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回光返照
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殲滅敵人的作戰方法，不但必須應用於戰役的部署方麵，而且必須應用於戰術的部署方麵。
——太祖 《毛選第四卷》
1944年9月3日 緬北龍陵
“彈藥，彈藥還沒送來嗎？”
第十一集團軍先遣團團長楊繼武上校拿著話筒怒吼道。
隻是話筒裏的人但似乎也沒有什麽辦法，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表示彈藥已經送過去了。
“聽著，一小時內，我看不到彈藥，拿你是問！”
楊繼武用力摔上了電話，聽著前線越來越近的槍炮聲，心裏焦急萬分。幾個營長催促彈藥的電話一個接著一個發來，但是他卻束手無策。
“彈藥送到了！”
參謀長急匆匆的跑了過來說道。
“快，快給1營，2營，3營送過去，快！”
楊繼武手舞足蹈的說道。
隻是參謀長此刻卻一臉苦相：
“團座，送來子彈15000發，手榴彈300個，迫擊炮彈20枚，咱們怎麽分啊！”
“怎麽才這麽點！”
楊繼武怒吼起來——現在戰況激烈，這點彈藥還不夠一個營消耗的。
“給我接71軍，找他們借點！”
“團座，沒了，71軍也沒多少彈藥可用了，送不上來！他們剛才還想向我們借！”
參謀長用快哭出來的聲音說道。
“WMLGB……”
楊繼武一通國罵出口後，還是無奈的下令把這點彈藥分下去。然後親自拿起了一隻上了刺刀的步槍：
“這些美械裝備消耗彈藥的速度太快了！通知弟兄們，都給我上好刺刀，必要的時候，和鬼子肉搏！”
“是！”
正當鬆山之戰進入到最後掃蕩殘敵階段的時候，這裏的戰鬥卻陷入了異常的苦戰之中。
由於第一次強攻龍陵失敗，黃傑表示兵力不足，於是憤怒的衛立煌給這裏的第十一集團軍加強了兵力，將總兵力增至3萬餘人，再一次向龍陵發動了進攻。
有了充足的兵力，中國軍隊再一次英勇的突破日軍外圍防線，殺入龍陵城郊，和駐守這裏的日軍殺了個難分難解。最開始，憑借優勢兵力，中國軍隊不但收複了上一次的所有失地，而且借著鬆山之敵無法威脅其後方一路殺入龍陵，幾乎將龍陵占領。
然而隨著日軍頑強抵抗，戰爭時間的拉長，這3萬多中國官兵的補給就成了大問題。
由於最開始鬆山的日軍可以俯瞰整條公路，哪怕是在和第八軍血戰的同時也沒忘記用自己的炮火封鎖公路，也將一部分公路破壞掉，導致中國軍隊的補給無法通過公路輸送。於是，第十一集團軍司令黃傑下令，召集民夫，在一旁的叢林中使用騾馬和人力，為前線輸送補給。
然而人力輸送談何容易，早在高黎貢山的時候，滇西民眾連婦女都上陣了。盡管民眾熱情很高，但是人力早已經到了極限，卻難以滿足3萬大軍每天消耗的糧食，彈藥以及其他耗材。再加上同期的鬆山戰役，消耗的物資彈藥太多，第十一集團軍能夠獲得的補給也緊張了起來。隨著時間的延長，各進攻部隊不得轉攻為守，死守在原地等待彈藥補充，而日軍則開始了有條不紊的反擊。
當楊繼武親自趕到一線的時候，這裏的戰鬥已經結束了。日軍在前線留下一地的屍體撤了下去。官兵們來不及休息，就開始分配那些送來的彈藥，看著這些數量稀少的彈藥，所有人都是怨聲載道。
不過楊繼武卻感到了一絲不祥的預感——日軍作戰經驗豐富，早就應該察覺到中國軍隊的彈藥不足，卻在這個時候撤了下去，這顯然有些奇怪。
他又看了看自己兩翼的陣地，那裏的槍炮聲也停了下來——日軍已經全麵撤走了，整個龍陵頓時顯得十分安靜。
“不好！”
楊繼武意識到了情況不對，急忙命令道：
“全體後撤！快！”
“什麽？團座？”
官兵們還沒能反應過來，但是楊成峰已經迅速帶著人向後方跑去，其他人不明覺厲也隻能跟著。
