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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立約

  齊松義這個人,金總見過幾次, 金家可能批量盛產儒雅紳士, 金少爺是據說的儒雅, 齊管家是親眼所見的儒雅, 四十齣頭, 保養得很好, 深鼻狹目, 有些狐狸相,麥色皮膚,頭梳得光潔,總而言之算是個美叔叔。金求岳暗搓搓地聯想了一下他的小學文化庫,心想這位叔叔要在處朋友文學里,搞不好也能跟金少爺配個CP……


  唔, 這個拉郎很棒棒, 反正比少爺跟露生好多了!

  露生見他神神鬼鬼的表情, 又是好笑又是擔心:「你們要說賬的事情, 我就先走開。」


  「幹嘛?」


  「我什麼身份, 怎配聽你們說賬呢?」露生似乎早習慣了被人看輕:「齊管家就算嘴上不說,心裡也要嫌棄的。」


  求岳擺擺手:「現在我是少爺, 老子說了算。」


  露生心中感激, 此時救太爺要緊, 人手能多一個是一個,也顧不上這些了,只是看金求岳那一張橫勁的臉, 又是撲哧一笑:「什麼都是你說了算,你仔細他今日拿大,他若是借口不來,你還要三顧茅廬呢!」


  齊松義沒有拿大,他來得很快,金總懶得跟他客套,一把拉了他進書房,露生也跟進來。齊松義果然瞟了露生一眼,但是堅持儒雅人設不崩,他面不改色,當做無事發生過。


  三個人圍桌坐下,求岳落座便問:「家裡所有房產店鋪,還有多少,都盤點清楚。」


  齊松義道:「少爺是打算傾家蕩產去贖老太爺?」


  「也算,也不算。」求岳看看露生,「我和露生商量了一下,光花錢肯定沒用。如果上面只是為錢,直接查封我們家的財產就行,還用得著我們自己去獻嗎?」


  齊松義有些意外,自少爺病倒之後,所有人都說不中用了,他也沒有對金求岳寄託什麼希望,沒想到少爺的能幹還留著兩分。


  他的語氣有些黯然:「正是如此,鐵礦已經被封了,現下咱們手裡沒多少倚仗,只還有江北兩個廠子,大馬路一個洋行,這三個不在查封之列。石市長辦事還留些情面。」


  「留著有用嗎?爺爺還不是給關起來了。」


  「那少爺打算怎樣?」


  「該捐的還是要捐。齊叔,我記得咱們家原本在句容還有一個老廠?」


  這是露生提醒他的,金家起自句容,先開紡紗廠,后又改作毛巾廠,後來金忠明隨張靜江北上,這個小小的毛巾廠就一直讓班頭管著,半死不活,年年交些定例而已。金忠明幾次想關了廠子,又覺得發家的地方,動了怕壞風水,也就不大過問。


  「有是有。」齊松義忖度道,「但是不中用,那邊效益很差,自從上海三友毛巾暢銷全國,其他牌子的毛巾哪裡賣得動,日本人不就是為著嫉妒三友才把他們燒了嗎——」


  他是聰明人,自己的話說了一半,已經完全明白金求岳的意思。


  一二八事變,三友公司慘遭焚燒和轟炸,真正是大傷元氣。求岳和露生那夜看見的大火,正是三友倉庫被焚。行業霸主倒下,也是行內人新的機會,齊松義心中立刻翻轉了無數來回。


  「所以我才讓你現在盤點賬目。」金求岳看住他:「爺爺說你不光管著金公館,還負責看顧賬目。」


  齊松義略略揚起下巴,唇邊銜了一縷幽深的笑:「這個不敢,少爺的賬,我們是從來不知道的,我手頭所過,皆是經太爺見過的明賬。」


  求岳心中好笑,露生沒說錯,這齊管家心裡倒有小九九,看來金少爺過去沒少給他吃癟。他快人快語:「這時候別說鳥話,齊叔,我不問暗賬死賬,只問現在明面上的。我要知道我們手裡的這些破爛小廠,哪些庫存充足,哪些原材料充足,哪些還保留著交易渠道。」


