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第一百零九天.我可以摸摸你的牡丹花嗎
本丸里,小姑娘留了字條說一切照舊, 加州清光就一如既往帶人出陣, 秋田不跟著出門, 坐在走廊下盯著門看,今劍坐在他身邊跟著看,一直看到中午, 跌跌撞撞跑去求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中午了, 我們去那個人那裡找阿咲吧。」今劍著急地拉拉三日月宗近的衣角, 堅持認為小姑娘是被琅玕藏起來了。
「好。」三日月宗近也皺起了眉,安撫地拍拍今劍的手, 起身去找一期一振。
三日月宗近和一期一振出門的時候正是陰雲壓下的下午, 同行的還有蜂須賀虎徹,宗三左文字和歌仙兼定。
戰力無論如何是拼不過的, 就算他們付上命去。三日月宗近握著刀, 輕輕抿了抿唇。
拼不過也要拼的。
蜂須賀虎徹低頭整理盔甲,淡淡地說。
雷電霹靂, 風裡傳來雨水的味道。
琅玕坐在書房裡, 看了看外面的天, 門前的戰鬥已經持續了一陣子了。
「主,可以殺了他們嗎?」屋子裡昏昏暗暗,蜂須賀虎徹逆著光站在障子門內, 背後暗淡的天色為他的盔甲披上光芒, 恍然間分不清是光線還是他的驕傲在昏暗處熠熠生輝。
「你以為殺了他就是贏了么?」病懨懨的男人有一張艷麗的面容, 正扯出與容顏不相符的溫和微笑低頭沏茶,見蜂須賀虎徹進門,慢慢磕下茶盞,在帕子上擦擦慘白指尖。
「.……殺了他們所有人,不難。」金光閃閃的付喪神皺了皺眉,一手扶在刀上,心頭還在為方才與自己相似的臉上露出的惡狼般表情驚異。
「呵……」蜂須賀虎徹見他的主卻並沒有下達命令,反倒是輕輕笑了。「你還是不懂,蜂須賀先生。」「你說,殺了他們所有人,是贏嗎?」
「我……」
「你和他不一樣,明白嗎?」
「這是自然。」付喪神一瞬間褪去懵懂,驕傲地悄悄挺起胸膛,「我比他強。」
「還有呢?」
蜂須賀虎徹迷惑地皺皺眉心。沒有了,還有什麼呢?他是真品,那一振蜂須賀虎徹也是。從容顏到下意識的一招一式,都是那麼相似。
「蜂須賀……」琅玕搖了搖頭,看著這個已經滿級的刀劍,不知不覺間丟了敬稱,「你真是……」
「主……」
「你……有你的道義,你是獅子,可他們不一樣,他們是惡狼。」「你們有驕傲有原則,他們沒有的,他們認死理,他們只知道搏命去守護重要的東西。搏命是不分正邪的。」
「你若是死了,馬革裹屍,你的同僚會把你帶回來流淚安葬,他若是死了,沒有人流淚,他的同僚第一個動作是踏著屍體衝上來。」
蜂須賀虎徹一時愣在原地,不甘心地張張嘴,卻被他的主輕輕抬手止住。
「一個又一個露著獠牙撲上來,你殺不完的。就算殺光了,他們死的沒有遺憾,他們輸了嗎?你又贏了么?」
「你揮刀戰鬥,他用命跟你拼。」
「你可能不會輸。」
「但也不會贏。」
「因為他無論生死都不後悔。」
蜂須賀虎徹站在原地,扶著刀一時沉默。似乎是懂了又似乎是沒有懂。琅玕見他仍沒有露出明白的表情,卻沒有再說話,而是擦擦手站起身。
「那……主,要放他們進來嗎?」付喪神決定先不要想那些難懂的東西,轉聲問眼前的戰事。
琅玕正站在窗前向樓下看,極化修行回來的短刀們正拎著刀向門前跑去,跑動間竟然還在笑談,對門前的敵人絲毫不放在眼裡的樣子。
「看老天怎麼說吧……」琅玕笑眯眯地回過頭看那個金閃閃的懵懂神明,「若是下雨了,來者是客,天要留人,那就請他們進來喝口茶再回去,省的到時候回去告我的狀。若是天晴了,就直接趕回去好了。」