果然，他們剛撤離陣地沒多久，一陣鋪天蓋地的炮聲就覆蓋在了他們的陣地上，其凶猛程度和之前的戰鬥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其中幾枚大口徑炮彈竟然在地上砸出了巨大的彈坑——這是150MM以上口徑炮彈才能打出來的效果
中國軍隊所在的殘垣斷壁和簡易工事瞬間都被炸上了天，官兵們死傷慘重。接著就看見透過炮彈爆炸後的煙塵，幾輛日軍坦克隆隆的開了過來，後麵跟著不計其數的日軍士兵。
“撤退，撤退！”
其他部隊也顧不上什麽命令了，稍微有點經驗的軍官，看到這陣勢他就明白日軍這次是主力盡出，現在中國軍隊缺糧少彈，就算把全軍都拚光在這裏也阻擋不了日軍幾個小時。於是在撤退命令下達前就立即開始撤退。
迎著頭頂上雨點般的炮彈和背後飛來的子彈，中國軍隊中不斷有人倒下，但是其他人現在都無暇他顧，發瘋了一樣的向後方跑去。本來整齊的撤退很快變成了潰逃，所有的部隊都沒有了隊形，烏央烏央的向後方跑去。
先遣團狀態好點，由於楊繼武動作比其他人快了半拍，所以部隊損失並不大，他們以最快的速度逃到了龍陵城外大約10公裏左右的一處工事內開始休息——這是第一次進攻時修建的簡易工事，也是這裏唯一一條可用的工事。
“團座，司令部電話！”
楊繼武剛坐下喘口氣，就看見通訊兵拿著話筒和耳機跑了過來。
他急忙拿起電話，電話那邊是第十一集團軍司令黃傑焦急的聲音——由於各部隊倉促間撤退，來不及聯絡，導致司令部收到的情況相當混亂。
楊繼武急忙向上級報告了他所掌握的全部情報。電話那邊的黃傑沉默了片刻，然後下了命令：
“楊團長，從現在起，你的先遣團必須牢牢頂在工事上，不許後撤一步。堅持到援軍到來。”
“司令官，我們彈藥不足！”
楊繼武急忙解釋。
“我這裏也沒彈藥，都TMD送到鬆山去了！”黃傑在電話裏吼了出來：“自己想辦法！”
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楊繼武一把把話筒摔在地上，看著前麵撲麵而來的潰兵們，從一旁拿起一隻衝鋒槍，朝著前方就是一梭子掃射。
幾個逃兵應聲而倒，剩下的急忙臥倒或者俯下身來。
“把武器彈藥放下再走！”
楊繼武端著槍已經走出了戰壕，身後跟著先遣團的官兵們，端著槍殺氣騰騰的站在那裏。
潰兵們不敢造次，急忙將手上的武器彈藥扔在地上，然後爭先恐後的從先遣團兩翼逃了回去。先遣團的官兵則不慌不忙的收集起了武器彈藥，開始備戰。
不知道過了多久，潰兵們已經不見了蹤影，而一隻日軍赫然出現在視線中。
“打！”
隨著楊繼武一聲令下，陣地上各種火力齊發，將這股隻顧追擊的日軍籠罩在他們的彈雨之中。
追擊的日軍死傷了不少人，急忙停產下了腳步，紛紛後撤以等待後續部隊。而楊繼武的部隊則很快陷入了日軍又一輪的炮火之中。
整整3個小時，日軍各種口徑的炮彈把先遣團的陣地幾乎“耕了一遍”，而有經驗的官兵們則捂著耳朵，躲在防炮洞裏堅持著，等待著炮火過去。
當炮擊停止了，幾輛坦克出現在中國軍隊麵前，瘋狂的向著陣地上掃射。
“上刺刀！沉住氣！”
楊繼武拿著潛望鏡看著前麵靠近的日本坦克說道——此刻，這位團長已經壓在了前線，親自督戰。
日軍的坦克繼續靠近，而中國軍隊的陣地上確是一片死寂，隻有幾隻步槍還在陣地上開火，射殺那些坦克旁邊的步兵。
當日軍坦克越過戰壕的一刹那，一片迫擊炮彈和擲彈筒發射的榴彈迅速在日軍隊伍中爆炸，將他們的隊伍炸亂，其中兩發精準的擊中了坦克，將這些日本薄皮大餡的“豆戰車”炸毀。
接著，隨著無數的哨聲在陣地上響起，整個陣地沸騰了，中國官兵們從戰壕中蜂擁而上，繞過日軍坦克，瞬間從日軍坦克兩側衝了過去，和後麵的日軍中混戰在一起。
