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陰陽魚?

  虞璁看了半天圖紙,突然就感悟到了古今結合的神奇融會感。


  本身這是為了自己概念里的大學而設計的圖紙, 但真的教育起來, 內容肯定也不是所謂的什麼量子物理、航空科技這類的東西。


  這太極陰陽魚畫的規整, 還細心標註了每個分區的設計,這簪花小楷瞅了兩眼,像是女子寫的。


  趙璜見皇上沉默不語, 心裡有點慌:「陛下可是不滿意?」


  「還不錯,具體細節交給你去調整。」虞璁想了想道:「工程方面的事情我不懂, 但學校一定要建的可以立足百年——還要抗震。」


  對了, 京城是不是未來會有場地震來著?


  是嘉靖多少年?


  工部尚書應了之後想了半天,又琢磨半天, 試探道:「那陛下對於這大學的認命, 是交給哪邊來管?」


  雖然是與教育有關,應該扔給國子監。


  可兩座學校, 一個是學醫的, 一個是學工的,國子監那邊根本挑不出什麼老師來。


  不, 也許國子監可以提供管理者。


  不管是制度還是細節, 都需要反覆修訂才可以……這可是個大工程啊。


  虞璁摸了摸下巴, 認真道:「交給工部和太醫院來——要聘請資歷深學問深的老臣,老工匠也可以——如果有什麼問題的話,可以給我寫摺子求個恩准, 我再以新的名義把他們納進來。」


  趙璜鬆了口氣, 只好奇道:「陛下, 那這些學校的課程……」


  「是這樣的。」虞璁示意他先把圖紙收好,仔細道:「這兩座大學並肩而立,又設計的精巧細緻,肯定要建個三四年。」


  「在這三四年裡,就要把那些老臣老工匠老太醫們召集起來——臣子們去修訂從上到下的學校制度、教師制度,而工匠太醫們要把學習的體系建立起來,讓學生們能循序漸進的去獲得更深入的知識。」


  中國科技的傳承,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系統和具體的承接總結,主要都是學徒制,靠口頭的所謂代代相傳沿襲。


  皇帝從前就和他談過這些,趙璜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工部如今雖然擴充了不少人手,每個人都已經分了不少的任務。


  如果連教師和學校建立的事情都要由自己來主持,那可真的是分身乏術了。


  尚書支支吾吾的說完這事,皇上也意識到自己不夠地道,想了想突然道:「要不然,讓嚴世藩來試試吧。」


  嚴世藩?那個王尚書新收的義子?

