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0 迷茫的海
韓小桃坐在沙發上,空蕩蕩的大廳沒人窺探出她的情緒;她的手中握著那隻嶄新的手機,金屬手機墜子上那孤單的小男孩臉上的微笑也好像被燈光塗抹得有些悲傷。
「臭屁豬,幹嘛不承認是自己做的早飯?明明就不會做,還要逞強,怪不得那麼難吃。你怎麼就那麼嘴硬?說一句軟話要死啊?就不能收起你那些小心眼兒的不安和自我保護嗎?難道你想變成一隻刺蝟?刺蝟韓小桃!你這個笨蛋!你真該罵你自己才對!」
本來是想罵一通崔敏皓那傢伙撒氣,不過罵著罵著卻發現,好像一直都是自己在做錯。
「唉,韓小桃你到底在做些什麼啊?竟然為了這樣的事情吃醋……」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把頭髮撥得很亂,「其實他也沒有惡意,就算本來是打算送給別人的東西,不是還沒有送出去嗎?那就還是他的東西嘛,你幹嘛要生氣?」
就在她碎碎念的時候,蘇智羽和金恩哲推門進來,只見韓小桃頂著一頭雞窩一樣的亂髮坐在沙發上自言自語,不由疑惑。
「韓小桃你幹嘛?」蘇智羽先開口問了一句。
韓小桃嚇了一大跳,轉過身來見鬼似的看著他們倆。現在這樣子被人看見,大概都以為她得了失心瘋吧?憨笑熬面色一囧,擺手說:「嘿、嘿嘿,那個……晚飯吃得有點撐,所以運動運動。」說著還補了幾個擴胸運動,彷彿還很認真一般。
蘇智羽無語地打量了她一番,又指了指門外說:「你們一個在屋裡鬧騰得異常,一個在屋外安靜得反常,這是唱哪出啊?」
「他?他回來了嗎?」韓小桃脫口問出來。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他在外面?」蘇智羽瞪大了眼睛。
金恩哲倒是在旁邊笑了起來,嘲諷地拍拍蘇智羽的肩膀說:「看來你昨天的苦心沒有怎麼奏效。」
「不可能啊,明明就進展得很好,應該會很順利才對。敏皓那傢伙,不會還邁不出這個坎吧?」蘇智羽自言自語著,又打量了韓小桃一番,企圖看出一點端倪。
韓小桃有些尷尬地避開他們的眼神,手心裡握著手機發緊。
「說不定是被某些人拒絕了。我看敏皓的情緒不太好。」金恩哲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是看著韓小桃的背影。
「敏皓那傢伙,從來都是被女生追,唯一追過的兩個女生,都是難纏得不行,估計是他上輩子欠了一大筆風流債,這輩子是來還債的吧。」蘇智羽的比喻聽起來有點怪怪的,倒是很有損友的特質。「我也是,到底造了什麼孽,要遇到你們這樣兩個傢伙,還得這樣操心勞力。」
「你小子早晚有一天會遇到收拾你的那個女人,到時候別求爺爺告奶奶讓我們幫忙就是。」金恩哲說完這麼長的句子,竟然還能保持著波瀾不驚的語調,也非一日之功。
「我?能讓我蘇智羽束手無策的女人,在我有生之年恐怕都不會出生。」蘇智羽得意地大笑起來。
兩個人吵吵嚷嚷的,韓小桃也聽不怎麼進去了,滿腦子都在糾結一個問題——是不是應該出去跟崔敏皓談談呢?照她的脾氣,現在就該甩甩手上樓洗澡睡個好覺,可為什麼心還是止不住地揪了一下。自己今天做的事情,應該會讓他很失望吧?所以才一個人呆在外面沒進來嗎?韓小桃嘆了口氣,垂下眼眸來,不經意間瞥到了手上那傢伙。剛好拿到背面朝上,因為之前沒有仔細看的緣故,所以現在才發現原來在背部右下角的地方還有一行鐳射的小字。
「韓小豬,happy。」
韓小桃愣了半晌,直到盯著那幾個字的眼睛有點發酸。她眨了眨眼睛,才發現眼眶裡有點濕潤。
怎麼回事?不是說,只是被迫買下兩台手機,因為用不了,才把這個拿給她救急嗎?為什麼上面會有寫給她的字?
韓小豬……她的腦海里迴響起早晨卧室的電話鈴聲。
「韓小豬接電話……」
這手機本來就是買給她的?!