一場血戰就此展開，由於距離太近，日軍的炮火不敢再射擊，而那些坦克卻因為視野不夠無法繼續提供火力支援，反倒是在近戰中的行動誤傷連連，最後被楊繼武的反坦克小組用炸藥包炸掉。
雙方血戰了足足3個多小時，麵對這群不要命的中國官兵，最終日軍還是體力不支，撤了下去。
實際上，此刻先遣團也早已傷亡過半，楊繼武已經拿著手槍親自上來參戰了。看著撤下去的日軍，所有先遣團的官兵都有種宛如隔世的感覺。
“給司令部發報，如果還不能送來彈藥或者援軍，我沒辦法支撐到明天了！”
楊繼武對通訊兵命令道。
於是，這一天傍晚，一個齊裝滿員的營來到了先遣團，歸他調遣，楊繼武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一連三天，日軍連續向楊繼武的陣地發動了進攻，但是都被楊繼武擊退。不僅如此，美軍飛機也逐漸加入了戰鬥的行列，從空中向進攻的日軍猛烈轟炸，協助他鞏固了戰線。而戰鬥到第三天，中國軍隊的炮火則開始完全壓倒了日軍的炮火，讓日軍進攻部隊死傷慘重。
日軍的進攻終於停止了，楊繼武看著前方那一片戰鬥過後的狼藉，心裏有些累了，從6月起他參加龍陵作戰已經快三個月了，再次回到當初出發的地方，他不知道這場龍陵攻防戰還要多久……
1944年9月6日 緬北重鎮臘戌 日軍33軍前敵指揮部
33軍參謀長辻政信一臉無奈的合上了自己“斷計劃”的計劃書，看著一旁關於鬆山已經失守的消息一句話說不出來。
嚴格來說，在緬北的56師團和18師團打得都相當頑強，擋住了數倍於己的中美聯軍的進攻數月有餘，但是那份他理想中的景象完全沒有出現。
密支那丟了，日軍在緬北最後重要的據點丟失，鬆山已經失去聯係，可以判斷已經失守。騰衝的守軍現在僅剩下數百人，龜縮在城內垂死掙紮，已經堅持不了幾天了。而寄予厚望的龍陵反擊，雖然一句擊敗了進攻龍陵的中國軍隊，卻由於鬆山失守，未能切斷其後路。再加上反攻也未能摧毀中國軍隊主力，而是出了龍陵才10公裏就被徹底遏製住了。
這份計劃的目標沒有一個完成，而整個滇西地區的日軍很快就會隻剩下龍陵一個據點，而這一次，中國軍隊的攻擊不會再有補給問題，集中的兵力會更多。而日軍已經再沒有可以用來反擊的部隊了。
“命令龍陵的部隊，停止追擊，在龍陵原地布防，抵擋中國軍隊！”
辻政信終於給部隊下達了命令，然而他自己也知道這種抵抗早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似乎隻是拖一天是一天的無賴舉動。而最後一次將中國軍隊趕出龍陵似乎也隻是一次回光返照，日軍再也無力反擊了。
密支那的中國軍隊駐印軍已經開始對八莫地區進行偵查，而騰衝和龍陵也危在旦夕，而由於英軍的反擊，南方軍再也調不出任何部隊來對他增援了，這條路線被打通似乎也隻是個時間問題了。
1944年9月7日 龍陵外中國軍隊陣地
向兄弟部隊移交完陣地後，楊繼武率領著先遣團撤了下去，他們疲憊不堪，步履蹣跚，而且全團損失了三分之二的人，包括參謀長和兩個營長。這讓楊繼武悲憤不已。
他回頭看了看遠方龍陵的方向，向自己犧牲的弟兄們發誓：
“我們會回來的！”
1944年9月14日 騰衝
“一二三！”
隨著整齊的口號，一口巨大的古鍾被士兵們掀起，倒在了地上，而鍾下則露出了一個七竅出血的日本士兵，身體僵硬的坐在這裏，早已經沒了氣——這個日軍士兵異想天開的拿這口古鍾當做堡壘，在上麵挖出射擊口開火。結果中國軍隊的子彈確實打不穿這口鍾，但是子彈撞擊鍾帶來的巨響卻把他活活震死在裏麵。
騰衝城內此刻已經是一片廢墟，但是響了多日的槍炮聲終於停息了下來。
不包括外圍，僅僅在騰衝城的巷戰中，中國軍隊就血戰了足足42天，將整個騰衝城生生摧毀，才終於消滅了這裏的日軍，取得了勝利。
