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真面目

  跳訂太多, 被FD君攔下了喲~  「對……」


  「那你住哪兒?」玄司北半掩的眸中閃過一縷幽光。


  宋悅曾說過自己是黑戶, 而真正的黑戶是無法入住客棧的,以她現在的余錢也不可能有宅子住……她不會傻到一個人窩在貧民窟那些沒人要的破房子里將就過夜吧?


  「我……」宋悅有些結巴,答不上來, 心想要不要往慘了說,住破廟。又轉念一想, 今晚怕是要和他一起住,條件不能太差,於是信口胡謅, 「我有個生意上的朋友, 以前就相互照應著,這次他見我獨身來燕, 便騰出了個小院子……」


  這完全是託了皇太后的福。姬無朝的娘給她在燕都做了個院子,只是具體原因,還沒等她說清楚, 就已經過世了。姬無朝只去過那兒一次, 所以印象模模糊糊的,除了李德順會派人定期去那兒打掃,根本沒人會去住。


  這個問題,算是揭過了。玄司北似乎對她的身份沒起任何懷疑,一雙眸子輕輕眯起,總是讓她聯想起自己送他的那隻溫順白兔。


  【宿主, 其實你在他眼裡, 也就是只小兔子……】


  宋悅:……我他乾娘!我超凶的!


  她忍不住把他往懷中按了按, 直勾勾望著他一頭如同黑綢般的柔軟髮絲。


  早就想摸摸兒砸腦袋了,可惜這孩子好面子,偏偏不給她摸。現在正是撫摸乖兒子的好時機!


  宋悅剛一伸手,猝不及防的,他突然抬眸,認真發問:「你當真三十三歲?」


  她伸到空中的手僵住,在他冷冰冰的目光中半路折回,尬笑著:「這還能有假……」忽然瞥見他在懷中的姿勢,暗道不好,一把推開,捂著胸口,臉色黑了下來,「小小年紀不學好,你說為娘哪裡?!」


  一部分是給氣的,另一部分是心虛,所以才捂著胸,裝作盛怒的樣子,怕他看出端倪。


  她雖然可以通過衣著打扮和化妝來儘可能的復現三十歲婦女的模樣,但這姬無朝的身體還是實打實的十幾歲小幼苗,不知道是不是常年束胸的緣故,胸口堪比飛機場,沒有半點起伏。要不是她穿女裝的時候覺得實在不像樣,墊了幾層,估計要被當場拆穿了。


  這孩子還沒開過葷,應該感覺不出差異。只是剛才的話,她聽了都想打人。


  玄司北被她推開,眸中卻染上了些笑意。


  難得看見這女人惱羞成怒的模樣。


  剛才,他的確是有幾分懷疑的,但見她的反應,的確不像未經人事的二八少女,真把他當養子對待了。


  ……


  直到傍晚,人流逐漸變得稀少之前,玄司北都站在宋悅身邊,幫她些小忙,除了質疑年齡、以及不承認她的乾娘身份以外,兩人的相處,十分和諧。


  宋悅撐著腦袋,看著養尊處優的楚國太子此時正手腳麻利的給客人找錢,心下覺得有些新奇。他臉上沒有絲毫不悅,看來是真心想要幫她的忙的,她之前的一系列教育……似乎也不是全然白費。


  這樣看上去,他就像是個乖寶寶,一雙澄澈無害的眸子十分吸引路人好感,說話也溫溫和和的,看不出半點戾氣,讓她再怎麼想想,也無法將他和白天遇到的那個眸色冰冷的男人畫上等號。


  玄司北幫忙著收攤,心情有些複雜。愈發盡心儘力,將收到的銀兩全都放入宋悅的口袋。


  按照計劃,明日他就要入宮了……和宋悅在一起的日子,只剩下一個晚上。


  他能為她做的,只有這些。


  不是沒有想過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但,他不能預估她的反應——這樣震撼性的消息,對於一個平凡的商女來說,恐怕難以承受,更別提她還將他視為親生兒子。


  宋悅享受著被乾兒子伺候的待遇,有種自己苦心培養的小樹苗長大了的成就感,牽著他的手,兩人並排走在巷子里:「你一個人來燕都找我,也沒尋個住處……就先住我那兒吧。」


  身邊的少年一襲乾淨的白衣,遠遠看去,和她的粗布衫有些不相配。


  玄司北捏著掌心的一錠金子,在想如何送出手——若說這是他掙來的,不知道缺心眼的宋悅會不會懷疑什麼,但要是什麼都不給,總覺得有些委屈了她。


  七拐八繞之後,宋悅指了指面前的一間平平無奇的空置民宅:「到了。」


  她正要拉著兒子進門,忽然,宅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一個年輕俊美的黑衣男人,疑惑的掃了一眼她身邊的玄司北,目光緩緩落在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瞭然,開了門:「進。」


  宋悅:???