  趙璜愣了下,頗為不放心的開口道:「能成么……」


  「試試看。」虞璁確實有心鍛煉那個十五六歲的孩子,耐心的跟趙璜解釋道:「不是讓他突然上來就當個大官,而是讓他在醫官、工部老臣老匠中主持協調,輔助他們把體系建立。」


  這個角色,就有點像鶴奴的秘書官。


  這光說好像也沒用,何況古代人可能也沒有感受過應試教育的牛逼之處。


  虞璁意識到自己說了這麼多,工部尚書貌似也沒聽懂多少,只揮手道:「你派人把嚴世藩叫來,我們三個再聊一會。」


  趙璜平時在工部埋頭苦幹,過年的時候都沒去訪友交遊,對於嚴世藩的風聞也只是略微了解,並沒有見過這個京城尋仙考選拔上來的孩子。


  聽說父親在南京當禮部尚書,雖然不算家世顯赫,起碼也是個有底子的。


  嚴世藩穿了六品的官袍,聽說皇上有請,忙不迭的就從經部來了工部。


  「進來坐。」虞璁已在桌子上鋪了猶如山河圖大小的大幅宣紙,示意趙璜在旁邊看著,又跟嚴世藩解釋了幾句前因後果。


  他說話的時候,忍不住看了眼這個如今行動已經大好的孩子。


  嚴世藩如今還沒有吃的渾圓如豬,在王守仁的悉心管教下,不僅身量挺拔,眉眸里也透著熠熠的精神氣。


  他便如一棵剛開始抽條的白楊,雖然還沒有成長至盛年,卻已經能讓人看見幾分的風骨。


  見著嚴小胖子還沒吃胖,虞璁心裡鬆了口氣,開口道:「我今天跟你講的,就是知識體系這個東西。」


  他沒有急著動手,而是先解釋了氣泡框、樹狀圖等幾個寬泛的概念,讓這孩子能明白什麼是知識具象化,才再度把歷史抬了出來,以歷史學習為例子,邊寫邊畫出整個知識網。


  從最初的三皇五帝,到夏商與西周,原本只有一株的氣泡不斷跟隨著衍生的分支茂密發展,到了五代十國的時候,宣紙上下都整齊有序,一目了然。


  圖表化的學習是現代的特色之一。


  虞璁知道嚴世藩本身就才智過人,不可能理解不了這些概念。


  他一抬起頭來,就瞥見嚴東樓噙著淺淺的笑意,像是突然得了個不得了的寶貝。


  「你看。」虞璁挑眉道:「我覺得他可以。」


  這醫術也好,工部的建築學、統籌學也好,什麼東西都要按照科目來整理頭尾,讓知識能夠被系統的整理和傳承。


  嚴世藩明顯已經理解了這種梳理方法,他抬起頭來,神情沉穩而篤定:「陛下是希望,由微臣將國子監的修書,與大學的體系建立,結合在一起,在三年內有所結果嗎?」


  虞璁抿唇一笑,點了點頭。


  他是個孩子。


  不僅聲音裡帶著幾分稚嫩,面容也沒有展開,就如同玩具般的馬駒一樣。


  一旦給他疾風勁草,給他施展與學習的過程,他就會用驚人的速度成長,成為這大明國的汗血寶馬。


  所以嚴嵩到底是怎麼養,才把這麼好的苗子糟踐成那樣的……


  「你的任務很簡單,幫忙收集和整理歸納,待講師什麼的設定之後,你來輔助他們把大學的體系慢慢建立——」虞璁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朕命你為正五品承學官,京城兩座大學建立的核心環節,就交給你了。」


  趙璜聽到品級和官職的時候,心裡都忍不住一跳。


  「陛下……當真是不拘一格用人才。」他忍不住稱讚道:「徐左侍郎二十六歲,陸統領近十九歲,還有這位十五歲的承學官,都是以才德得官職,也讓臣感慨良多。」


  想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是如此年輕氣盛,卻在朝廷中被排擠打壓,差點把心中的雄心壯志都悉數澆滅。


  這些年輕人,不用在意官場中的爾虞我詐,只儘力的為國家效力,當真是前所未有的盛況。


  皇帝略有些僵硬的抬起頭來,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說什麼?阿彷——阿彷他今年,才十九歲?!


  嘉靖八年才滿十九歲嗎?!

  他只強迫自己深呼吸,佯裝什麼都沒聽見,淡笑了一下,便隨便找了個借口告辭。


  回宮的一路上,虞璁都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


  陸炳他居然比自己小三歲!!!

  他為什麼長的這麼高啊!!看肌肉和身材都像至少二十三四歲的青年人了好嗎!!!


  陸大人你這麼早熟的嗎?!

  那自己跟他之前做的種種事情,還有各種難以回味的葷話,此刻想來都羞恥又放蕩,完全特么的是在教壞小孩子啊?!

  皇帝一路扶著玉輦的木壁,半晌都捂著心口緩不過氣來。


  這踏馬就成了年下攻了啊朋友。


  主要原因還是在於,陸大人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又凶得很。


  他原本就輪廓深邃,一旦放出冷漠又肅殺的氣場出來,誰還能鎮得住他。


  ——但是國家情報局局長是個十九歲的少年這種事情,也太扯又太帶感了吧。


  不得不說,這麼做確實很亂來。


  他當時在過年的時候設了三道詔令,給三個大臣抬身份地位,可就是忘了問陸炳到底有多大。


  因為看身高和氣勢,他完全有二十五六歲,根本沒法往比自己小這方面來聯想。


  更重要的是——陸炳做事之穩,城府之深,甚至不輸於官場的老油子!