蜂須賀虎徹撫胸低頭稱是,說話間就輕輕拉門出去了。
「包丁——」
「哎——」包丁拎著刀去補一期尼的缺,朝著門口跑去的時候聽見主人正在叫自己的名字,於是應著回頭看二樓。他的主人正站在二樓的欄杆邊,於是開朗的短刀用力揮了揮手臂。
琅玕看著包丁無憂無慮的樣子,彷彿不是去打架而是去做遊戲的。
也是,門前有那麼多付喪神頂著,怎麼可能會讓這個小傢伙受傷呢。
「別鬧出人命。」他笑笑囑咐,「重傷也不行。」那邊最近沒有審神者在,重傷怕是難恢復了。
「知道啦——」包丁咧嘴笑起來,見他點頭立刻又興沖沖跑向門前。
天邊雷聲滾滾。
蜂須賀虎徹看著對面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孔,那個傢伙正雙手橫刀拼力抵抗著和泉守兼定的力道,胸前盔甲已經被螢丸劈開,鮮血淋漓著滴落在金色上。
「勉強還不錯……」蜂須賀虎徹眯起眼睛,「這時候也沒有露出有損真品尊嚴的難看錶情。」
對面爛熟於心的刀上隱隱有裂痕顯現。
雷聲近了。
對面的蜂須賀虎徹力道不敵,又或是筋疲力盡了,單膝嘭的一聲砸在地上。
遠處有雨水來了,付喪神傲人的耳力聽著目力之外的地方淋漓的聲響。
快了……馬上就可以了……你可不要給真品丟臉啊……
「啪。」第一滴雨水落在蜂須賀虎徹的刀上。「好了!停手!」他幾乎是立刻就揮手發出指令,「主的命令,來者是客,諸位請進吧。」說完就收刀轉身進門,不再看背後的同僚和對手。
「哎??」包丁驚異地瞪大了眼,收回刀的瞬間對面的宗三左文字脫力跪倒在地上,垂頭不能再言語。
「真是.……主還真是擅長嚇人一跳.……」鶴丸國永嘴裡說著抱怨的話,語氣里滿滿都是無奈,卻一句疑問都沒有利落地收刀,雙臂抱在腦後晃晃悠悠地跟在蜂須賀虎徹身後進了門。
另一振蜂須賀虎徹狀況卻不那麼好了,他低頭顫抖著手把裂紋初現的本體往刀鞘里捅,手脫力地抖個不停,幾次都從刀鞘上滑過。
「各位,要下雨了,請進來喝杯茶吧。」葯研藤四郎站在門前回頭,笑容客氣又有禮。
「多謝了。」三日月宗近毫髮未傷,笑眯眯地應下,收刀的動作間寬大袖袍割破雨前沉重的空氣,又有葯研藤四郎不曾見過的血色風雅。
還真是不太一樣啊……暗墮刀……葯研藤四郎愣了愣,恍然間回神意識到自己又在胡思亂想,於是失笑著搖搖頭,站在門內等著客人進門。
歌仙兼定和一期一振一人扶著一個受傷的同僚,跟在三日月宗近身後進門。
「方才我的同僚多有得罪了。」是壓切長谷部,站在庭院中央迎接他們,嚴肅著一張臉,微微點了點頭。「受傷的兩位,若是不介意就先隨我去手入室休息一會兒吧。」葯研藤四郎刀已經解下交由兄弟帶回去了,他本人笑著站在庭院中,對前一秒的對手發出邀請。
「嗯。」三日月宗近先微笑著點點頭,回頭示意同僚把宗三左文字和蜂須賀虎徹送去手入室。
「大雨要來了,請跟我來歇息一會兒吧。」壓切長谷部也不看他們是應了沒應,轉身朝著待客室走去。三日月宗近頓了頓,頭微微偏,看到了待客室門前滑過的白色碎發,笑意默默溢滿了眼眸。
這位在,賭對了。
綠野春奈。
在本丸前截過人的妖。
三日月宗近轉頭跟著壓切長谷部向待客室走去,歌仙兼定和一期一振也腳步匆匆趕來了。
說是喝茶還真的只是喝茶,茶一杯接一杯,對面的葯研藤四郎和壓切長谷部一個笑一個面無表情,問話都被不痛不癢地擋回來。窗外大雨嘶吼,黑壓壓的天讓下午像是晚上,這座本丸的短刀還有心思穿上雨衣在雨里跑。