  姬無朝的記憶里,好像沒有這號人!

  如果是陌生人,一定不會這麼淡定的放他們進屋。所以這個男人肯定認識姬無朝的真容,知道她的真實身份。而姬無朝女扮男裝之事,是連身邊的李德順都不知曉的,甚至還瞞過了太上皇。唯有姬無朝的母親知曉此事……


  再這麼一想……這間宅子是她的沒錯,但是母親為她所建,所以,這個人應當是母親那邊最忠實的下屬,不然也不會熟悉她的原貌,並在母親死後還來打理這間無人的屋子。


  她好像誤打誤撞的,撞見了個忠實隊友?!


  宋悅幾乎感動得熱淚盈眶,要不是想到玄司北在場,可能當場就要和這個黑衣男人聊起來。但現在,她只能禮貌性的笑笑,在玄司北看不到的角度向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別說錯話。


  「李大哥,真是不好意思……這些天借住,給你添了麻煩不說,這次還帶了個小不點兒來……」她話語間故意將這些信息透露給他,輕輕垂眸。


  黑衣男人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明白了她的話意,少說少錯,淡淡答了一句「無礙」,便轉身做自己的事兒了。


  若不是多年的訓練,他差點都沒認出姬無朝的臉。明明和畫像中的一模一樣,偏偏穿了身極其不符年齡的粗布衫,還挽了個髮髻,活活扮老了十歲。這次帶了個漂亮的小男孩來,是想做什麼?

  宮中那些傳言,他也是聽說過的,姬無朝身為皇帝,活得肆意,為何要在一個小男孩前裝模作樣?只是,這些由不得他關心。


  宋悅把玄司北往卧房一塞,自己裝作放行李的樣子,提著包袱趕上了黑衣男人,把他硬生生拽到了大樹后。


  她在疑惑什麼,男人心下明了,也不奇怪姬無朝會是如此反應。畢竟,她的母親從未在她耳邊提過影衛之事。


  他清了清嗓子,正打算和盤托出,忽見宋悅向他俯身,壓低聲音,劈頭蓋臉的小聲問道:「你不會是我娘給我準備的影衛吧?」


  「……」男人一臉震驚。


  看他的反應,她差不多懂了,鬆開他的領口,輕呼一口氣:「果然還是娘知道疼人……你的名字?」


  「飛羽。」


  「影衛一共幾個人?怎麼只見你一個?」


  「二十人,其餘……都散了。」


  「為什麼這件事一直瞞著我?」


  「……」他突然看著她,沉默了。


  宋悅撇了撇嘴,轉過身去,背負起雙手,漫不經心:「你不說朕也知道……娘才是你們的主子,朕這個少主子,你們根本不放在眼裡。聽到宮中傳出那樣的消息,恐怕你根本沒想過替朕效力,心灰意冷了吧?」


  如果是個正常人,要輔佐一個一無是處的主子,的確夠嗆。姬無朝先前做了不少荒唐事,好在手邊沒多少權力,後果也不嚴重,比如說搶了個小白臉養在後宮——要是飛羽一直在她身邊,這種事肯定就不止一次了。


  她能理解。


  飛羽沉默了一會兒,有些羞愧的半跪下去,低下頭。卻不知一隻手竟然捏住了他的下巴,強迫他抬頭看著姬無朝那雙微眯的眼眸。這次,宋悅沒有絲毫掩藏,直視著他的眼睛:「朕能理解,這不怪你,以前的事,既往不咎。如果你也不想留,那朕就放你自由。」


  「我……」飛羽原本是想走,但看著她與主子極其相似的臉龐,又猶豫了。


  再怎麼說,她也是主子的骨肉,就算做了傷天害理之事……


  「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宋悅雙手交握在身後,一步步走出月門,那纖細的身影,竟把一身再普通不過的粗布衫穿出了幾分龍袍的氣勢,讓跪在地上的飛羽呆了呆。


  這是他少數幾次見姬無朝的面,近距離的接觸下,似乎……和印象中的有些出入……


  宋悅沉著臉走進自己的院子,腦中思緒紛亂,進屋之後,盯著燭台發了會兒愣。


  飛羽腳步極其輕盈,幾乎是初見的時候她就能猜出來,他輕功絕對是頂尖的。她是要做一代女帝的人,放著他這麼好的資源不用,浪費啊?


