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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靈隱

  露生得了消息,將家務安排過, 就搭自家商船前往杭州。來時冒著細雨, 求岳在渡口接他, 見幾個僕人搬三四個箱子下來, 不禁爆笑出聲:「我的天啊你這是搬家來了嗎?」


  露生臉紅道:「又不是來玩的, 是來見前輩, 我這帶的衣箱子還有頭面。」


  求岳笑道:「哎, 我不是這麼想的,我是覺得咱們倆沒度個正經蜜月。」說著一指青山隱隱,「你看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風景好得很,帶你這個白娘子來杭州玩一玩。」


  露生不想他是這個用心,忽然求岳俯下身來, 低聲道:「我爸我媽結婚的時候, 就是來杭州度蜜月。」


  當著好些人, 臉更紅了。


  穆藕初的別墅就在靈隱山上, 他們從渡口車行到西湖, 教僕人提著箱子,徒步上山。七月里的西湖, 煙雨里朦朧得清雅, 蘇堤白堤皆煙柳, 百里蓮葉見孤山,他兩人撐一把傘,從斷橋上行過, 真有點白娘子會許仙的心情。


  露生遙聞見清風軟雨里飄來荷葉的清香,展顏笑道:「水光瀲灧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就是眼前這樣景象了。難得你這頭豬,倒會尋文雅地方玩耍。」


  求岳搓爪問:「我那個電報寫得文雅不文雅?」


  文雅個屁,露生光是笑,求岳知道自己寫得又不好了,撓頭笑道:「我不文雅不要緊,待會兒見的這些人,絕對跟你有共同語言。」


  說著就看見穆藕初叫人備著滑竿,從山路上迎下來,穆老闆一看露生帶的箱子,就知道他是有備而來,心中更喜,「大家都在,白老闆,久聞盛名!」


  露生亦大方見禮:「勞動穆先生了。」


  穆藕初所築的「韜庵」,在靈隱山高處的韜光寺里。露生見他帶著滑竿下山來迎,客氣得越過了身份,心知這多半是看在金求岳新任會長的面子上,自己才雞犬升天。因此連忙推辭:「哪裡就這麼嬌氣了,穆先生走得,我也走得,這山清水秀的好似仙境,我陪您走上去就成了。」


  這話一出,金求岳和穆藕初都是笑:「走不動!你以為是兩三步?」求岳笑道:「下了船也沒歇一會兒,就顧著玩,剛才蘇堤白堤,一路上你喊累,我告訴你,往山上去,好遠呢。」


  黛玉獸在西湖上凈撒嬌,又是要爬雷峰塔、又是要爬寶俶塔,金總可算知道松鼠這脾性隨誰了,原來隨它媽——玩的時候心野,從孤山上下來就說腳疼,叫金總背著在蘇堤上溜達,反正打個傘人家也看不清。一面攀著他的脖子,一面還擠兌他:「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你的蹄。」


  這個詩金總是學過的,金總認命道:「行、行,我是馬蹄,就是你這個花迷了老子的眼。」


  露生在他背上笑:「你原來還懂兩句詩?」


  金總牛逼哄哄地拿腳戳泥:「真他媽當我文盲了,我還知道這個堤是他建的呢,白居易,是不是?我說你下來走兩步,這軟泥巴舒服的很。」


  露生將他脖子一摟:「就不,弄髒我新鞋子了!」


  「老子的鞋不是鞋啊?」


  「我嫌累。」


  剛才是仗著沒人在旁邊,帶著小貴和周裕,也都是自己人,此時被求岳當著人說破,氣得在背後偷偷掐他。


  穆藕初叫人把行李先搬起來,「別說是帶著這幾個箱子,就是空手走上去也了不得,苔重路滑,摔了不是好玩的。」


  大家都笑了,就坐了滑竿,細雨斜風地漫步上山。


  靈隱雖說是山,其實平緩,不過是江南丘陵,美不在險峭,勝在秀麗。半山腰上一帶青磚粉牆,參差錯落的農家宅院,又有些樓閣庭院,露生從山腳看見,心中只當那就是穆藕初的別墅。等行到眼前,兩邊山田裡雲遮霧罩,一壟一壟碧青的茶樹,又有農婦戴著斗笠、冒著細雨摘茶,才知這原來都是茶田的農戶。


