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2 被安排的幸福
像崔夫人這樣老謀深算的人,怎會看不出來這兩姐弟一唱一和打的是什麼算盤?所謂姜還是老的辣,她竟能穩重自如,悠悠地倒了一杯果汁,呷了一口,然後說道:「我倒也希望能有夢雲這樣一個女兒。只是總覺得,乾女兒不夠親近。要是我有那麼好的福氣,能得到夢雲這樣的兒媳婦,才算是真正的成了一家人呢!」說著拉起李夢雲的手,親近地握了握。
李夢雲得了,放鬆了一些。她知道自己在崔夫人心目中的理想地位,而在這個家中最有權威的也就是崔夫人,她堅信只要牢牢抓住崔夫人的心,就什麼都不用擔心,權當崔敏皓是小打小鬧,翻不起什麼風lang。只要是她想要的東西,不管是人還是物,她就要想盡一切辦法得到。想來前幾次的算計,已經讓韓小桃在崔夫人心目中的形象跌入谷底,怕是除了身份這個不可逾越的鴻溝以外,韓小桃身上的一切——尤其是她的母親和賓館那一幕,都不能為崔夫人所接受。
「那可就不好辦了。你就這麼一個兒子,我也就那麼一個弟弟,要讓夢雲做咱們崔家的媳婦,可到哪兒去找個姓崔的夫婿給她?」懷瑾故作懵懂地問。
崔夫人面色一凜,說:「你也說了,我這不是還有個兒子嗎?怎麼就不能招夢雲做媳婦了?像這麼又乖巧懂事又貼心媳婦,我上哪兒去找第二個?」
「可媽你也別忘了,你這個兒子是已經名草有主啊。」懷瑾的話冰冷得像一把匕首,彷彿要將兩人之間那一層若隱若現的隔紗給割破。
崔夫人本還想說什麼,可一抬頭對上懷瑾那雙質問的眼睛,竟然給打住了。
「是啊,我喜歡的女生,可不是那種喜歡搬弄是非、挖人隱私、跟蹤尾隨、借刀殺人的女生。」崔敏皓一邊撥弄著盤子里的晚餐,一邊毫無顧忌地說。
李夢雲自己心中有鬼,聽到崔敏皓說這樣的話,不管是不是真指她,也不由心虛地瞪了崔敏皓一眼,又趕緊別開了目光。她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壓抑著胸口那股氣,說話也不是,不說卻也極為尷尬。
「敏皓你……」崔夫人也聽出敏皓話里有所指,怒氣驀地竄上來。
敏皓卻不吃這一套,扔掉筷子,說了一句:「我吃飽了。」然後便轉身上樓,不再理會餘下的人。
「誒,你……」崔夫人愣了愣,沒料敏皓會做出這樣的事,把人請來,又這樣一頓含沙射影的數落,不像是從前的敏皓。以前,如果他要是不滿,一定會暴跳如雷,現在竟學會了耍心機。難道,真是跟那個姓韓的野丫頭一起給學野了?
「媽,最近有些公司的事,正好今天可以跟你討論一下。咱們上樓去吧?」懷瑾看了看母親,往樓上走去。
崔夫人不能不答應,於是轉過頭拍拍李夢雲的手說:「夢雲啊,我去去就來。」
李夢雲滿腹憋屈,早就呆不下去,趁著現在,勉強扯出一個微笑對崔夫人說:「不用了,伯母,你先去忙吧。我家裡也還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崔夫人知道今天尷尬,也不便挽留,只能點點頭說:「真是不好意思啊,夢雲,今天太倉促。改天,伯母一定好好地請你過來吃頓飯。」
李夢雲皮笑肉不笑地應付了一下,匆匆地走掉。
原本期待的一頓飯被弄得這樣不歡而散,崔夫人也憋了一肚子的火,「噌」地走上樓,直奔敏皓的房間。可是走到一半,懷瑾卻出來攔住她,說道:「應該先來找我才對吧,媽?我們之間,好像還有什麼事情沒有說清楚吧?」
崔夫人深吸了一口氣,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懷瑾,好像是在說:你一定要爭這件事?而懷瑾亦用肯定的目光看著她。崔夫人又氣又無奈,轉身氣沖沖地走進書房。
懷瑾不動聲色地跟進去,把房門關上,開門見山地說:「媽,我們說好的事情,你不會現在想反悔吧?我答應你的都做到了,有潘家的聯合,足夠sapphire發展未來計劃。你沒必要再把李家牽扯進來吧?」
「沒錯,我是說過,你嫁給潘家,我就不用拉攏李家。可是,我並沒有說我喜歡夢雲,是想要跟李家成為生意上的合作關係啊。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想讓她做我的兒媳婦有什麼不對?」崔夫人理直氣壯地說。