一期一振皺皺眉,想起自己的弟弟來。屬於他的包丁和秋田現在怕是正在本丸里鬱鬱寡歡惶惶然擔憂著。窗外雨聲越來越大,雷與電彼此配合著登場。
退會不會怕.……
她呢,她在哪裡,如果她敢讓弟弟們失望的話.……
一期一振心頭越來越煩躁,耐心就要用光。
「這就是你家主人所謂的來者是客?!」歌仙兼定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水盪了盪,濺出幾滴茶湯。
「你說什麼!」壓切長谷部瞬間起身作勢要去摸刀。
一期一振和歌仙兼定見此也站起身來,一手探上腰間。
氣氛一時劍拔弩張。
「喂,雨這麼大都澆不滅你們的火?」葯研笑著打趣了一句,拉著壓切長谷部的袖口叫人坐下,卻被不給面子的同僚一把甩開。壓切長谷部拔刀的動作停止,人卻仍然是站著的。
葯研無奈地抿抿唇,拿這個護主的傢伙也沒辦法了。倒是三日月宗近仰著頭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後低頭看看自己手裡的茶,心大地輕輕抿了一口,「哈哈哈,茶還不錯。」彷彿逼上人家門口來的不是自己。
「喂!你……」門口傳來女孩子脆脆的聲音。貓妖少女抱著雙臂,站在門前不是很耐煩的樣子看著壓切長谷部,一開口又沒好氣,「你幹什麼啊,看見我就那麼難受嗎?擺出一副那個臉!」
「不是的……」壓切長谷部趕緊露出笑容擺手否認,支吾片刻見女孩子根本不想聽他解釋,又悶悶地垂頭補上一句,「小姐.……」
「切~~」綠野春奈嘟了嘟嘴,氣呼呼地走到桌邊,也不把自己當外人,坐下就招呼葯研去幫忙找一下自己的杯子。
「小姐.……」壓切長谷部見她露出和小時候毫無二致的生氣臉,一點威懾力都沒有的樣子,於是心裡想笑又不敢笑出來,方才還兇惡的眼神一下子溫柔了三分,看閨女一樣看著女孩子毛茸茸的頭頂。
「你還喊!?」綠野春奈一瞪眼,氣嘟嘟地鼓著臉叉腰仰起頭來,表示自己很不滿意這個稱呼。
「春奈.……小姐……」壓切長谷部張了張口,又張了張口,舌頭幾乎要打結,才別彆扭扭喊了一聲。沒辦法,他一手養大的小姑娘非說「小姐」是稱特殊職業者的,不許他叫,他卻不能像小時候一樣叫她春奈,於是只好一半一半叫了個連名帶敬稱。
「死腦筋……」
「.……」壓切長谷部不知怎麼回應今天份的被嫌棄。
歌仙兼定皺著眉坐下,看這對不上心思的倆人一來一往。
「長谷部,你出去。」綠野春奈突然開口,像小時候一樣叫他的名字。
「不可.……」
「你又頂嘴!我.……我我我.……我要告訴哥哥。」綠野春奈氣呼呼半天,發現自己一身刀法全是人家一招一式手把手教的,打也打不過,於是只能又搬出哥哥來嚇唬人。
「小姐,危險……」壓切長谷部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見對面的小姑娘捏著指頭口中念念有詞,心裡一凜,果然下一秒自己腦袋上就冒出兩對毛茸茸的貓耳朵。
又給他沒臉.……長谷部爸爸真的好無奈。
「出去。」
「恕難從命。」
「.……」綠野春奈抿抿唇,垂下了眼眸,薄薄的睫毛閃了閃,碎發搖晃間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春奈.……小姐。」他上次見她這樣的表情是很久前在手入室醒來的清晨,個頭小小的女孩跪坐在他身邊一夜沒合眼,被他摸摸腦袋才回過神,哇的一聲就嚎啕大哭著撲在他身上。
「我想.……」女孩白嫩的手指從毛茸茸的袖口裡伸出來,微微抬了抬,指向對面的付喪神,「和他說說話……」