  鶴奴正在東殿忙著排預約見面的木牌,一聽見小太監通報忙放下手裡的東西,就見著皇上搖搖晃晃的走了進來,神情有幾分恍惚。


  「陛下?」他心裡一驚,生怕是六部里那個混蛋又讓皇上不高興了,忙不迭迎過去,小心道:「陛下還好么?」


  「我問你,」虞璁任由他扶著自己往正殿走,一面喃喃道:「這二十歲才行冠禮,怎麼陸炳他可以帶帽子?」


  鶴奴完全沒想到,皇上一回來關心的是戴帽子這種破事,只忙道:「凡男子年十五至二十,皆可冠,如今冠禮的年齡已鬆動許多。」


  陸大人年幼時便隨陛下來了京城,想必也早就行過冠禮了。


  虞璁腳步一頓,也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嘉靖二年的時候,小陸朋友恐怕才十一二歲吧。


  難怪直到去年都是個六七品的總旗,也是在等他成年呢吧……


  他略有些頭痛的在龍椅上坐下,示意鶴奴先出去拿點心水果來。


  平日窩在陸大人暖暖的懷抱里,趴在他肩頭的時候,都有種養了只豹子的安心感。


  不是自己討厭年紀小的,而是這反差感太大,總覺得再面對他家阿彷的時候,就有種怪怪的感覺。


  然而不管皇上是如何想的,陸炳依舊在三大營中忙完了,再沐浴熏香一遍,繼續按時過來給皇上暖床。


  他雖然如今更加奔波勞累,可是心裡便越關切熙兒在宮裡可過得開心,會不會又有哪個不長眼的來找他麻煩。


  一走進寢宮來,陸炳憑本能能夠感覺得到,哪裡不太對勁。


  皇上並沒有跟貓似的洗乾淨窩被子里等他,而是坐在床中間,穿著寢衣又神色複雜。


  「……陛下?」他略有些不安的喚道。


  「我怎麼忘了,你只有十九歲呢。」虞璁頭一次沒有伸手索抱,而是皺著眉打量著這高挑而又氣質清冽的男人,腦子裡亂糟糟的。


  陛下這是……不要我了嗎。


  陸炳愣了一下,只強定住神色,垂眸道:「陛下若是已身體康健了,那臣便去廂房裡值守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虞璁意識到這貨聲音都變悶了,忙開口道:「你回來!」


  沒想到的是,在聽見他的挽留之後,陸炳直接抬手放下了佩刀,兩三步就走了過來。


  他沒有想到,陛下會在意自己比他小三歲,也沒有感覺到自己內心會如此的慌亂。


  可是在這一刻,那些君臣之禮好像都不再有任何意義,他只想把這個男人按在床上,教訓也好啃咬也好,讓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按照現代的計量,陸炳如今起碼有一米八五的身材,他沉了臉色兩三步就走到虞璁面前,氣勢騰地就揚了起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虞璁也慌了,忙不迭解釋道:「不是……嗚。」


  他直接被捉住了右手,下一秒就被陸炳垂眸吻住,整個人直接被按在了床上,完全沒有反抗的力氣。


  陸炳在錦衣衛里呆了八年,對擒拿的那一套再熟悉不過,此刻一隻手撐在他的耳側,便居高臨下的籠罩在了他的身前。


  虞璁身為帝王,如獵物般被他鉗制住,此刻心臟狂跳,眼睛還被強迫著直視他的雙眸,一瞬間就氣息紊亂,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陸炳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只不肯放過他似的低頭深吻,唇齒毫無保留的激烈交纏,連喘息的機會都毫不保留。


