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004章
少年看著瘦弱,實際力道卻很大,夏煜覺得他輕輕一推,自己便迅速飛出了窗戶。原先還能結結實實碰觸的窗戶竟形同虛設。夏煜身體徑直穿透玻璃,筆直摔到公交外的地面。墜地之前,夏煜沒忘緊攥著音樂盒,又隔著玻璃看到少年朝他笑了笑,接著迅速張嘴說了幾句話。
公交里的鬼見夏煜逃跑,紛紛要拚命追過來,卻不知少年使了什麼計策,竟將鬼都阻隔在公交上,沒讓其跟著跳下來。
眨眼間,夏煜猛然墜地撞到水泥地面,痛覺讓他回過神來,再抬頭看的時候哪還有公交。夏煜揉著撞痛的骨頭站起來,發現這裡竟然就是他家小區外面,小區里亮著燈,能遠遠聽到喧囂聲,空氣是悶熱的,給人很放鬆的安全感。
夏煜仍有些后怕,不敢多耽擱,只想儘快到家。他朝著小區走,邊低頭觀察手裡的音樂盒。音樂盒與之前完全變了樣,鐵質的部分銹跡斑斑,別說放歌,看著基本跟廢品沒什麼差別。
夏煜沒想到那少年竟會救他,要沒那少年,剛後果恐怕不堪設想。墜地前,少年對夏煜說,要夏煜將音樂盒交給程深,更說了準確的地點。少年對這事執念很深,更說夏煜要是食言,他必然會讓夏煜付出慘痛代價。夏煜沒想招惹鬼的報復,好好收著音樂盒,準備有機會便遂了少年的願。
夏煜拿鑰匙進門的時候,心情已然平復很多,只是受到了驚嚇,臉上透著蒼白之色。
客廳里光線明亮,夏煜進去就見孟毅坐在桌邊,拿著筷子邊吃油炸花生邊喝著酒。電視機開著卻沒人看,他媽拿著拖把在整理房間。孟毅抬頭看見夏煜都當沒看見,繼續自顧自地喝酒。夏煜看孟毅一眼,孟毅之前喝醉酒,幾次三番企圖打他媽的時候,夏煜就沒法認這后爸了,更別提還真將其當親爸看待。
孟毅這人粗獷不修邊幅,能娶著夏婧語這麼漂亮的人該是偷著笑的,只是他劣根難改,脾氣暴躁性格糟糕,缺點壓根數不完。夏婧語與孟毅生活是形勢所迫,當時夏婧語帶著夏煜走投無路,孟毅這裡就像一根救命稻草。
夏婧語念著孟毅對她有恩,便一忍再忍,多少苦都受了下來。
夏煜路過孟毅,朝夏婧語喊了聲「媽」,一臉疲倦道:「我太累,先回去睡覺了。」
夏婧語低著頭拖地,聞言抬起頭看了眼夏煜,她原本是隨意看一眼,結果一看便臉色大變,連放了拖把過來抓著夏煜手臂,滿臉擔憂之色地急道:「阿煜,怎麼回事,你是不是碰到什麼事了?」
孟毅最煩夏婧語說這些怪力亂神的事,但凡聽到丁點兒動靜,都會忍不住發飆。他臉色陡然變得難看起來,猛地將酒杯「嘭」一聲砸桌上,動靜還挺大,絲毫沒掩飾警告及憤怒的情緒。
夏婧語一直都挺迷信,經常會去燒香拜佛,忌諱這些忌諱那些。別說孟毅,夏煜之前都不信這些,人死如燈滅,哪來的鬼怪。直到這次真撞到鬼,夏煜才信了這件事,鬼的確是存在著的,只是普通人沒法看到。
這讓夏煜又多了層迷惑,他怎麼能看見鬼?再說他與那些鬼素昧相識,那些鬼怎麼會攻擊他?
夏婧語見孟毅一臉震怒摔酒杯,連止住話語,小心翼翼看孟毅一眼,接著拽了夏煜避去陽台。
夏煜不想提那些事讓他媽擔心,便假裝鎮定,強顏歡笑安慰道:「媽,我沒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
「哪好了。」夏婧語愁眉緊鎖,神情凝重:「阿煜,你佛牌呢?」
這事沒法隱瞞,夏煜實話實說道:「佛牌我不小心弄碎了。」
「弄碎了?怎麼會突然碎了?那可是高僧開過光的,能驅鬼辟邪。」
夏煜抬手摟著他媽肩膀,表面輕鬆,心底卻是沉甸甸的:「沒事的媽,不就是佛牌嗎。你可以改天再去求一塊。我真沒事,佛牌是沒注意摔碎的,跟其他事沒關係。」
夏婧語明顯不信,搖了搖頭,念念有詞道:「佛牌遇到邪煞才會碎裂,你肯定是不小心撞了邪煞。要是被邪煞給纏上就糟了。」
「媽。」
夏婧語還想著夏煜撞了邪煞的事,連讓夏煜在這等著,她拿點東西很快就過來。
夏煜連喊了幾聲,說沒那必要,自己真的沒事。無奈夏婧語壓根不信,執著要進卧室。夏煜拿他媽沒轍,只能耐心原地等著。他雖說信了他媽說的有鬼的事,卻還是不信他媽能驅鬼。更何況那晚醫院的事夏煜很清楚,救他命的是手臂的梵文胎記,而不是碎掉的佛牌。