  再向上行,雨就漸漸停了,一路上濃蔭參天蔽日,藤蘿覆道、泉澗披山,峰陰翠樹、苔潤階梯,霧氣嵐風伴著山鳥幽鳴,這景色與西湖上不同,西湖是人間畫卷,此處才是真仙境。和求岳對望一眼,都覺心曠神怡。


  穆藕初在前面問:「白老闆是頭一次來杭州?」


  露生笑道:「來是來過,都是往城裡趕場子,不曾到這樣好地方來。」


  「靈隱是好地方,你二位若是不忙,就多住幾天。」穆藕初淡淡一笑,遙指山中一小峰:「十幾年前我和月泉、粟廬來這裡踏青,在韜光寺那裡築了一個小樓。昔日他們在這裡避暑,就在山中按曲,那一種自然幽遠,比氍毹上猶勝。」


  他所說的俞粟廬、沈月泉,都是聞名一時的崑曲大家,露生是雖未見面、卻曾聞名,遙想當年靈隱雅集,多少名家聚會此間,不禁心馳神往。聽他說「山中按曲,猶勝氍毹」,不禁暗暗點頭——這個穆老闆比金少爺還懂得文雅風流,崑曲原本就是山水之音,何須高燈紅氈?真正隨性起來,只要曲子好、情致好,連臉也不用抹的。


  又聽他說:「可惜這些年花部風靡、雅部凋零,粟廬已經故去,月泉也年高,這個別墅也就閑置了。算算三五年了,再無人雅唱山間,辜負了芳樹靈泉。」


  這話說得凄涼——穆先生年近六十的人了,雖然是花紗大王,近年裡工廠資不抵債,愛好的崑曲又沒落凋零,人生怎經得起這樣一次一次的傷感離散,所以和馮耿光不同,馮六爺瞧著遠不似五十歲的人,穆先生卻是容貌較年齡更為滄桑,兩鬢皆是斑白,稱一句「穆老」實不為過。


  露生看他坐在滑竿上的背影,已經有些傴僂了,心中生出憐憫。


  穆藕初也覺得自己這話說得窮酸,想當初富甲一方,何等豪奢,現在不過擔個虛名,心中並不難過,早把這些富貴看淡了,只是晚輩面前說這些話,有些失了身份。


  正在尷尬之間,忽然聽白老闆在後脆生生道:「既然這樣,我就獻醜給穆先生唱一個。」


  穆藕初不料他這樣善體人意,驚訝地回過頭來,正迎上露生波光瀲灧的一雙眼睛,有些含羞的意思,向他靦腆一笑,也不見他怎樣吊嗓開腔,端坐在顛顛簸簸的滑竿上,以手按拍,微啟朱唇,發聲清吟:

  ——望平康,鳳城東、千門綠楊,一路紫絲韁,引游郎,誰家乳燕雙雙?

  這一曲歡悅平和,是遊樂的應景曲子,穆藕初聽求岳吹噓他唱得好,吹了無數次,究竟唱得怎樣,心中捉摸不定,不料此時一聞天籟。山中空闊幽遠,無笛無琴,卻恰如絲絨裹珍珠,將他一把好嗓子全襯出來了,連抬滑竿的挑夫都聽住。