  齊松義不料他問得這樣分明,眼中略略有些驚奇,亦有些讚許之意。


  少爺人雖傻了,但能幹確實沒丟。


  他微微點頭:「既然這樣,您坐。」


  金總畢竟是學金融管理出身,又在行業里耳濡目染多年,正所謂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商業管理是隨著經濟發展不斷累積經驗的,後人的經驗永遠比前人多,因為他們經歷過更多次政策與投機,更多次爆炸式增長、更多次風暴與泡沫。


  金求岳穿越了八十年,這八十年是自漢唐至清的兩千年也不能相比的一段金融爆發史,現代經濟就從這八十年內起飛。他的歷史確實爛透了,但金融盛世的熏陶給了他另一份外掛,那就是對資本運作的深刻理解。


  資本的運作方式是不斷創新的,對產權、債權和商品價值的理解,後人永遠比前人來得高瞻遠矚。


  從後人的眼光來看,金家的經營思路實在太雜了。


  中國市場是一個單純的市場,保守的經營理念和守成的民族特性,令這個市場的絕大多數參與者都表現出強烈的盲從性,同時也表現出一貫的退縮性,金家是最富於典型性的例子。麵粉廠、染廠、紡織廠——這些投資完全是跟風盲從,你做這個我也做,你掙了錢我也要掙,與其說這是基礎工業的萌芽,不如說它們是資本滾動的另一種方式。賺錢之後就囤積成地產和金條,當然也膨脹成銀行和錢莊。


  金忠明還想搏一票大的,選擇了軍火,結果觸了霉頭。


  做生意就像種樹,有根有主幹,然後才是枝節旁生,求岳盤算金家現在擁有的三個小廠,麵粉廠、染廠、毛巾廠,前者是食品加工業、后兩個則是紡織業下游、以及紡織業終端。從經營的鏈條完整性來看,如果一定要三者擇其一,金求岳希望那是毛巾廠。


  儘管它地處偏僻,並且規模有限。


  三友的倒下固然是他產生想法的源頭之一,更重要的是,對於此時的金家來說,他們還沒有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一條獨佔產業鏈的重要性。


  每個21世紀的金融巨頭都有他們發家的根本,馬雲和馬化騰是電商,王健林是地產,海龍旗下投資的產業也非常多,但從九十年代開始,它至少堅持在房地產行業的不動如山。這個堅持不僅僅是拿下地王或是標出樓王那麼簡單,它還關係到上游的土地規劃和下游的區域經濟帶動。


  擁有一個完整的經濟鏈條,就很難被人扼住咽喉。這個鏈條往往是由小到大。金求岳跟著露生粗粗學習了一遍,其實差的是對民國市場的了解。


  所以說上海之行沒有白去,他們倆在這個民國金融大都市,結結實實地了解了一波市場。如若不去上海,他們也不會最先得到三友崩盤的消息。


  毛巾是最好、最簡單、最廉價的入市產品,更何況眼前擺著這麼大的一個機會。


  「大家都把目標放錯了,與其說現在要救我爺爺,不如說是要把我們家從火坑裡撈出來。」金求岳道:「按照你少爺——是我以前跟爺爺談過的那什麼橫豎政策——」


  露生在桌子下面踢他的腳:「合縱之策。」


  「呃對,合縱之策,」金總面不改色,順水推舟還發騷,在桌子下面把露生的腳勾住了,上頭一本正經:「我們家現在已經是一塊死肉,鐵礦和銀行都沒了,我們是死在沒有剩餘價值了。」


  露生把臉一紅,掙了兩下,又掙不開,低頭抄東西。


  齊管家哪知道他們桌子底下膩膩歪歪,聽得連連點頭:「只要能讓上面覺得我們家利可圖,我們就還有活路。」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爽快,求岳拿筆在桌上一敲:「活路不靠別人施捨,要靠自己爭。」


  整整一夜,求岳指揮,齊松義講解,露生在旁抄錄,他們三人圍坐在書房裡,把金家老賬翻了個底朝天。金求岳雖然許多事情不懂,但賬面上最核心的問題卻能一點即透,該保留什麼、該分割什麼,他算得非常清楚。


  連露生都聽住,幾次三番停了筆,拿崇拜的眼神看金總,把金總看得美死了,一面又在心裡謙虛,小意思小意思,暴發戶的兒子,也就這點能耐啦!