夏婧語沒一會便回到陽台,還小心注意著孟毅的臉色。她從兜里掏出幾張符紙塞給夏煜,神秘兮兮地叮囑道:「阿煜,這些符紙你收著,晚上貼房間里,這樣邪煞就不敢進來了。」
她一臉的緊張期待,唯恐夏煜會不收。
夏煜接了符紙:「謝謝媽。」
他沒法確定這些符紙真有用,但接連發生的詭異事讓夏煜心驚肉跳,他急切需要一根救命稻草,讓他能抓著稍微緩口氣。
夏婧語做這些事,孟毅是能察覺到的,頓時忍無可忍地怒吼道:「整天都鬼啊鬼的,還有完沒完,想不想過日子了!你要這麼惦記鬼,那去跟鬼過啊。真他媽的晦氣。」孟毅大著嗓門,這一吼中氣十足,將瘦瘦弱弱的夏婧語震得一顫。
夏煜連摟了摟他媽,朝孟毅怒道:「你跟我媽怎麼說話呢!」
「老子愛怎麼說就怎麼說,要想安安靜靜的,就少給我弄這些有毛病的事。」
夏煜還要爭辯,卻被夏婧語及時拽住了。
「阿煜,別跟你爸吵,不是累了嗎?進去早點休息吧。媽沒事,這點弄完就去睡了。」
看在媽的面上,夏煜沒再多說。夏婧語安撫完夏煜,又去跟孟毅說好話,總算暫時平息硝煙瀰漫的現場。
夏煜的確是累了,當然一半是累,一半是受到了驚嚇。他隨意洗漱了遍,便徑直回去卧室。那銹跡斑斑的音樂盒被夏煜放在書桌上,以免忘記那少年報的地址,夏煜還特意寫了下來。那處地址離夏煜這裡有些遠,他還必須放假才能抽空過去。想完音樂盒的事,夏煜又不禁想起昨晚那場夢以及KTV見到的青年。
不知怎地,夏煜有很強烈的直覺,那青年沒這麼容易放過他。跟鬼公交比起來,那青年大概是更危險的。
夏煜拿著他媽給的符紙猶豫了會。這些符紙都是黃色的,上面畫著紅色的字,字跡很凌亂,一般人沒法辨認。對這些符紙的效用,夏煜是基本不信的,只是現在沒別的選擇,就當是死馬當成活馬醫,多求一份心安吧。
而且萬一真能將鬼防住呢。夏煜實在不想再跟那鬼再見面了。
符紙總共六張。夏煜留下一張貼身攜帶,其他則都沾著膠水貼到房門或窗戶上面。
他很快貼完,看著那些黃底紅字的符紙,心底高懸著的石頭稍稍落地,同時微微鬆了口氣。
然而——
夏煜這一口氣還沒松下去。
卧室明亮的燈光便驟然快速閃爍起來,忽明忽暗。隨著燈光的閃爍不定,所有符紙頃刻無火自燃,燒起詭異陰冷的藍色火焰。
夏煜表情一僵,強烈的危機感傾襲而入。
他霍然站起身,順勢撈起床邊的木椅,眼神充滿警惕及惶恐,提防著隨時會出現的危險跟攻擊。
燈一暗,下一瞬忽然亮起。
夏煜視野里,原先空無一物的床前,猛然現出一道身影。膚色蒼白,表情陰鬱的青年,一動不動地死死盯著夏煜。夏煜心臟「咯噔」一跳,想也沒想便猛地舉起木椅砸向青年。
青年原地站著,既不躲更不避。木椅飛速朝他砸去,接著霍然穿過青年身體,「嘭」一聲摔倒地面。
夏煜背脊抵著書桌一角,手指亦緊扼著書桌,指骨微微泛白。
燈像受到某種侵擾,依然不停閃爍著。
夏煜的反抗毫無意義。青年轉眼逼近他身旁,輕輕一推,便將夏煜輕易壓到床上。青年力道極大,扼著夏煜手腕像鐵箍般,夏煜這時候的所有掙扎,更像是小孩對抗著成年人,對青年來說,與撓痒痒沒差別。
「滾開。滾開!」夏煜竭力掙扎著,被大腦極致的恐懼折磨到快崩潰。
他歇斯底里地吼道:「你到底是誰?到底想幹什麼?我跟你無冤無仇,你找我幹嘛?」
燈猛然亮起。明亮房間里,青年的樣貌暴露無遺。
他單手箍著夏煜兩隻手腕,腿壓著夏煜的腿,俯低身,與夏煜雙眼近距離地對視著。平心而論,青年雖然陰鬱冷漠了些,相貌卻還是俊朗的,起碼不像別的鬼,要麼頭破血流,要麼四分五裂。
如果不是了解對方的詭異,夏煜絕不會覺得,此時的青年竟然是鬼。
夏煜歇斯底里的怒吼沒對青年造成丁點影響。青年曖昧地壓著夏煜,另一隻手緩緩撫摸著夏煜側臉。他動作很溫柔,堪稱柔情似水,要不是能看到青年冷漠陰暗的臉,夏煜定然會產生錯覺。
「是那晚在醫院裡嗎?」夏煜全身顫慄地發著抖:「你放過我吧。我跟你道歉,我那晚不該進去醫院。我保證,保證以後再也不去了。」
「徐梵。」青年突然毫無情緒起伏地低聲道。
夏煜一愣:「什麼?」
徐梵更近地注視夏煜,近到夏煜稍稍抬起頭,就會碰到他的唇。
「你不記得我了。」徐梵語調陡然低了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