  又聽他宛轉脆唱:隔春波、碧煙染窗,倚晴天、紅杏窺牆,一帶板橋長。


  此時夕照黃昏,從林間投下光暈,幽靜的山道上,無人言語,唯有挑夫踩著青苔,踏出雨水流瀉的暗聲,和著他寬節緩韻,也不用十分力氣,信口閑歌,與泉聲鳥語是同一種清心悅耳,叫人身心鬆快。穆藕初靜靜地聽他一曲唱罷,面上露出笑容,回過身說:「這是《桃花扇》里的訪翠一回。」


  露生歪頭笑道:「剛才聽穆先生說話,有些技癢,不能和俞大家、沈大家相比,聽個嗓子罷了。」


  穆藕初頗為玩味地看向他:「這是生的曲子,我記得白老闆應該是擅旦的?」


  生是男子的唱腔,旦是女子的唱腔,這兩個即便是外行人也能聽出差別,何況穆老內行。露生知他是有意考校,平時不愛在生人面前多說,今天是覺得這個穆先生很懂崑曲,知音難得,觸動了談興,溫柔笑道:「咱們崑曲不像皮黃熱鬧,但合乎天地之道,寄情于山水,所以是天子欽點的正聲雅樂。要是沒有這樣的好景緻,其實唱生、唱旦,也都沒差別,但要對著這山中靈泉芳樹,就有些講究了。」


  穆藕初問:「怎樣講究?」


  「粗了說,不過是隨性隨時,隨情而發。要往細里講究,所謂生韻如簫笛,清越悠揚;旦韻如琴瑟,宛轉纏綿。」露生笑道:「山中聞笛,隔水聽琴,這樣的空山幽谷,旦腔有些太凄切了,不如生腔闊朗從容,所以山中聽生,水邊聽旦,這是個清唱的小講究。」


  穆藕初將才聽他一唱,功夫已是純熟,不想還能發此議論。這等奇論是聞所未聞,細想卻有些道理,心說這白老闆是真正懂崑曲,不僅會唱,而且知賞——別看他年輕,腹中有些道行了。


  他這次請白露生來,原本就有些請求,不過是怕他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所以含著沒有開口,如今看他謙遜溫柔,有才卻不恃才,心中喜愛,掉過臉來看看求岳,脫口贊道:「明卿,慧眼識珠啊。」


  他兩人在前頭聊得起勁,金總後頭哪插得上話?躺在滑竿上就快睡著,被他一說,揉著眼睛起來,還不忘了得意:「是吧,就說了他很強嘛。」


  穆藕初見他睡眼朦朧,必定是個剛才打了個盹兒——這樣好曲子也能睡過去!又氣又笑,忍不住問:「我是不明白,你是半句戲也不懂的人,到底哪裡撿來這個珍珠?真是牛嚼牡丹。」


  「穆老闆,你這話就說錯了。」求岳也不生氣,指手畫腳地坐起來:「不懂也不妨礙我欣賞——我怎麼能是半句不懂?我還會唱呢!」


  他成日聽露生吊嗓,也跟著會兩句了,坐起來就唱:「娘辰美景耐活天,賞森落事誰家暈!」


  這居然還真是認真學了咬字發音,把穆藕初和露生都聽呆了,兩人皆是大笑:「夠了!夠了!」


  求岳拍著腿道:「行啦,水平就這樣,僅供親友欣賞!」


  說說笑笑,轉眼到了韜光寺門前,不從正門進,卻從旁邊取小道繞行,原來韜庵與韜光寺一牆之隔,單獨開一個小門,供穆藕初自行出入。


  大家下了滑竿,隨穆藕初進去,此處雖然不比金家老宅寬敞,但是該有的地方樣樣皆有,唱戲的場子也有——這和京劇大檯子大場不同,崑曲是講究自然山水的,香樓上可唱、綵船上可唱、花前月下都可唱,因此這整個庵舍也都是蘇杭園林的秀雅精緻,閣起輕雲、苑羅溪泉,前後兩座小樓相對,前樓會賓,后樓宿客。