  但剛才……她也不知道怎麼的,見他眸中的灰暗絕望,忽然就不想費盡心機強迫他為自己做事了。影衛小時候的生活本來就又苦又單調,讓他們就這麼散了,各自娶妻生子享受生活,也算是件好事……


  【話說宿主,你怎麼就猜到他是影衛的?】


  宋悅:他對我沒敵意,還配合我演戲,肯定是隊友,而且是經過一定訓練的隊友,再根據這座宅子的來源一推理,答案就來了。


  【6666,真沒看出來宿主的推理能力……】


  宋悅:最重要的是,電視劇里都喜歡這麼演,這種套路一猜就中。


  【……根本沒有推理能力。】


  宋悅在燭火邊胡思亂想著,發了會兒呆,忽然發覺,借著火光,窗邊好像直直立了一道黑影,一動不動的。


  她沒察覺到院外有任何人的氣息,嚇了一跳,連忙推門而出。


  只見玄司北正抱著一席枕頭被褥,站在庭院之中,一雙澄澈的眸子不帶半分雜質,靜靜看著她房門的入口處,就這麼紋絲不動的站著。半夜的涼風微微掠起他的衣角,雪白的裡衣顯得有些單薄。


  三秒鐘詭異的安靜。


  宋悅維持著扶門的姿勢,獃獃看著玄司北,張了張口,有些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你……你這是?」


  「我睡不著。」他就像個無辜的孩子,面上沒有多少表情,整個人卻顯得單純無害。精緻的面容有一半隱藏在黑暗中,嘴角輕輕牽起一個弧度,卻又在她看過來時,消弭於無形,「要和宋悅睡。」


  宋悅這才想起這檔子破事,眉頭一皺,有點心疼三天的宴席,想了想自己虧空的國庫,挺直脊背,把袖子一拂:「三天的宴席太長……攻下楚國算不得什麼喜事,畢竟朕還有更宏偉遠大的目標,大操大辦就不必了,擺個今天的晚宴就足夠。」


  遵皇上旨意,當晚的宴席,一切從簡。


  宋悅百無聊賴地坐在高高的龍椅上,一手端著酒盞,目光狀似漫不經心地掃過面前花樣繁多的瓜果點心,另一手的幾根指頭在椅子的金扶手上點了點。下頭的大臣們,竟然第一次猜不透他們的皇上今兒在想什麼。


  以前皇上有什麼心事,都會擺在臉上的,可出征一回,面上倒不見喜怒了——難道皇上已經魂游天外,想著煉丹之事?


  眾臣們互相交換著眼色,都沒從對方眼中找到答案。


  而在他們的百般猜測之下,真實情況,和他們想的完全不一樣——宋悅的全副身心都集中在自己左手邊金色龍椅上。


  宋悅:是純金的不?


  【廢話!看你那如狼似虎的饑渴目光……不會是想連龍椅都變賣了吧?】


  宋悅:我像是那樣的人?我只是經歷過那樣的事情之後,觸景生情,想到玄司北而已。


  剛穿越過來的時候,也是躺在這樣一把椅子上,在毒發之時還被匕首刺入胸口……要說沒點心理陰影,肯定沒人信。


  【那之前在郢都找玄司北的時候,你怎麼沒觸景生情一下?沒見你怕過啊!】


  宋悅:他那五官還沒完全長開,又一臉純良無害的樣子,怎麼也不能把他和那個大boss聯繫上……不過現在想想……詐騙啊這是!


  雖然按照古代的標準,他已經成年了,但在她見慣了時空管理局那些不老不死的老妖怪,對她而言,他還是個孩子。


  不到二十的年紀,在外人面前裝成個無害的小乞丐,暗地裡卻是擁有一群神秘黑惡勢力的大佬,要不是她後來察覺到有人跟著,或許還真會以為他是個無家可歸的可憐孩子!


  【宿主反思反思自己好嗎,微笑.jpg】


  【宿主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在外人面前裝成個無害的老寡婦,暗地裡卻是燕國皇上!要讓玄司北知道自己的仇人就在跟前,呵呵……】


  宋悅:……陷入沉思.jpg

  這麼想想,她和他好像是同一類物種來著……


  算了算了,這局就算扯平,誰也不欠誰的。等她做了他的乾娘再說。宴席一結束,按照姬無朝的一貫作風,明天又得恢復到煉丹房的日常生活——煉丹沒個幾天幾夜是完成不了的,到時候她隨隨便便就能趁機溜出宮去,先把乾兒子拐到手,再去想辦法解決銀子問題。


