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死也不放手
前面是一道坎，被木欄保護起來，掛著「危險」的鐵牌子。峽谷雖然不是特別高，不過風景很別緻。兩面的山壁擠壓過來，只能通過一道一米多寬的縫打量。對面是一條瀑布，瀑布下面是淺灘，溪水潺潺流動。
「如果不是實踐訓練，是郊遊就好了。」韓小桃撐在木欄杆上向下眺望，一臉嚮往地說。
「這種小地方你都看得上眼，果然是平民的欣賞觀。」崔敏皓堵了她一句。
韓小桃白了他一眼，懶得跟他爭執。
這時，她的電話鈴聲響起來。
韓小桃趕緊掏出手機，竟然是家裡來電。「啊？」她倒吸一口冷氣，轉過身來看著崔敏皓。
「幹嘛？接電話啊。」崔敏皓不知所以，奇怪地看著韓小桃。這女人，怎麼接個電話都這麼一驚一乍。
韓小桃借口說蛋糕店公派出去學習，爺爺沒事應該不會打電話來。她想不到理由，雖然害怕被爺爺聽出端倪，但又怕家裡出了什麼事，只能硬著頭皮接了電話。
「喂，爺爺。對啊，飛機已經到了。沒事，我習慣著呢，反正就五天，您不用擔心。您自己在家照顧好身體。什麼？水的聲音？」韓小桃四下張望，猜想應該是身後的瀑布。她搖了搖頭，趕緊答道：「沒有沒有，您聽錯了，是飛機的聲音，剛出機場呢，外面好多車，鬧著呢。好了，我馬上要去開會了，不說了啊，掛了。」
韓小桃儘可能快地結束了通話，心裡鬆了一口氣，卻沒發現崔敏皓正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所以當她抬頭的時候被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一邊用握著手機的手捂著胸口，安撫她受驚的小心臟，一邊沒好氣地問：「幹嘛這樣看著我？」
「幾場？開會？」崔敏皓打量著她，滿臉質疑的表情。
韓小桃眼中流露出尷尬，低著頭不說話。這次好像又被崔敏皓這傢伙抓住小辮子了！
「喔，跟爺爺撒謊~」崔敏皓詭異地笑著，一副「你不乖被我抓到」的得瑟表情，還夾雜著一絲算計的陰險。不知他心裡又在盤算什麼。
韓小桃被逼得無路可退，只好反擊道：「關你什麼事？」
「某些人總是說本少爺沒教養，我看某些人自己是撒謊精才對。」崔敏皓很得意地數落道。
韓小桃自知理虧，只能忍讓，但是轉念一想，這又不是她的錯，頓時又理直氣壯起來。
「還不都是因為你！好意思說我？」
「喂，關我什麼事？」崔敏皓好不容易抓住她的把柄，卻被反咬一口，當然不認賬。
「要不是莫名其妙的跟你簽了個什麼倒霉契約，不得不來這個破學校上學，還偏偏遇到什麼野外實踐訓練，我至於跟爺爺撒謊嗎？」韓小桃瞪著崔敏皓說。
「那你直說就好了。」崔敏皓說得一臉輕鬆。
「說什麼？說我跟別人簽了個喪權辱國的賣身契約，還是說我轉校到了櫻花道高校？你想嚇死他啊？」韓小桃一邊嘟囔，一邊把手機放回兜里。但不知是不是她爭論得太激動，手機剛要放進衣服口袋，卻一不注意滑了出去。「手機！」韓小桃大叫一聲，下意識地伸手去抓。可她忘了自己身處的地勢，這一劇烈彎腰動作，立刻將她整個人從木欄杆裡面甩了出去。
「啊！」
韓小桃尖叫了一聲，想要抓住什麼，可手心裡卻是空空的。但就在那一剎那，一隻寬厚的手掌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抬起頭，看見崔敏皓從木欄杆里彎腰出來抓著她的手。可是對崔敏皓來說，木欄杆還不到他的腰那麼高，所以用不上腰部的力量，只能靠手臂支撐著。
「你抓住啊！」崔敏皓艱難地擠出四個字。
韓小桃向下看，只覺得頭暈眼花，腳底呼呼地吹著涼風，直吹得她心裡也涼悠悠的。
「救命啊！」韓小桃拚命大喊。
崔敏皓使出全力抓著她的手腕，卻還是感覺到她在一點點往下滑。「你別動！」崔敏皓憋著一口氣提醒她，另一隻手從衣兜里掏出呼叫機，按了呼叫隊友。
因為分心，崔敏皓手上的力量也減弱了一些，韓小桃狠狠地往下墜了一截。
「啊！」她嚇得大叫，心臟里鼓鼓囊囊的，裝滿了不安。怎麼辦？死定了！這裡前後無人，鳥不拉屎的，瀑布的水流聲又這麼大，就算呼救別人也不一定能聽見。兩個人這樣僵持下去，遲早會丟了小命。
崔敏皓聽到她的叫聲，將手中的呼叫機胡亂一扔，騰出另一隻手補上去。呼叫機墜入峽谷，過了一會兒，就聽見「啪」的一聲脆響。崔敏皓顧不得這些，雙手緊緊抓住韓小桃的手腕，漲得滿臉通紅。支持了一段時間，韓小桃開始慢慢往下滑，白皙的皮膚上出現兩道深紅的血痕。
