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15

  把玩著手中的精緻小巧的香囊,虞應戰已經沉思了許久了,即便剛剛薛定海沒有直說,他也知道他那句打趣是為何。


  他承認他對她是有些不同,可她實在不適合……


  他怎麼知道不適合?

  就因為她長得妖艷,舉止散漫?

  可事實證明她雖然抱著目的入府,但並沒有用下作的方式勾引他,反而是他對她失禮了。


  他其實並不了解她究竟適不適合做一個妻子……


  把玩香囊的手頓住,虞應戰對一向堅定的事有了動搖。


  *

  這日下朝,往日會與虞應戰同路而行的薛定海明顯感覺到身側之人足下焦急。


  頓住腳步,薛定海笑看著那焦急的背影,不住的搖頭,肩膀卻被另一側的好友搭上:「知淵這是怎麼了?今日怎麼走的這樣快?」


  一手端在胸口,一手輕撫著下巴,薛定海想到他拿香囊交給他時那一臉篤定有人勾引他的模樣,笑言道:「大概是急著被勾引吧。」


  虞應戰雖然心裡還有些抗拒相看這個李氏為他尋得女子,但誠如他先前所想,他不了解她又怎麼知道她到底合不合適呢?所以打著試著了解的心思一回府便去了那人白日常去的湖畔涼亭。


  然而走到小徑,聽到那處有軟聲傳來時卻慢慢頓住了腳步……


  自打兩人說開后,表哥便對她極好,但李言蹊向來居安思危,總結了表哥為何先前看中鄭雨眠的原因,便也想投其所好,學些雕綉技藝。


  琴棋書畫是閨門女子都要學的,李言蹊學過,但學過後長久不練習早忘了,再說她本就不感興趣,哪還會在西席、教習走後練習,所以再想拿起來便有些費力了。


  噘著嘴,一臉不情願的與手中的綉帕作對,苦大仇深后終於興緻沖沖的展顏,將手中綉了幾日的帕子拿給一側閑閑嗑瓜子的孔雀:「瞧吧,我繡的多好。」麒麟的寓意好,適合學子用,當年學術聖人與麒麟獸的故事廣為流出,她知道,她要送這帕子給表哥。


  孔雀將手中的瓜子扔到小碟中,拍了拍手才抬起眼眸,長「嗯」一聲也狀似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個猴兒繡的不錯,活靈活現的。」


  李言蹊氣惱起身,將帕子扔在地上踩了又踩,哼聲道:「你不是說教我下棋嗎?」


  孔雀聳了聳肩,端過象棋來:「基礎的你都懂,我就不用多說了,直接擺了個棋局,咱們破這棋局吧。」


  坐回石桌前,李言蹊支起了下巴,看著已經展開的棋局猶豫片刻拿起了『象』字棋。


  孔雀雖然面色沉靜,但心中卻對她拿起象表示贊同,東臨先生當初破這棋局時便是先提『象』的,就在孔雀暗贊李言蹊對棋局殺伐有敏銳的觸感時,眼睜睜的看著這她用她的『象』越過楚河漢界,將她帥側的車吃了。


  「……」


  「怎麼了,象不是走田嗎?」


  孔雀抬起頭,看著對面抓耳撓腮的人,隱忍片刻,緩緩吐氣,問題是你這不是走田,你這是走過了一整個莊稼!

  鎮定自若的端起一側的茶盞,孔雀潤了潤喉嚨:「晌午了,我們去用飯吧,聽徐嬤嬤說今日小廚做的是醋溜西塘肉。」


  李言蹊鄙夷的看著她,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真是懶驢上磨屎尿多,要她教她下棋她總有旁的事。


  怨忿歸怨忿,但李言蹊還是先於孔雀起了身,興緻勃勃的向外走去:「東西別收了,咱們下午等日頭退下后再過來。」


  長舒一口氣,孔雀起身跟著走上小徑。


  涼亭內恢復了寂靜,一直隱在樹后的人才步入,撿起地上灰撲撲的帕子,劍眉微皺,看到棋盤上那有名的棋局和被象吃掉的車時,眉頭蹙的更緊,冷聲斥道:「一無是處。」


  他本著想要了解她的念頭前來,現在了解了才發現,她果然不是一個做妻子的合適人選。


  沉著臉轉身,虞應戰走出了涼亭,邁上小徑時再次聞到那道屬於她身上的香氣,殘留在空中的香氣已經彌散開來卻一瞬就被他捕捉到了,足下的步子漸緩,想到剛剛涼亭中那女子抓耳撓腮一臉坦然的模樣,搖了搖頭,嘴角卻不似先前那樣緊繃。