  在這一刻,他才是控制者和征服者,可以肆掠他的一切。


  虞璁被親的發出低低的嗚咽,心想自家養的豹子恐怕是被惹惱了,只委屈著喘息道:「你在生我的氣么。」


  陸炳並沒有回答,只跟獸類發情似的偏側角度,舔吻著他細白的脖頸與耳垂,聽著身下人混亂而急促的抽氣聲,直接張口咬了下去。


  「嘶……」


  他並沒有弄疼他,可是在這一刻,哪怕只是咬住人的側頸,也有種奇異的色/情感覺。


  虞璁任由他完全的控制住自己,整個人都深陷在柔軟的床褥中,只被動地抱住了他的脖頸,任由他為所欲為。


  似乎是感覺到了帝王的容忍與默許,陸炳直接抬指挑開寢衣的扣子,冰涼的指尖探了過去,低聲道:「小三歲又如何?嗯?」


  「沒有……啊輕一點……」虞璁心知果然是生氣了,此刻連掙扎的動作都毫無意義,只安撫性的親吻著他的鎖骨與脖頸。


  「嗚別亂蹭啊……嘶……」他只覺得頭腦中一片空白,還不肯死心道:「叫……哥哥……」


  「嗯?」陸炳垂眸一笑,忽然獎勵似的輕吻了下他柔軟的唇瓣。


  「哥。」他的聲音帶著冰寒的氣息,卻又溫柔而動聽。


  「你真可愛。」
-

  2-

  皇上最近身體有點虛。


  鶴奴雖然感覺出哪裡不太對,但仔細一猜測,估計是小兩口鬧脾氣了?

  這鬧脾氣怎麼鬧得天天捂著腰……真是沒有節制。


  虞璁這兩天簡直想在被子里趴著辦公,連龍椅都得放兩個墊子把腰托著。


  這王八蛋去了軍營之後,體力真的是越來越好了。


  陸大人白天依舊不見蹤影,可晚上時還是會按時回來,只是腳步輕快了許多。


  在其他人包括鶴奴在場的時候,他對皇上格外的尊敬客氣,幾乎守禮到了極點。


  越是這樣,虞璁越是明白這貨還在記仇,只假笑著屏退左右,再繼續趴預案上癱一會兒。


  佩奇明顯嗅出點什麼情況來,警告性的沖著陸炳低吼著呲出犬牙來。


  可陸大人僅漫不經心的瞟了一眼,小傢伙就閉嘴窩了回去,繼續抱著尾巴舔毛。


  這慫貨!虧朕一口肉一口奶的把你喂大!

  虞璁氣不打一處來,還是長嘆一聲,繼續趴桌子上看摺子。


  陸炳難得休沐時不用加班,見他癱那,還是心軟了幾分,慢慢走了過去。


  ——不會要玩辦公室PLAY吧!

  這個可以有但是今天不合適啊!