  齊松義心中也是暗暗佩服,病傻的少爺也比自己強,太爺精心教他,果然沒有教錯。他只是看不懂金求岳到底要做什麼。


  遲疑許久,他到底問出來:「少爺,我們毛巾廠好些年不過問,江北一個麵粉廠,一個染廠,怎樣也比這個好些。再者說,你現在還想著掙錢,石瑛會允許你留下廠子嗎?」


  金求岳得意地蹺起二郎腿:「就是因為句容廠小,所以咱們才有機會,大肥肉你以為石瑛能留給你啊?話說回來,齊叔,知不知道什麼叫合營企業?」


  這種新世紀概念,齊松義當然不明白,他狐疑地看著少爺。


  金求岳摳摳牙縫:「說了你也不懂,放心吧,金家倒不了,我有本事既讓爺爺出來,又讓咱們發大財。」


  齊松義心中萬般懷疑,只覺得金求岳在說大話,但尊卑有別,他也不能越俎代庖,只好問:「還需要我做什麼?」


  「手頭的東西我們盤點清了,你要準備賬目,把句容廠和其他東西分割清楚,額外留下一筆錢,作為啟動資金。這些賬,最遲明天中午交給我,明天下午,我帶著這些東西去見石瑛。」求岳搓搓手指,「另外,去百貨商店買三友的毛巾,各種花色都要。」


  齊松義不知他打的什麼主意,更看不慣他現在舉止散漫,不由得微微皺起眉頭。


  金求岳盯著他:「有困難嗎?」


  齊松義無話可說,領命而去。


  這裡露生和求岳對望一眼,都笑起來,露生點頭道:「你現下越發歷練,齊松義是個人精,也給你唬住了。」


  求岳得意大笑:「是我們黛玉聰明!看事情一針見血!」


  露生不欲和他計較這些口頭便宜,正色道:「哥哥,你說的合營企業,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我明白三友倒了,是個機會,可你要怎麼說服石瑛留下句容廠?」


  金求岳現在享受到爽文男主的裝逼快感了,他在露生臉上摸了一把:「寶貝兒,這個先不告訴你。」


  露生更不放心,細細想了一遍,將往日金少爺閑談里提起的商政閑話都說與他聽,末后又叮囑他:「你平時規矩就不端正,連齊管家都看不過眼——見了石市長,說話當心些。」


  金求岳捏捏他的臉:「我有我的辦法。」


  石瑛聽說金求岳要見他,起初有些猶豫,權衡再三,他還是選擇接見。


  這位傳言中金家真正的主心骨,現在就坐在他面前,看上去並沒有風傳得那樣溫文儒雅,卻也不像流言所說的一般瘋瘋癲癲。


  金少爺看上去是個隨性落拓的人,見面連寒暄也沒有,開門見山便說:「石市長,這麼晚了,我們不扯閑話。我的條件很簡單,金家在南京市內的所有財產,繳納充公,但希望石市長你能網開一面,留下句容的老毛巾廠,也給我留一份周轉的資金。」


  他的傲慢反而讓石瑛躊躇起來。


  這是王靜琳教給金求岳的東西,金求岳的性格從來粗野,王靜琳很希望他能彬彬有禮,堅持了十幾年,等來的只有放棄。但在商場上,這個女強人教導他的兒子:「如果別人都講道理,那你就不要講道理,胡攪蠻纏是最嚇人的。」