歌仙兼定。
歌仙兼定挑挑眉,一頭霧水地轉臉與三日月宗近笑眯眯的神色對上,對方倒是沒什麼反應,於是又只好回過頭來。
壓切長谷部一時啞然,心頭倏地又湧出許久未曾出現的小偷的感覺。都是偷來的,所有小心翼翼的幸福都是從那位歌仙兼定手裡偷來的。
煤灰色短髮的付喪神頂著可笑的貓耳,沉默了一會,終於撫胸低頭做出讓步,「我就在門前。」有所有事情都可以叫我,我在瞬間就可以趕到你身邊的地方。
「別別別,你走遠點,我不樂意看見你。」綠野春奈不開心地揮揮手。「自己家裡頭還怕我出什麼事?你是瞧不起我還是瞧不起琅玕?」
壓切長谷部耷拉著耳朵走掉了。綠野春奈愣愣地盯著他的背影出神,指節無意識地扣扣桌子。
「綠野小姐?」歌仙兼定皺眉叫了一聲,還不是很懂自己怎麼就被點名了。
「嗯?」貓妖少女一晃神,茫然地回過臉來。「哦,你們是阿咲……接手的那座本丸的刀吧.……」
不是「阿咲的刀」,而是,「阿咲接手的那座本丸里的刀」。
歌仙兼定一時沉默,心頭微顫不知如何作答。
「你們.……還不錯。」貓妖少女直直盯著對面溫柔的臉,似乎沉入什麼回憶里,眼裡慢慢泛起水色。
「多謝誇獎。」歌仙兼定冷笑了一聲,客套話就掛在嘴上。
綠野春奈也沒有生氣,將自己的眼光從對方蜷曲的紫發上收回來,揮揮手似乎要打散回憶,「抱歉啊……」無奈地撓撓頭,「我覺得你們都很好……你們一直照顧著阿咲,可是我不知道什麼.……也幫不了你們.……」
難道賭錯了?三日月宗近心頭一涼,臉上卻仍然是笑眯眯的,「綠野小姐不必內疚,大概是我等與小姑娘緣分不深吧……」
「不……」貓妖的眼神總是不小心向歌仙兼定那裡飄去,「我也不想看到.……」
「哎……偏偏是今天來的.……大概老天也想要幫你們吧……」
一期一振開口想問,卻被三日月宗近在桌下按住了手腕。
「你們如果真想知道什麼.……」貓妖少女直勾勾盯著歌仙兼定,放任自己沉入回憶,「就讓他去問吧。」
「我……嗎?」歌仙兼定紅霧瀰漫的眼眸沉沉不見底,小小的希望在血色深處閃閃發著光。
「嗯.」貓妖少女圓圓的眼睛垂下來,對歌仙兼定招招手,等蜷曲的紫發靠在自己身邊了才輕輕出聲,「你就.……」她喉頭酸澀,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於是只好努力吞咽口水想把喉間的委屈悲傷一併吞進肚子里去,靠在了紫發付喪神的耳邊,「這樣說.……」
歌仙兼定迷惑地眨眨眼,看看自己同僚又看看貓妖少女,最後還是點點頭站起了身。
另外兩把刀也跟著起身,於是只留貓妖少女獨自坐在寬大而厚重的深色木桌前,她自打說完了話就垂頭沉默著,周身濃重的悲傷與窗外瘋狂壓抑的雨聲應和。
「歌仙.……先生。」她生澀地叫出幾十年沒叫過的名。
「嗯?」歌仙兼定走了幾步了,疑惑地轉過頭來,三日月宗近頗感興趣地也跟著回頭看。
「我能.……摸摸你的牡丹花嗎……」她眼裡的水汽多到讓歌仙兼定驚異一個人的眼睛究竟能裝多少淚水。綠野春奈小時候皮得很,歌仙教她習字,她總笑嘻嘻地不好好聽講,反而永遠對他胸前的牡丹花有驚人的興趣,於是常常一手抓著他的袖口一邊伸著白白嫩嫩的小手去摸那朵花,歌仙總是一手護住自己胸前的花朵一手輕輕彈一下她的腦門,溫柔又無奈地說「春奈寫完一張字就可以摸一下」。
總是這樣,溫柔地教導她。
從來沒有生過氣,嚴格但是永遠拿她沒辦法。
「啊……」歌仙兼定低頭看看自己胸前牡丹,他這幾天太慌張,忘記給靈力溫著,花已經開始發蔫了,在方才的戰鬥中不知沾上了誰的血,垂頭喪氣地又帶著詭氣的艷麗。