「可你答應過我不會再逼敏皓,讓他追求自己的幸福。你明明知道他並不喜歡李夢雲,還故意那樣,這似乎是違背了我們的約定。」崔懷瑾強調說。
「我當然記得我說過的話。敏皓是我的兒子,我當然希望他擁有幸福,但我不認為,他自己追求的能帶給他幸福。」崔夫人在靠椅上坐下來,目光凜冽。「我活了這大半輩子,幸福是什麼,比你們清楚得多,也更加明白,怎樣才能得到幸福。」
「那你認為我嫁到潘家得到了幸福嗎?我是你女兒,你真的為我的幸福想過嗎?還是一心只想著你的事業和家族?」懷瑾厲聲反問。
崔夫人不知懷瑾為何突然發這麼大的脾氣。這個丫頭從小就聽話,比起敏皓來,也要溫和得多,做事也有分寸。連這樣乖巧的孩子,現在也會對自己的母親大吼大叫,還真是反了不成?崔夫人氣憤地說:「你既然是我的女兒,就應該相信我這個做母親的,不是嗎?你現在這麼大吵大鬧的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在說我在害你,還要害敏皓嗎?」
「你以為不是嗎?」懷瑾冷笑了一下。不等崔夫人反駁,她就將袖子撩起來,露出雪白的胳膊上那幾處瘀痕。懷瑾是向來穩重的人,不至於把自己弄成這樣。崔夫人又是疑惑又是驚詫地看著她,不知這是什麼意思。懷瑾的眼眶有些泛紅,顫抖著將胳膊伸直了對母親說:「這樣的傷痕,每天充滿了冷漠、猜忌,和爭吵的家庭,就是你所謂的,你給予的幸福嗎?你覺得我應該為此而感激你嗎?你永遠都那麼自以為是,還要這樣到什麼時候?你真要害了敏皓,害了你所有的孩子,你才甘心嗎?」
「你這是……」崔夫人不是傻子,何況現在受到傷害的是她女兒,她想裝傻也不可能。懷瑾說出這樣的話來,任誰也能明白是怎麼回事。
懷瑾並不想跟她糾纏在這個無謂的問題上,徑直收回手來,繼續說道:「不過我不後悔,我也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這個家,犧牲我一個人就夠了。敏皓還小,他還有很長的人生,他必須得到幸福。他得連著我那一份,一起幸福才可以,才對得起我的決定。若是有人還企圖剝奪敏皓的人生,作為姐姐的我,是不會袖手旁觀的。不管那個人是誰,不管是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我都會站在敏皓那一邊,會反對到底。我想,母親大人應該不希望看到這個家變成那個樣子吧?」
崔夫人睜大眼睛怔怔地看著懷瑾,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每天在股市交易所里看到的那些不斷上升的數字,別人艷羨的目光,讓崔夫人如被捧在雲端,為自己英明的抉擇沾沾自喜。可是她從來不知道,懷瑾婚後的生活是怎樣。只是在她的想象中,崔家的大小姐,又成為了潘家的少夫人,合該得到超過所有人的幸福才是。可是,現實好像並非她所想的那樣。她大口地呼吸著來平復心情,甚至提不上一口氣來跟懷瑾繼續爭論,只是看著她轉身往外走。
誰知懷瑾剛拉開書房門,抬頭就見敏皓面色如霜地站在門口,雙手緊緊握成拳頭。
「敏皓……」懷瑾心頭一緊,開口想要解釋。
敏皓卻打斷了她。他冷冷地問:「是這樣嗎?是為了我,才答應嫁給潘雲的嗎?」他求證似的看著懷瑾,儘管心裡頭已經有了答案,可是卻不敢接受。他紅著眼睛看著姐姐,心裡好像寒冷冬天一樣顫抖。
「不……不是……」懷瑾支支吾吾地說,忍不住搖頭,可是敏皓受傷的神情,又像一隻手扼住她的咽喉,不讓她說謊話。她應該知道,如果敏皓知道真相,會怎樣難過。雖然平日里他嘴上不說,可是他們之間的感情,懷瑾是絕對有把握。她可以為了弟弟犧牲自己,反過來,敏皓也一樣;只是這一次自己先妥協了,選擇了這樣的方式來守護他而已。
敏皓一把抓起懷瑾的手,撩起她的衣袖來看。那皮膚光滑的胳膊上的幾道瘀痕,猶如利劍一樣插進敏皓的心。他瞪著眼睛問懷瑾:「是他弄的嗎?是那個姓潘的傢伙嗎?」懷瑾幾次想說話,都被敏皓用更恐怖的聲音壓下去。懷瑾知道她沒有辦法再瞞著敏皓,與其繼續無謂地爭辯,不如坦誠以對。現在要做的,是先安撫敏皓才是。
「這些都是家事,我自己會處理的……」
「我殺了他!」敏皓卻紅著眼咬牙切齒地吐出四個字,轉身就衝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