出這個婚姻的決定，最初的目的不是為了自己，而結果也未必樂觀，不過我看得出，她是個堅強的孩子，這樣的磨難只會讓她更加堅強，她也從來沒有說過為自己的決定後悔。不是嗎？作為她的家人，我們只能支持她，讓她有力量度過難關，而不是去苛責誰，或者尋根究底。要解決一件事情，就得積極面對才行，只要有面對的勇氣，就沒有什麼不能解決。這也是你奶奶向來的觀點。」父親喃喃地說著，就像閑話家常，語氣沒有波瀾，也沒有講自以為是的道理。只是老一輩的家訓，即便在今天，也仍然有它的道理。
敏皓還是擰著眉頭，可是心裡卻沒有了剛才那樣激烈的波濤。他慢慢拉開自己面上的被子，雙眼看著天花板，想起那些點點滴滴。他知道自己低估了姐姐的勇氣。她一向都是很堅強、很自主的人，她說她會解決好自己的事情，其實並不只是為了安撫他而已。敏皓難過的，只是這樁悲劇的起因，是自己。罪惡感讓他透不過氣來。可是奶奶說得對。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姐姐要為她自己的決定負責，而敏皓也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想要彌補這個錯誤，不是揮拳頭可以解決的。
父親站了起來，最後說道：「我知道敏皓你難過的是什麼。不過你應該想想，木已成舟，我們不能改變什麼，但至少應該對得起你姐姐的付出。不是嗎？你仔細想想吧。」
接著敏皓聽到輕微的關門聲，剩下的，就只有他自己幾不可聞的呼吸。
不過父親那句話，去讓敏皓不得不深思。姐姐甘願犧牲自己的幸福，不就是為了換得他的自由嗎？如果自己不能改變姐姐之前的選擇，那麼正如父親所說，至少要對得起她的犧牲。
他猛地坐起來，到處找自己的手機，然後迅速開機。韓小桃發來的未讀簡訊還顯示在桌面上。敏皓把簡訊點開，彈出來彩信的界面。
「點亮了敏皓奶奶的小桔燈，相信，她會保佑大家都得到幸福。要相信奶奶，不是嗎？」下面的圖片，是夜色中那棵桃樹枝上點亮了蠟燭的小桔燈。
敏皓的心裡湧進一股暖流，嘴角也不自覺掛著微笑，突然有點懊惱剛才這麼突兀地掛斷韓小桃的電話。想著要不要打過去，可是已經凌晨，她應該已經睡了，敏皓只好發個簡訊，這樣她明天開機就會收到，不會影響一天的好心情。
「你就是奶奶賜給我的天使。有你在身邊，每天都會幸福。」
正當敏皓準備把手機放到一邊，一個人思考的時候，有新簡訊提醒，竟然是韓小桃。
「獃子，這麼晚還不睡？」
敏皓睜大眼睛，把手機捏在手裡。沒想到這丫頭現在都還沒睡，現在想起剛才的簡訊，才發覺有點矯情，趕緊回復說：「你不是一樣沒睡！怎麼，不會在等我吧？」
「我怕你想不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死丫頭，你再不睡個美容覺，明天這皮膚就見不得人來，到時候不知道是誰想不開。」崔敏皓打電話過去用威脅的口吻說。
韓小桃吐了吐舌頭，說道：「彼此彼此。所以說你想那麼多，還不如好好睡個覺。是吧？」
「看來本少爺不睡，你還當真不想睡了？好吧，那本少爺就當發發善心好了。」敏皓說著打了個哈欠。
「那還真得感謝崔少爺了。」韓小桃笑了笑說。
「難得啊，這次居然沒有反駁。」崔敏皓詫異地說。
「因為今天要照顧你的心情，所以才這樣，你不要太得意了。不然下次要你補個夠。」韓小桃對著電話嘟了嘟嘴說。
敏皓低低笑了兩聲，說：「那好吧。看你今晚這麼乖，就恩准你這個期望了。那……晚安。」雖然前面說話很霸道，不過最後兩個字卻溫柔下來。
韓小桃也輕聲說了一句：「晚安。」既然還能開玩笑，說明心情恢復得不錯，她也就放心了。
敏皓原本躁動不安的心情，經過這一折騰，也安寧下來進入夢鄉。
第二天照樣陽光大好，夏天的空氣里充滿了香甜的味道。
「叮咚。」
女傭開了門，是送貨的人。
「少爺，有你的東西。」