  虞璁頗警戒的把眸子從奏摺上抬起來,瞪了他一眼。


  陸炳只嘆了口氣,把站在他的身側俯下身來,動作輕柔的給他捏肩按腰。


  雖然此刻姿勢不太對,但是他的力道和角度都恰如其分,直接把皇帝又揉的舒服到哼哼唧唧出來。


  陸炳一聽見他這貓叫似的聲來,就不得不剋制自己某些方面的想法,悶悶地繼續伺候這位爺。


  他明白,自己那日逾矩放肆,當真是心裡怕了。


  感覺自己會被拋棄的那一瞬間里,他突然什麼都顧不上了。


  什麼君臣之義,什麼忠實臣服,都比不上可以抱緊他時的安心感。


  帝王的心思難測,也不知日後是否會……突然移情別的人。


  真的到了那日,恐怕自己也就心死了吧。


  ——殊不知如今的陛下,是堅定不移的一夫一夫制擁護者。


  這頭陸大人已經開始提前吃未來的飛醋了,那頭後宮又遞了書信過來。


  說是后妃合力共策,真編撰了一冊育兒經出來。


  大概是知道皇上現在忙得腳不沾地,陳皇后也沒好意思喚他回後宮,只把書和一封信託黃公公轉交給他。


  虞璁聽到這消息時相當欣慰,不管寫出個什麼東西來,這后妃們能有事情做,就是相當不錯的進步了。


  女人也好男人也好,都要活出自我,不要一味的把生活重心都放在愛情上面。


  他展開了信封,先開始讀後宮的月例工作報告。


  幾個皇子公主都吃得好睡得好,就是偶爾鬧騰著想吃糖。


  每個月自己過去給他們講的童話故事,好像如今都記住了些許,還試圖跟照顧他們的宮女們再講一遍。


  后妃們有抱團一起創作童謠和彈曲編歌的,也有跟著皇后寫育兒策育兒經的,她們還一起看書討論對錯,不斷研究如何更合理的養育小孩兒。


  當然這育兒經和書信里,也充斥著忠孝的封建思想。


  忠孝也沒什麼不好,畢竟還在古代。


  虞璁自動的無視掉那些字眼,把育兒經翻了一遍。


  從懷孕到生育的整個過程,按照自己從前的吩咐,她們也悉數的做了詳密的介紹和科普,在這方面寫的盡心儘力,相當不錯。


  不過……還是少了點什麼。


  「備駕,去育嬰殿。」


  陳皇后沒想到自己能盼著皇上,一封書信就把他請回了後宮,忙不迭把妃嬪們都叫上,把孩子們也紛紛抱了過來。


  小傢伙們現在相當活潑好動,有的還開始跟著母妃做五禽戲,揮舞著小肉爪亂動了。


  虞璁看著小公主粉嘟嘟的小臉,忽然有個奇異的想法。


  這麼可愛的小人兒,哪怕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也會由衷的希望她能有個好的歸宿。


  論歸宿,此朝公主定然不會嫁到草原和親,做那韃靼的附屬。


  怎麼感覺——張居正跟我家閨女,估計是差不多大?

  千古名相,權臣首輔,定然能配的上我這粉雕玉琢的閨女吧。


  皇后還沒意識到這當爹已經開始吃女婿的醋了,抱住小皇子笑著道:「陛下,幾個孩子都很想您呢。」


  皇帝他穿越過來之前雖然確實沒當過爹,但是深刻的理解一個事情,那就是愛的教育。


  從前的宮廷死氣沉沉,無論是后妃皇子都規矩拘束,幾乎沒有任何家庭的感覺。


  不管夫妻之間如何,這小孩兒是一定要感覺到家庭的溫暖與包容的。


  如果童年裡缺失了信任和愛,會直接影響到他們日後的性格發展。


  虞璁等孩子和后妃們都坐好了,才開口道:「朕今天來,是來談立儲之事的。」


  幾個有子嗣的后妃臉色一白,明顯並不希望他談論這個話題。


  由於那幾個道人的預言,皇上不再臨幸後宮,子嗣也限定在了這六個孩子之中。


  其他的妃嬪表面上談笑晏晏,心裡指不定怎麼捅刀子呢。


  虞璁抬起眸子,不緊不慢道:「這後宮里,從來都會因子嗣之事爭鬥不休,不是么?」


  皇上一說大實話,所有人都心驚膽戰的。


  問題是皇上他就喜歡說大實話。


  「說到頭來,當娘的都想讓自己的孩子能繼承大統,能在小時候就足夠受寵,古往今來,誰不是為此拚命折騰著?」虞璁微微一笑,慢悠悠道:「指不定使出什麼法子來。」


  但是,這不代表,我會容忍你們。


  「朕在塵埃落定前,不會立太子,也不會有任何嫡長子的記錄。」


  他站起身來,不緊不慢的開口道:「聽清楚,這大明的江山,朕將用畢生的心血去擴張強盛。」


  「這些孩子,都有可能繼承朕的衣缽,不·論·男·女。」


  此話一出,幾個妃嬪面面相覷,就連皇后都捏緊了帕子。


  她身為皇后,沒有孩子,已經是最大的遺憾和恨事了。


  「朕知道你們在想什麼,」虞璁淡淡地開口道:「臨幸是不可能臨幸的了,單是這四個孩子,日後都可能爭奪不休,不知道如何兄弟鬩牆。」


  「正因如此,朕提前告訴你們,這繼承大統之事,不看朕親厚誰,喜歡誰——而看誰的成績好。」


  成績?什麼成績?讓他們科舉嗎?!