  宋悅主意打定,隨手捻了一塊桂花糕放進了嘴裡,一面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宴席上的其他人,與記憶里的面孔對號入座。


  右邊那個蓄著小鬍子的國字臉,看上去就一副忠厚老實的模樣,實際上是個江湖騙子,也是姬無朝最寵愛的臣子,號稱吳大仙,就是他天天煽動著姬無朝煉丹的。


  再往下一個,禁軍統領莫清秋,和想象中濃眉大眼的武夫不同,他的臉甚至算得上清秀,舉手投足之間帶給她的感覺,就像電視劇里的主角正派,坐姿也端正規矩。


  有些掃興的是,皇叔沒來。她憋了一肚子的權謀大計,愣是沒地方施展。


  「眾位愛卿,來,喝!」宋悅舉起了杯盞,一手撐著腦袋,一派閑適的模樣。


  【你這樣和平時的姬無朝有什麼不一樣,真是毫無帝王氣勢呢……我為什麼跟了一個如此low的宿主……】


  宋悅:這你就不懂套路了,一般在穿越小說里,行徑與原主相差過大的穿越者往往會被當妖怪上身,被拉到市集上放火燒死,活不過三集,而我這種韜光養晦的人往往能活到大結局。


  【……】


  下面的臣子說了兩三句恭維的話,似乎對皇上這副不思進取好大喜功的模樣已經習以為常。身邊的李德順趁著倒酒的時候,有些擔憂地看了看她,一副想進言又不敢說的模樣。


  宋悅有些頭大,姬無朝這時候畢竟還小,李德順又是身邊唯一一個肯慣著她的,少不得對他發脾氣,他說什麼都不肯聽,久而久之,李德順知道自己改變不了皇上的主意,心裡有什麼話,也不敢說了。


  她輕輕側過頭去,擺明了疑問,讓他開口。李德順微微詫異,卻也想到或許是因為攻破郢都之事,讓皇上心情轉好,便也沒有深思,低聲道:「知道皇上今天高興,但還是少喝些……」


  小皇帝的酒量,他是知道的。上次壽宴也是,喝了不到一壇,就開始醉酒撒潑,在群臣面前失了儀態倒是其次,回去之後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又是嘔吐又是頭疼的,傷身體。


  宋悅見他目光毫不掩飾的擔憂,心下一嘆,忽然也附到了他的耳邊,一本正經地小聲說道:「朕知道自己的酒量,所以……朕已經叫人往那幾壇酒里摻了點水。」


  李德順聽了,臉上不知是何表情,眼睛瞪大,驚異地看著她,一時間竟無話可說。


  長這麼大,皇上終於長了點兒心……真是不容易。


  宋悅心情複雜。


  她平日里也不是不能喝,而是喝不慣那些烈酒,更別說以古代釀酒技術,烈酒入喉會有一種濃濃的辛辣感……在準備宴席的時候,就命人偷偷的給自己摻了白水,緩和一下酒勁。


  耍點小聰明而已……明明是不入流的小手段,為什麼這位公公看自己的眼神,反而像是爺爺在看自己終於長大成人的兒孫那樣,飽含著辛酸卻欣慰?在姬無朝的記憶里,李德順從小就對她好,處處為她著想,怕不是已經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也算好……按照電視劇里的套路,皇宮裡總是處處危機,需要步步為營,一不小心踏錯一步,就是萬劫不復的深淵,身邊能有個忠心的人照顧著,也不算太慘。


  她舉起了杯盞,目光緩緩移到了右側一臉正直的禁軍統領莫清秋身上,定定打量了這個清秀小哥一會兒,摸了摸指頭上的金戒指,剛要踏出金階,忽然間身側如花似玉的寵妃對她橫著伸出了一腳。


  哎……?

  如果是姬無朝,此時可能就被絆倒了,偏偏宋悅有看路的習慣,還細心得很,看見了這位美艷女子暗中給自己使的小動作,不著痕迹往她臉上一瞟,果然,這位愛妃總是有意無意看向莫清秋的位置——


  宋悅心下明了,嘴角忽然一勾,用力往下一踩。


  她這些每天上演宮斗大戲的愛妃個個兒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估計也不是爭寵,心思都打在別的地方去了。比如說這位雍容華貴的美艷淑妃,打心底瞧不起姬無朝,一整顆心估計都撲在人家莫清秋身上。


  偏偏姬無朝這位還特別好欺負,本身就是女子,對後宮之人不感冒,也就放任他們不管。這位淑妃自打進宮以來就沒受過氣,為所欲為的,還真把姬無朝當傻子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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