敏皓倒是一早知道有東西送來，趕緊把那禮品袋接來。裡面裝著一些工具，還有包裝紙。
「敏皓，馬上能吃飯了。」崔爸爸見敏皓往樓上走，不忘提醒一句。
「知道了。」敏皓一邊答應著一邊卻還是往樓上去。
崔爸爸抬頭看著敏皓竊喜的側臉，覺得有點不對勁。這傢伙昨天明明還精神不振，今天怎麼就這麼歡快了？自己那番話的力量再大，也不至於吧？想著，崔爸爸放下報紙跟了上去。
敏皓一個人呆在房間里，把禮品袋裡的東西都傾倒在桌上，拿著剪刀很認真地修剪漂亮的包裝紙。
「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還會做手工？」崔爸爸好笑地說。
敏皓笑起來，說道：「沒有啦，只是想幫她做點事。」
「她？我猜猜，到底是誰有這樣的榮幸。」崔爸爸故弄玄虛地說。「是那個叫韓小桃的女孩子吧？雖然沒見過她幾次，不過那天在你姐的婚禮上，她還真是把我給震撼到了。這種直來直去的性子，還真是不多見。這樣的女孩子，值得去保護。」
敏皓停下來，抬頭看著父親。「所以算是得到您的認可了嗎？」
「你的未來老婆，需要得到我的認可嗎？只要堅持自己認可的，不就行了嗎？」崔爸爸像孩子一樣頑皮地笑起來。「你是要準備東西送給她？」
「是她媽媽和她的合照。用手碰太多，照片會發毛，所以想買個相框裱起來，再拿給她。」敏皓說著指了指桌子上擺著的相框。
崔爸爸拍了拍敏皓的肩膀說：「學會體貼人了，應該是長大了。」說完把相框拿起來打量。
「小桃的媽媽很漂亮，很有氣質，只是老天不開眼，讓她歷經波折，紅顏薄命。」敏皓嘆氣說。不過父親卻沒有接話，過了許久，屋子裡還是一片沉寂。敏皓覺得不對勁抬起頭來，看見父親竟然僵在原地，拿著相框一動不動。他有些疑惑地問：「怎麼了？」
「你、你說這是韓小桃和她媽媽的照片？」崔爸爸愣了好半晌才顫抖著聲音問。
「是啊。」敏皓覺得父親的語氣不對勁，又補充問了一句，「怎麼了？」
父親手裡的相框「啪」地掉落在地上，雙眼發直地不知看著何處。
「到底……」敏皓站起來，抓著父親的胳膊。他從父親的眼裡，看到了某種東西，讓他有些害怕。
父親半天才轉過臉來，盯著敏皓的臉，喃喃地說：「胡靜……這個女人，是……胡靜……」
胡靜？這個名字像炸雷一樣在敏皓耳邊炸響，好像一下子把他擊暈了一般。那天父親提起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是一臉懷念，今日卻是一臉驚詫。是因為……照片里胡靜手中抱著的那個嬰兒，是韓小桃，他兒子的女朋友？
「你說……韓小桃的媽媽是胡靜？那個懷著你的孩子……卻又離開你的胡靜？」敏皓一下子激動起來，睜大眼睛看著父親，激烈的語氣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韓小桃……韓小桃是她的女兒？未婚先孕的女兒？那……那……」崔爸爸哽咽著，紅著眼圈看著敏皓，不知是突然得到胡靜的消息不能自持，還是不能面對這樣的結論。畢竟韓小桃和敏皓的關係……如果韓小桃就是當年胡靜離開他的時候懷的孩子，那麼敏皓的小桃，就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
「不可能！」敏皓立即大聲打斷父親的猜測。「這絕對不可能！」他蹲下去把摔碎的相框撿起來，一邊自顧自地說：「不可能，這不可能，絕不可能！一定是你看錯了，你看錯了！」
「敏皓……」崔爸爸看著敏皓有些慌亂的舉動，說不出話來。
敏皓蹲在地上從碎玻璃中抓出照片，手指被劃破了也似乎沒感覺。他將照片放進兜里，生怕父親多看一眼似的，沖了出去，一句話也沒留下。
「敏皓！」崔爸爸轉身追出去，本想拉住敏皓，可是又停了下來，只是面色糾結地看著敏皓的身影消失在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