  幾個孩子還坐在娘親的懷抱里,嘻嘻笑著,甚至左右扭動,完全不知道他們未來的命運會是如何。


  「聽清楚了。」虞璁抬眼道:「待這六個孩子開始正式讀書起,每一年,朕都會從德、智、策、體四項給他們打分記錄,每一年成績最好的孩子,無論男女,都可以得到額外的賞賜和權利。」


  「若是能連著三年拿到第一名,朕便許這孩子陪伴左右,跟朕一起上朝聽政。」


  他的話說的斬釘截鐵,全然不給任何商量的餘地。


  所有的臣子都基本上馴服如羔羊,何況這個考量法,完全是他朱家的家事,跟那些外姓毫無關係。


  足夠科學,也足夠人性化。


  成績不好沒事,算術太差也沒事,只要你德育分穩,策論方面足夠驚艷,也同樣可以贏下我的位置。


  但如果一切都優異過人,只有品德遠低於及格分,那照樣德不配位,麻溜收拾好當王爺去吧。


  「明白你們要做什麼了么?」虞璁漫不經心地開口道:「這爭風吃醋,教孩子挑撥是非,玩弄人心,那些陰毒的東西統統都是沒什麼用的。」


  所謂德,乃是對國對民,為賢為正。


  所謂智,無論文治武功,都要科學發展。


  所謂策,是改革之策,維/穩之策,制衡之策。


  所謂體,是強身健身,平安康健。


  「要爭,就堂堂正正的爭,不要爭一時,不要爭一年,而是活出一口氣來。」


  皇上說話時雲淡風輕,卻令每一個人都噤若寒蟬。


  他把那些利益的糾纏與陰暗的心思,都輕而易舉的挑破點明,反而讓在場的許多人都開始自責反省,意識到自己的視野有多局限。


  「這後宮之中,難免會結對子找盟友,不如也光明正大了來。」虞璁忽然揚起笑容,不緊不慢道:「后妃統共十二人,六個有所生育,六個無所出。」


  「與其暗中勾心鬥角,不如就直接明面上挑好隊友,每年允許你們更改一次。」


  「從這些孩子滿六歲起,宗人府就立檔計分,每年的最後一個月會由朕來公布最後的成績,中間依靠什麼來考核測量,都不會透露給你們當中的任意一人。」


  虞璁看著皇后豬肝色的臉,慢慢道:「這些事情,也會影響你們的晉位等級,可認真些吧。」


  六年。


  六年不到,大學的校園也準備好了,天下也將一步步安定下來。


  等你們都十五歲了,我會帶著你們征戰沙場,讓你們去各省實習遊覽,知曉天下的真實面貌。


  孩子們,我其實不是你們的爸爸。


  但我絕對會比他,還要認真一百倍的來對待你們。


  這大明朝的江山,絕對要交到靠譜的人身上。
-

  3-

  後宮陷入了難得的平靜和秩序中。


  每個人的腦子像是被鋼絲球狠狠搓了一遍一樣,直到皇上離去三日了,也半晌緩不過來。


  從前要麼立賢不立長,要麼就以嫡長來繼位,哪裡有什麼打分制度?!


  而且皇上他要的,還是德智策體全面發展,最好還有所長項。


  這可跟她們預期中的構想完全扯不上關係了。


  但凡聰明些的人就能發現,越是母親有見識有才學,越能把孩子往這方面引。


  那些雖然生了子嗣但並沒怎麼讀過書,也終於慌了神。


  皇上明面上吩咐她們可以結了盟友,直接到皇后那裡登記,一年一換互助互利,簡直是聞所未聞。


  但是這樣一來,殘害皇嗣什麼的手腕,似乎也完全沒有用了。


  ——除非把剩下的五個孩子統統殺掉,才有可能保證讓自己這一隊的孩子贏到最後。


  可是皇上這樣完全引入競爭制度,就連沒有子嗣的妃嬪都多了不少的選擇。


  如果她們站隊或者教養有素,也完全可以贏個妃位甚至貴妃的位子坐坐。


  皇后回了宮中,都精神恍惚了許久。


  她讀的女德女訓,此刻也完全如同是廢紙一張了。


  要養出皇上所期望的孩子,自己就要頗有才華和見識才行。


  雖然陛下說過,這整個藏書樓的目錄冊本都已經送進了後宮,有專人幫忙借閱給她們研讀,可是自己又要從何做起?