「不對。」不是這樣的。
——「練完一張字就可以摸一下花花哦。」應該是這樣的回答。而不是猶豫的單音節。
「啊,抱歉。」貓妖少女被對方的遲疑叫醒,不好意思地晃晃腦袋,淚水汪汪的又急忙掛上笑容,「我……太唐突了,一時走神.……失禮了.……」她反覆道歉,聲音漸漸被庭中急雨聲淹沒。
「您去吧。」貓妖少女微微屈膝,低垂的頭顱不肯抬起。
「你……」其實可以的,可以摸一下的。歌仙兼定張張嘴,對面女孩的淑女禮生澀但漂亮,看得出受過極好的教導。
「沒什麼。」他只好趕緊回應,貓妖少女卻未動,毛茸茸的後腦勺對著他,小小的肩膀顫抖起來。
「啪嗒。」與狂躁雨聲不同的,水珠打在地面上的聲音清晰可聞。
「那麼失陪了,綠野小姐。」一期一振先開口,拉起一臉茫然的歌仙兼定轉身出了門,三日月宗近笑了兩聲,也回了一禮,道了一句失陪就離開了。
貓妖少女慢慢直起身,平日里喜氣洋洋的圓圓臉蛋上淚流成河。「嗚……」她幾乎要狠狠撲上去抓住那個歌仙兼定讓他不許離開。
「長……長谷部.……」貓妖少女抹了一把淚,像受了極大委屈的小孩子,視線里模糊一片,跌跌撞撞喊著壓切長谷部的名字衝出門外。
壓切長谷部正坐在長廊下看著庭院里瓢潑雨幕發愣,他不想讓她生氣,於是糾結又聽話地選了一個不是那麼近又不是那麼遠的地方坐著。
「長……嗚.……長谷部.……」
壓切長谷部一愣,震耳的雨聲與雷聲中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軟軟的,有點委屈,帶著極大的信任與依賴,像對他來說不算久遠的記憶里貓妖小姑娘叫他的樣子。即使是錯覺,也不能讓她受委屈.……他慌忙四處看,貓妖少女正朝著他跑來,看樣子並不想從廊下繞了,直直衝進雨幕里。
哭著來的。
他一下子慌亂起來,又氣又驚,來不及竊喜她許久未見的依賴,來不及思考,傻了一樣也跑進大雨里。
「嗚哇長谷部啊啊啊啊!!!」貓妖小姑娘見他回應,一瞬間哇地大哭起來,臉上淚水混著雨水成行往下淌,張著嘴巴也不顧雨水是不是會流進嘴裡,猛地在雨中撲進陪自己長大的付喪神懷裡。
「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他們欺負你了?不要哭不要哭,我去打他們,我去給你出氣,不要.……」
「嗚哇!!我好難過啊長谷部!!」
「那我狠狠打他們!」
「嗚啊啊啊!」
「怎麼辦.……不要哭.……你哭……我.……我很難受……」
「嗚啊啊啊啊——」變本加厲。
「嗚……」
「嗚啊啊啊——我……嗝.……我好難過啊——我想歌仙,我好想他,他為什麼不要我了嗚啊啊啊——」
「又……又是……嗚.……」
「他教我淑女禮教我寫字教我彈琴,我.……我都沒有忘,他為什麼不來檢查我了嗚嗚嗚嗚——我想摸摸他的牡丹花,他從來不會拒絕我的嗚嗚嗚嗚——」
「嗚……字.……明明我也有.……我.……這個我沒有辦法……」怎麼辦嘛,他又變不成歌仙兼定……好絕望啊……壓切長谷部鼻尖發酸,還是努力撐起外套護住貓妖少女。
「我……長谷部.……我真的好想他啊.……」
「我知道……」
葯研藤四郎灰頭土臉舉著好不容易扒出來的貓臉杯子站在待客室門前,抽著嘴角看那兩個在大雨里抱頭痛哭的傢伙。
他敢打賭,春奈小姐一定是故意把杯子藏在柜子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