  她離開南京,沒留給兒子什麼好貨,只留下一身暴發戶的蠻橫,偏偏卻能震懾一群斯文要臉的下屬。


  這種震懾只是一時的,副總們很快就看破了金求岳的外強中乾。但對此時此刻的石瑛而言,他反而要琢磨,這個遊走在政商兩界的闊少,連起碼的禮貌也不肯講,是否真有什麼底氣。


  石瑛挑挑眉毛,不禁微笑起來:「金少爺,你和國民政府談條件嗎?」


  金求岳也跟著笑起來:「是有點兒不上道,但我有我的說法,石市長你聽過一句話沒有——一刀切是死錢,錢滾錢才能生錢。現在上海在跟日本人打仗,國軍也缺軍費吧?」


  這話刺中了石瑛的心,石市長立時沉下臉來:「金少爺,國難當頭,有些話不可亂說。拿抗戰做幌子,要挾政府,這個罪名不是你擔當得起的。」


  金求岳拍拍他的肩:「別激動。石市長,你看我臉上的傷,我是剛從上海回來。」


  這個沒什麼好說,他一進來石瑛就看見了,剃了個光頭,還有燎傷,額上頰上,儘是大小傷疤,紅紅紫紫塗著藥水。


  金求岳摸摸光頭:「我親身經歷一二八轟炸,日本人跟我們血海深仇,我在上海也試著參軍,但沒人要我。」


  這話說得坦蕩,兩人都笑起來。


  石瑛搖首道:「難得你富貴出身,居然也會臨陣參軍。」


  不同於剛才,這是真心實意的笑。


  笑了就好,這是感情拉近的節點——金求岳帶學姐副總參加過許多次商業談判,說是他帶學姐,其實是學姐帶他。會談的第一要素,無非是取得雙方的情感拉近,下一步,就是達成利益共識。只要這兩點能夠雙方一致,那麼談判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這些他早就學會了,只是學姐把持著海龍,從來不許他單獨談案子。金求岳心裡明白,她野心膨脹,但他捨不得和學姐撕破臉。


  學姐畢竟對他不錯,這些年也教會他不少事情。自己當年還是太重感情,害怕僅有的幾個朋友也離他而去。


  只是他從沒想到,這些本事有朝一日會成為他穿越的外掛。


  「今天捐出的財產只是一部分,只要石市長肯給我機會,每年政府都會得到一筆來自民間的愛國資金。」


  這話說得很好聽,石瑛看住他:「錢從哪裡來?」


  求岳聳聳肩:「就從你留給我的句容廠。石市長,錢拿走,可以直接花,商行和工廠拿走,就要另外找人來管理,你覺得蔣主席會交給誰?宋子文,還是孔祥熙?」


  石瑛不料他直提孔宋二家,臉上又有些難看起來。


  這是露生提點金求岳的情況,工廠被沒收,多半流入孔宋二家之手,但吃進去的錢,宋子文肯不肯乖乖吐出來,那就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了。


  更重要的是,這筆功勞,不會和石瑛發生太多聯繫。


  金求岳舔舔嘴唇:「有一個很光彩的辦法,叫做合營企業。」


  「……怎麼說?」


  「簡單,句容廠受政府監督,每年的盈虧我自負。盈利部分,我按比例上繳國庫,至於比例多少、怎麼支配,就看石市長的意思。」說著他又笑起來,「當然,我個人的意思,是希望支援軍費。抗戰艱苦,東北還等著收復失地,我不信這個錢沒人要。」


  石瑛聽得入神。


  金求岳沉著道:「把句容廠作為示範基地,如果咱們這次合作成功,你還可以把染廠再交給我,我保證給你年年開花。」


  石瑛的茶杯在空中停了許久,這一刻,放下來了。


  金大少是歪打正著,自30年開始,民國政府就在推行合營政策,他自己以為是新世紀概念,其實早在20世紀初期的中國就已經在試水,不過結果當然是不成功。對於石瑛來說,金家這點破錢能有什麼用處,他也並不覺得一個毛巾廠能翻出潑天的浪。