  最驚喜是樓上起的一座雲台,正對著山下萬木蔥蘢,連西湖景色皆是一覽無餘,正合了楹聯上寫的「樓觀滄海日,門對浙江潮」。此時雨過天晴,映著夕陽萬里,登臨台上,令人神清目朗。


  穆藕初帶著他兩人在雲台上走了一圈,自傲道:「我這個戲樓,景色、聲響、情致,都是首屈一指,遍數蘇杭,沒有第二個。」又叫了僕人來問:「月泉、斌泉,去哪裡了?」


  僕人垂手回話道:「幾位先生在這裡等了一會兒,大約悶了,說去永福寺燒個香,怎麼老爺上來時沒遇見嗎?」


  穆藕初笑道:「又燒香?韜光寺就在隔壁,難道不能燒?」又向求岳露生道:「這裡別的不多,就是寺廟多,永福寺也是有靈驗的,你二位明日也可去那裡拜一拜。」說著又笑:「他幾個大約不是去燒香的,是去永福寺吃它的素齋點心,它那裡的綠豆糕好得很,頂好給我們也帶一份。」


  見那幾位客人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就安排了他兩個先在後面客房休息,「你二位自便,等用晚飯的時候,會叫僕人來請。我在隔壁佛堂,隨住持念一個晚經。」


  求岳跟他在這裡住了兩天,知道他是半個出家人,早晚都要念經,送了穆老去佛堂。和露生自在雲台上玩了一會兒,看見遠遠的錢塘江上帆影點點,山風迎面,說不出的痛快,拉了露生的手說:「前兩天就想叫你過來,你說這裡好不好?」


  露生向山下羨慕張望:「真像仙境似的。」


  「我跟你講,我小時候學過那個什麼,滕王閣序,一站在這裡都想起來了,不看景色不知道人家寫得好!他說的那個什麼落霞齊飛,秋水什麼的——」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露生點頭微笑:「季節雖然不合,情致是這個情致了。」歪頭看求岳,甜蜜道:「你現在也領會些詩意了。」


  金總屁顛屁顛:「跟人民藝術家談戀愛,自己也藝術了。」


  兩人笑了一會兒,從戲樓上下來,就在樓外的竹林里嬉遊,看雨後出了些細長的香筍,折下來聞它香氣,又見土下鑽出幾個知了猴,抓了來玩耍。露生捏著知了猴道:「咱們別玩瘋了,我回去勻臉準備上,晚上只怕要唱戲。」


  「應該不唱吧,我看那幾個老頭也沒帶什麼道具。」求岳說:「穆老找你來是另外有事。」


  露生有些意外:「找我不為唱戲,還有別的事?」


  原來前幾天穆藕初和求岳在這裡避暑,說得投契,穆藕初道:「明卿的生意剛有起色,論理我不該說這話,只是你我難得知心,這些是我的肺腑之言。」


  穆老自花紗起家,也是大富大貴過的人,和一味守財的金少爺不同,在他五十餘年的生涯之中,除了紗廠生意,還做了兩件事——一件是建立了穆藕初獎學金,資助國人學子留洋讀書,時人讚揚他「黃金滿筐,不以自享,恣出其財,以成人才」。數十年後,金求岳回顧這位行業前輩,驚訝地發現,他的生意也許很失敗,被自己後來居上,但他慷慨捐贈的獎學金卻培育了數量可觀的科技精英,其中最著名的是蜚聲海內外的物理學家楊振寧。


  當時穆藕初是這樣對他說的:「國之需才,盡人得而知之。然而人才為有限的,需才為無限的,才難之嘆,自古已然,況今非常之世,必賴非常之才。國無人才,國將不國。」


  金總:「穆前輩……我們說人話好嗎?」


  穆老:「……」


  金總:「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呃。」


  穆老又笑了:「我們做生意的人,賺來這些錢,說白了都是身外之物,現在國力衰微,是人才不足的緣故。我覺得明卿你在生意上是天縱奇才,挽救國內的棉紡織業、力撻日商,這些都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事情,今日之成就還是小成,將來你前途無可限量——所以,所以我想懇請你,日後若是產業發達,也請你周濟學子,為後輩做一個長遠的打算。」