「你抓住我的手，不要鬆開！」崔敏皓聲音嘶啞地喊道。
韓小桃看看峽谷下面，再抬頭看看崔敏皓精疲力竭的臉，心裡揪成一團。為了抓住她，崔敏皓已經向外探出大半個身子，整個人已經是搖搖欲墜。可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泥菩薩過河的處境，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他只是咬著牙拚命抓著韓小桃，不理會手臂上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筋骨和血肉彷彿馬上就要被分離開。
韓小桃閉上眼睛，聽著耳邊的風，猶豫了很久，終於下定決心喊道：「崔敏皓，你放手吧！」
「什麼？」崔敏皓愣了一下，手上一松，韓小桃又往下墜。崔敏皓只能再探出去一些，仍是抓住她不放。
「我說，你放手啊！」韓小桃大喊著重複了一遍。
「你是不是瘋了？」崔敏皓提高了一些音量吼道。
「你抓著我，只會被我拖累，到時候咱們就只能一起掉下去了。一個人死也好過兩個人死啊！」韓小桃皺著眉頭說道。
「這麼淺的峽谷都能摔死你，真當自己是泥娃娃了？本少爺可沒你這麼脆弱！」崔敏皓的眼中布滿了血絲，咬著牙擠出幾句話，駁回韓小桃找死的想法。
現在還能開玩笑！韓小桃想笑，但又笑不出來。她繼續仰著頭對他說：「那我要是摔得殘廢了，這輩子就賴上你了！」
「殘廢了誰還要你？你給我完完整整的上來，本少爺還會考慮考慮。」崔敏皓仍舊是一副居高臨下的口氣，可是聽起來好像沒有以前那麼討厭。
韓小桃怔怔地看著他死也不放手的樣子，心裡凌亂得如同有一隻小鹿在亂撞。她幾乎能透過瀑布的水聲，聽見自己強烈的心跳。或許是在說，她想活，她很想活。可是，如果活不下來，還要拖累無辜的人，那罪過就大了，去了天堂也得被踢下地獄去。她韓小桃自認這輩子沒做過壞事，可不能栽在這件事上。
「崔敏皓，我要是死了，可不可以拜託你一件事？」
「不要。你的事，當然要你自己去做。」崔敏皓決絕地說。
「我都是快死的人了，你還跟我唱反調？」韓小桃瞪著崔敏皓。
「這不是還沒死嗎？」崔敏皓抿著唇，好像能使上更大的勁兒。他俊朗的面孔充斥著堅毅，好像現在天塌下來都不關他的事。
「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死了，你就把粉紅桃園給我爺爺。他為桃園打拚了一輩子，我這個孫女不孝，不能在活著的時候幫他完成心愿，死了至少也要讓爺爺有個慰藉。」韓小桃傷感起來。她想到自己大好的青春，還有蒼老的爺爺，心裡一陣不是滋味。
「你這女人，都這時候了怎麼還能說這麼多話？」崔敏皓的聲音越發沙啞。他一邊要拼力抓住她，一邊還要花心思應付她莫名其妙的想法，這種感覺實在是糟透了。「你別忘了契約上的規定。你圓滿完成任務，桃園才歸你。你要是現在死了，我可不會管你！」
「喂，再怎麼說我也算『工傷』，你總得補償我啊！」韓小桃不依不撓。
「這筆帳，還是等你上來以後再跟我算吧。」冷汗順著崔敏皓的臉頰往下淌，他的力氣也一點點流失殆盡。他感到腦袋變得越發沉重，意識也有些不清晰。
韓小桃看崔敏皓快要支持不住了，也不再說話，讓他可以節省一些力氣。
誰知崔敏皓好像感覺到了什麼，害怕自己會堅持不住一樣，艱難地壓著嗓子說道：「你不能死。」
韓小桃看著他痛苦的表情，那句話好像一股熱流湧進心裡，蓋過了她的恐懼。
劉海被汗水打濕了貼著崔敏皓的額頭，讓他覺得煩悶。他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整個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前傾，唯一清晰的是他死也不鬆開的手。
韓小桃抬起頭的一瞬間，看見崔敏皓整個人失了力的從欄杆裡面翻了出來，她驚恐地大喊了一聲：「放手啊！」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崔敏皓直直的朝她墜落下來。
崔敏皓好像完全失去了意識，只覺得身體像棉花一樣軟，耳邊呼嘯著風聲，可腦海里還謹記著唯一的念頭。
不能鬆手！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