  但這是一個舊勢力豪商拋出的橄欖枝,也許它將成長為國民政府合營政策的良好範本。這對他的政績是個巨大的誘惑。


  要說不動心是假的,而他還在猶豫。


  「金少爺,你近兩年都在家中養病,商場上的事情,恐怕不如從前遊刃有餘。」


  這種激將法對金求岳沒什麼意義,他已經習慣了被人當成廢物,而他現在有作為爽文男主的底氣。


  他摸摸腦袋:「行不行,試試就知道。一個句容老廠,收上去算不了什麼功勞,但留給我,會給石市長你帶來更多好處。」他按捺住心虛,向石瑛笑了笑:「我做生意的本事,石市長應該聽過說。」


  這是真正的狐假虎威,過去的金少爺,縱橫商界,人人皆知,威名在前,石瑛也要計較三分,他怎會猜到眼前的金少爺是個大草包。


  石瑛半晌沒有說話,只是點起煙來,一支接一支地抽。


  「你這辦法不是不可行,」他說,「但金老先生是因為囤積居奇下獄,財產原本就應充公,現在你說成是捐獻,這一節讓我如何解釋。」


  「我爺爺是被冤枉的。」金求岳站起來,「秦燁想害我爺爺,南京城都知道的事。石市長如果不嫌麻煩,可以去派人找秦燁的女兒,她會為我作證。」


  賭一把,就賭秦萱蕙會跟她父親反目。金求岳沒有時間內疚,他欠秦萱蕙的,以後總有機會報答。愛情是給不了,但他可以幫助秦萱蕙離開那個噁心的家。


  秦萱蕙應當出國去,去接觸真正的新思想,新世界。金求岳打算借石瑛的手,救出被軟禁的萱蕙,再送她出國,躲過國內風雨飄搖的十幾年。


  「石市長,只要你肯幫我,封掉的廠子和礦我一概不要,前面我們說的事也全數照辦。只要你能還我爺爺清白,我保證說話算話。」


  這是公然行賄,賄賂的是整個國民政府。


  石瑛顯然被震動,金求岳搬出的證人,偏偏是秦燁的女兒,此間關係複雜微妙,他一時難解。他盯著金求岳的眼睛,許久才說:「此事干涉甚多,我需電請汪院長首肯。」


  他答得很巧妙。


  石瑛並不打算再拿這件事去煩蔣介|石,而是選擇繞道求助於剛上台的行政院長汪兆銘。從行政權力而言,他的流程無懈可擊。而其中晦澀關節卻非金求岳所能領會。


  如果是真正的金世安,以他善度人意的精明,或許此刻已經起身致謝,而金求岳沒有說話,他有些失望。


  石瑛並未像他希望的那樣有擔當,顯然也不具備更多野心。金求岳並不是真正的金少爺,拿捏人心的功夫,他只能走到這一步。


  他這時才鞠了一躬,雖然鞠得不周不正。


  「謝謝你,石市長,謝謝你願意聽我申訴。」


  石瑛亦滿懷心事,淡淡起身相送。


  這個案子,也許將關係到他畢生的仕途。上海戰事激烈,蔣|介石根本不會多花心思來關注幾個商人的爭鬥,哪怕他們是國都的豪商。


  成敗只看汪兆銘怎樣權衡。


  結局會有兩種不同的走向,要麼,汪兆銘會藉機收攏人心,將這件事輕輕放過;要麼,他會拿這件事來大做文章,連同石瑛一起,以儆效尤。


  三天之後,金求岳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國難當前,既有慷慨為國之心,不可陷清白於污詬。此事交蘅青(石瑛表字)慎重處置。」


  汪兆銘沒有為難石瑛,他剛剛上任就被一二八打了一記耳光,現在他希望得到人心的支援。連帶著秦燁也沒有被深究,兩邊各罰了一筆款子,回家了事。


  蔣介|石在數月之後才風聞此事,也只是一笑了之。


  張靜江已經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蔣|介石畢竟是個梟雄,不會囿於舊怨之中。32年的春天,他忙於戰事,幾個商人的微末齟齬,對他來說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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