  這些話他說得有些窘迫,自己沒錢了,還在勸別人掏錢,其實說起來都是很尷尬的請求。求岳卻想起王亞樵信里說的話,「要將此良才惠民生以報國。」


  這和穆老的心愿是一樣的。


  國家不是統治者的國家,是人民的國家,只要人民不放棄,這個國家就有希望。


  他爽快地點頭:「這件事沒問題,我願意參與獎學金的運作。」


  露生聽得也點頭不迭:「不過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是要我出堂會做個號召?」


  「想多了寶貝兒。」求岳笑道:「他找你是為另一個事情。」


  要說穆先生第二個牽挂的事情,就是崑曲了。當年乾隆帝下江南,題崑曲為「雅部」,皮黃小戲為「花部」,從此分出雅俗,自從道光年間漢調進京,皮黃大盛,由此生出京劇,崑曲漸漸衰落,一盛一衰,這是藝術風潮自然之理。穆藕初是心中以崑曲為雅正之音,恐怕它後繼無人,所以十年前出資成立了崑曲傳習所,就以蘇州四大班的老藝人做教師。


  只是一人的心愿,很難改變時代的潮流。傳習所掙扎了十年,沒有新的人來做教師,學生更是越來越少。


  穆藕初難過地說:「這些年我的舊友離世的離世、年高的年高,粟廬的兒子也改了皮黃,崑曲一道恐怕將如廣陵散,絕唱於後世!」


  露生有些惶恐:「他是要我來主持傳習所?!」


  求岳摸摸下巴:「我感覺他是這個意思,我有錢有人脈,你有才有名氣,傳習所需要的東西我們都全了,就看你願意不願意。」


  「……我什麼身份,年紀又輕,資歷又淺,這如何當得?」


  「嗨,有人搞事總比徹底糊透了好吧?」求岳摸摸露生的腦袋:「你那麼喜歡崑曲,誰知道歷史是怎麼延續下來的呢?你不接手,說不定崑曲從此就真沒了。」他直起身來,遠望錢塘金波浩蕩:「再說了,我覺得這是你的一個好機會,你又不是個家庭婦女,也應該搞點自己的社會活動。」


  露生明白他的心意,這是不要自己依附在他身邊,要做自己的事業,心中感激,可是仍然惶惑:「崑曲再怎樣沒落,也很難輪得著我來主持,你沒聽他說到的俞大家、沈大家?」


  「那是誰?」


  「你是真的不懂。別人且不說,俞粟廬雖然去世了,他兒子卻得他真傳,巾生冠生,都是絕佳,現聽說在程硯秋那裡,我師父還跟我提過他。」露生踟躕道:「穆老恐怕是上了年紀,有些糊塗了,這件事我擔不起,若是擔了,只怕要把蘇杭這一帶的崑曲藝人都得罪遍了。」


  求岳見他真憂慮的樣子,也沒想到還有圈子資歷這個事,撓撓頭說:「行吧,你先別著急,他也沒正面跟我說,就是旁敲側擊試探,我也是猜的。」聽見下面似乎有人上來了:「看看晚上吃飯的時候大家怎麼說,說不定只是叫你做個普通老師。」


  露生這才放心:「若是這樣,那就最好了。」


  兩人竹林里出來,正迎上沈月泉一行從永福寺回來,邊走邊說笑。求岳知道大家是晚上要在一起吃飯的,客氣打個招呼。一個胖子趕上來拉著他的手,親熱笑道:「金會長、金會長,久仰久仰!」


  求岳看他肥胖樣子,不像是唱戲的人:「閣下哪位?」


  「鄙人也是穆先生的朋友。」胖子殷勤道:「我姓湯。」


  露生站在他身後,臉已經白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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