守衛騰衝的日軍指揮官藏重康美大佐以下3000餘人全部被殲，而53軍和54軍亦損失9000餘人，又贏來了有一個慘勝。
騰衝的收複不僅僅是一個城市的收複，也意味著和密支那的聯係即將恢複——從地圖上看，兩地之間已經沒有了任何日軍阻隔。
然而距離實際通車卻不是那麽簡單的，日軍在密支那和騰衝之戰時已經有計劃的破壞了騰衝到密支那的所有交通線，避免此兩地的中國軍隊會師。而隨著雨季的到來，施工難度進一步增加。而且，在八莫，芒市，芒友等地區還有大量日軍，可能隨時會對施工破壞，甚至反擊密支那等地。
因此，從一開始史迪威和衛立煌就擬定了同時打開密支那騰衝的鐵路線，和八莫，芒友，芒市，龍陵，這條原本就是滇緬公路道路線的公路交通線，利用這裏完備的公路連接中印公路直接輸送物資。到時候鐵路公路同時運輸，用最快的時間將印度囤積的大量援華物資送往中國。
現在，當密支那和騰衝都已經收複後，整條戰線就隻剩下東線的龍陵，芒市，芒友，八莫4座最重要的城市了，這幾處也是中國遠征軍最後的任務。駐印軍和遠征軍兩隻部隊將一路以鏟鉗攻勢進攻，最後在芒友勝利會師。
1944年9月18日 龍陵以北 第十一集團軍先遣團駐地
大量新加入的官兵被補充進了先遣團，楊繼武親自負責他們的編製和訓練，將新老兵混編在一起，以便讓新兵們快速形成戰鬥力。
騰衝和鬆山戰役都結束了，隻剩下一個龍陵還未攻克，可以想象負責的第十一集團軍司令黃傑被衛立煌怎樣一通罵了。不過，這一次也由於鬆山，騰衝的戰鬥都已經結束，所有的物資供應也就都為第十一集團軍提供了，再加上鬆山攻克後，公路的恢複，可以使用車輛運輸物資。為此，總兵力也得到了進一步的加強，總計有2個軍又兩個師參加這場戰鬥。黃傑也立下了軍令狀，保證這是最後一次對龍陵的進攻了。
各級軍官自然也都知道此事，所以在準備的時候，絲毫不敢馬虎。
不過楊繼武現在隻是覺得有點累——由於參謀長陣亡，他自己兼任了參謀長的職務。
“團座，團座！”
穀金豐一臉興奮的從外麵跑進了團部：
“您看看誰來了！”
楊繼武轉過頭，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快步走進了團部，臉上還帶著一臉欣喜的表情，似乎是在慶幸自己離開了那個勾心鬥角的環境：
“團座，第十一集團軍先遣團中校參謀長蕭雲山奉命向您報道！”
“你……”
楊繼武看著蕭雲山，有些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還是隻適合前線的職務！所以我在第十一集團軍問哪支部隊是衝在最前麵的，他們都說是先遣團，我就過來了。”
蕭雲山笑著從楊繼武手中奪過了他的花名冊：“團座，進攻在即，您還有重要的事情吧，這點小事兒我來解決！”
“不是，你原來不是軍部參謀嗎？現在怎麽調來我這裏當團參謀了？這是降級啊！”
楊繼武急忙問道。
蕭雲山苦笑一聲，直接開始了工作，沒有回答——他已經有些厭煩了軍部裏那種勾心鬥角，派係之爭，隻想盡全力協助遠征軍的反擊。
遠征軍最後的攻勢即將開始了，然而就在此時，衛立煌卻接到了蔣介石“攻擊立止”的命令。這點令他大吃一驚——眼看勝利在望，怎麽能功虧一簣？
衛立煌急忙打聽，這才知道似乎是因為史迪威又惹惱了蔣介石，蔣介石賭氣之下拿滇西反攻作為籌碼威脅史迪威。
衛立煌吃驚不小，情急之下，他準備了一份文件，想向蔣介石詳細說明這樣做的後果，曉以大義。然而沒等他把文件準備好，蔣介石的下一份命令也到了——取消上一道命令，遠征軍按照原計劃，繼續進行龍陵和打通中印交通線的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