  九嬪中有五嬪生養,自己平日里也沒仔細看看,誰的孩子更聰明一些。


  如果真如皇上所言,連公主都可以繼承大統的話,難不成還真有誰能養出個武則天出來?


  這頭的虞璁忙完大小事情之後,一面感嘆著不用上朝就是方便,一面去了趟工部。


  如今眼鏡的技術越來越好,研磨鏡片方面的工藝也相當精湛了。


  由於皇上出手大方,也刻意吩咐宮中臣子對工匠們客氣而厚待,很多事情的效率都加速了許多。


  這眼鏡在幾百年前就有雛形,但之前都是水晶材質的單片鏡,用來給達官貴人讀小字古書之類的東西,完全不能符合普遍的需求和承擔能力。


  玻璃這個東西,就是汞的產物,但是它不僅可以拿來做鏡子,還可以做窗戶鏡片,可以說是萬金油般的存在。


  工部的人已經察覺出種種的好處,還試探性的裝了個玻璃窗,在觀望效果如何。


  虞璁巴不得把乾清殿的窗子也裝個玻璃窗和紗窗,夏天透氣都鬆快許多。


  他去了工部,直接吩咐人把小蜜蜂趙璜給拉來。


  「陛下!」趙璜一臉誠惶誠恐的跑過來,惴惴不安道:「陛下,您之前囑咐臣做的那個——顯,顯微鏡,好像搞出來了。」


  虞璁一挑眉毛,忙道:「拿來給朕看看。」


  別的他不清楚,這顯微鏡的出處,在生物課本上可寫的明明白白了。


  當年有個叫列文虎克的看門人,閑得無聊就把兩個放大鏡疊在一起看熱鬧,看著看著就發現不對來,後來還被英國女王給封了個爵士。


  ——照這麼講,自己這當皇帝的,早就該被頒發一水的各種獎章了。


  真是發明家+農學家+改革家+思想家……


  但是千言萬語,都比不上趙璜引他去看的那顯微鏡。


  一切都做的很簡陋,但是鏡片卻磨得極其認真。


  虞璁之前提到這個構想的時候,還特意吩咐趙璜做載玻片,用來把東西切片之後,拿來觀察種種的奇妙之處。


  趙璜雖然並不明白玻璃有個什麼奇妙的,但他早就習慣了皇帝的種種吩咐。


  顯微鏡需要一凹一凸的透鏡,並且在薄厚方面有極為精湛的控制,幾經打磨和實驗才能成功。


  眼下這載玻片上,正放著一黃瓜的薄薄切片。


  虞璁湊過去一看,果真望見了久違的畫面。


  「陛下——陛下您也看見了嗎!」趙璜欣喜道:「這是不是就是,一芥子的虛渺之物?!」


  不,這個跟神佛沒關係啊朋友……這個是科學。


  古人能夠看到這樣奇妙的畫面,恐怕指不定怎麼議論驚慌。


  虞璁看見趙尚書歡欣鼓舞的樣子,忽然有個大膽的想法。


  他用木簽取了點口腔上皮細胞,滴了清水之後又吩咐人遞能染色的稀釋液體來。


  那是他早就準備好的,從蔬菜根莖上提取的染色劑。


  由於沒有蓋玻片,這幾個步驟做的相當麻煩,還失敗了幾次。


  但是趙璜全程雙眼炯炯有神的看著皇上折騰,壓根不敢錯過任何一秒鐘。


  當淡紫色的細胞出現在畫面里的時候,虞璁調整了下燭光的位置,示意他也過來看一眼。


  「這是——這是從陛下口中取來的?!」趙璜看著這奇形怪狀的詭秘之物,震驚道:「當真是見所未見!」


  「我覺得,」虞璁慢悠悠的笑了起來:「就叫它細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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