韓小桃這才恍然大悟一般,刷地站了起來。
正在調酒的蘇智羽和一邊喝水的金恩哲都齊齊看向她,目送著她正衝出大門的背影。
屋外的三月寒風正呼呼地吹著,早春的料峭之意撲面而來。
崔敏皓站在海邊,半倚著礁石,面朝遠處,被海風吹起的頭髮和外套他也不管,只是難得的安靜地站著,就像一尊完美的雕塑。
韓小桃打住自己花痴的趨勢,把心裡那點小小的內疚提到臉上來,順帶作出了可憐巴巴的模樣走上前去。雖然站到他旁邊,可是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麼,她只是抬起頭看著他,甚至不知道他是看別處看得太入神,還是假裝沒有看見自己,所以同樣沒說話。兩個人這樣僵持了半晌,韓小桃還是氣餒地垂下了頭,心裡激烈地鬥爭了半天,終究還是拉不下臉來先道歉。都這個樣子了,他不可能還沒看見她,估計是根本不想跟她說話吧?何況剛才還在外人面前那樣說他……韓小桃簡直覺得自己是瘋了,怎麼就管不住自己的嘴,該說話的時候怎麼也開不了口,不該說話的時候就跟機關槍上了膛一樣停不住!
「本少爺是很帥,不過也不用看得這麼入神吧?」崔敏皓冷不防地說了一句,眼睛還是看著別處。
正在自怨自艾的韓小桃詫異地抬起頭來看著他,一來是沒料到他會先說話,二來是更沒料到他會這麼說,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又好氣又好笑。這傢伙,生氣的時候也不忘臭屁幾句?「誰在看你了?少自戀了。只是聽新聞說,今天晚上會下雨,所以來提醒你一下而已。」她的雙眼不自然地轉了兩圈,又用手抱住自己的肩膀,自言自語,「啊,好冷啊,我要進去了。」說著轉身就要走。
「想道歉的話,現在還來得及。」崔敏皓補充了一句,仍舊是那冷冷的高傲的語氣。
韓小桃愣了半分鐘,有種被人拆穿了面具的驚恐和窘迫,遲遲不敢回過頭來。頓了許久,她才心虛地冷笑了一聲,說:「哈,你想多了吧?只是怕你吹太多風,也可能會淋雨,所以好心來提醒而已。你要是不進去,我可要進去了。」
「韓小桃!」崔敏皓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等她回頭,就連珠炮一樣地質問起來。「你這個女人,就不能服軟一次嗎?為什麼要像刺蝟一樣,把全身的刺都豎起來擋住別人靠近?想要一直這樣讓人擔心、讓人焦慮不安嗎?」
對於崔敏皓的比喻,韓小桃似乎想到了不愉快的事情,眼圈竟有些泛紅。她輕聲開口說:「是,只是想要保護自己,所以用身上的刺去傷害別人。這樣的我,很討厭是吧?從一開始,你就不應該靠近呢。如果我是刺蝟的話,那麼不需要別人的保護,所以也不用為我感到擔心和焦慮。對您造成的困擾,我感到很抱歉。以後,就遠遠地躲開我吧,不會再增添您的煩惱。」她一口一個敬語,就好像面對著疏遠的陌生人,昨晚的一切表白也彷彿不復存在。
「韓小桃你在胡說些什麼?」崔敏皓的話軟了下來,眼裡的她的背影,籠罩著一層月光一樣的憂傷。
「我是說,不應該為一時的衝動沖昏了頭腦。對我們彼此來說,對方都是新鮮的存在,或許我們根本就只是貪圖一時的新鮮而已。那些喜歡的話,不過是些借口罷了。」韓小桃悲觀地說。她想起今天白梓凌問的那個問題,也想起他說的,她還沒有真正愛上一個人。
「你的意思是,你根本沒有喜歡我?」崔敏皓覺得喉頭有些發緊,就好像被擰緊的音樂盒的發條一樣,只要主人的手鬆開,他就會漫無目的地原地打轉。
「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心。不過你說喜歡,又能不能告訴我,到底喜歡我什麼呢?你也回答不出來吧?」韓小桃繼續追問,語氣卻很平淡。「那些,所有你自以為喜歡的東西,也許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我。所以,你喜歡的,也可能只是幻想中的韓小桃。一旦現實讓你失望,你就會崩潰暴躁。不過很抱歉,我不會因此而改變什麼。我還是原先那個韓小桃,只是你認識得更多了一些而已。」
崔敏皓的心像被極細的針尖狠狠地扎了一下,明明很尖銳地疼,卻找不到源頭。他猛然鬆開手,看著她走遠,眼裡的她變得愈加模糊。那個說話粗魯、笑得燦爛的韓小桃,無憂無慮的韓小桃,即便對著他這樣的萬人迷、霸道男也會大吼大叫的韓小桃,為什麼越是靠近,卻越是感覺到陌生?她,還是自己喜歡的那個人嗎?或許如她所說,他應該想一想,到底喜歡她什麼呢?
銀色的小雨,淅淅瀝瀝地灑下來,在海面上舞蹈著朦朧的波瀾,遠處的海,蒙在一片霧氣中,怎麼也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