  她也並非一無是處。


  至少那吻滋味極好。


  再起抬步,虞應戰卸下剛剛一瞬的柔緩,眉頭皺緊,人都是會改變的,若有一個適合的教習嬤嬤指點她,她或許能成為一個合適與他的妻子也未得而知。


  打定主意要為她挑選一個嚴苛的嬤嬤后,虞應戰再不糾結,大步向院子走去。


  虞應戰剛剛邁入院子,徘徊在院中的虞爾便步上前來:「爺,剛剛國公爺回府後命人傳話,等爺下朝去一趟書房。」


  輕「嗯」一聲,虞應戰轉身離開。


  書房內,許久不曾相對而坐的父子倆皆面色沉沉。


  虞應戰是自幼時起便是這表情,然而虞國公卻是因為心中有事:「我聽聞你回京的路上也遭遇過伏擊?」那日宮中他得到消息還未問上一問,小兒便也遭到了刺殺。


  虞應戰垂眸未語,虞國公卻重重一手拍在桌案上:「真是膽大包天!」怒吼過後又嘆息沉聲:「那些人是沖著國公府來的?」


  如果說先前,他猜測是針對他而來,但虞應朗同樣受到刺殺,卻不得不讓人推測那些人其實是針對國公府而來。


  如今朝堂雖然面上毫無波瀾但私下卻波濤暗涌,鬥爭不斷,這鬥爭主要是以右丞相、名揚侯為首的外戚勢力和以左丞相、虞國公等輔佐皇室三代的老臣之間的矛盾。


  外戚勢力不斷擴大,侵佔了原屬於舊臣舊族的利益,侍奉朝堂多年的老臣舊部奮起反抗 ,矛盾加深,若不是皇上在態度上不偏不倚,兩方估摸連面上的平和也難以為繼。


  虞應戰素來對朝堂之事甚少問詢,但並不代表他遊離在朝堂之外,任人宰割,相反他是個有仇必報的人。


  無論他是因為朝堂鬥爭被牽連還是因為其他,有人敢刺殺他,他便要盡數奉還。


  但冤有頭債有主,他也沒必要捲入朝堂鬥爭中去,一併都恨上了,尋到是何人所為便好。


  從虞國公書房出來,虞應戰神色淡漠側頭沉聲:「去查。」


  *

  那被李言蹊神來一筆的棋局到底被擱置了,晌午休息過後,吳家小姐遞來了請帖,邀請李言蹊參加春末的由她主持的斗酒會。


  李言蹊看著那日子一臉為難。


  這個日子原是吳三小姐與宋家大公子大婚的日子,但因為月前宋家公子與綾安公主出了醜事,這婚事已經不了了之了。


  在這樣的日子大張旗鼓的設宴……


  沒想到吳家比她想象的還兇悍。


  李言蹊猶豫不決,便去詢問了自家表哥。


  身為國子監學識數一數二的學子及日後定要登朝入仕為官的虞應朗顯然比李言蹊看的更遠,他是國公府的二公子,雖然尚未考取功名,但出身便已決定了他的一些觀念,包括敵視外戚。


  他本是不想讓李言蹊去的,因為吳家可以說是外戚之首右丞相的左膀右臂了,但她來京這般久好不容易認識了一個與她興趣相投的朋友,他不想拘著她,更何況朝堂上兩方還維持著面上的客氣,他何必連姑娘家友誼也要干涉,那樣倒顯得失了胸襟。


  自後走近她身側,看著她難以舒展的眉頭,虞應朗淡淡一笑:「去吧,你來京中這麼久難得有投機的朋友,但要記得少喝些酒,注意安全,莫要被旁人傷到。」


  疑惑的偏過頭,李言蹊有些不明白了,前一句讓她少喝酒倒好理解,他關心她嘛,后一句就奇怪了,她又不是參與鬥毆去了。


  虞應朗含笑不語,只是自后撫摸著她的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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