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髭切
「諾亞。」
時江在黑暗中望著天花板做了個深呼吸。
「你實話告訴我, 」她深沉道, 「以後的任務難度是不是還要一個比一個幾何式爆炸。」
諾亞:「這個……」
「因刀而異吧,」他說, 「……大概。」
……這個不確定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您也不必太過煩惱, 以膝丸的性格, 就算髭切不在,只要您提出要求, 他還是會去做的。」
「我知道。」
她枕著自己的胳膊, 「但是既然要拍, 光攝影師滿意果然還是不夠啊。再怎麼說攝影也是雙方的事, 我希望的是讓被拍的人自己也能喜歡這張照片, 而不是只是為了滿足我的指示而不得不這麼做。」
「反正還有時間嘛, 試試好了。」
在尋找髭切這件事上,膝丸簡直是抱以了百分之兩百的熱情。
兩振源氏的重寶都是檢非違使掉落, 才來不久的膝丸還不足以去應對城管大隊, 但他恰恰為此燃起了動力, 這些天的出陣次數兩隻手都數不過來,直到前兩天有了能匹敵檢非違使的能力, 登時越發有了幹勁。
水落時江還想勸他勞逸結合方是長久之計,可話剛說完的下一秒, 膝丸就兩眼閃閃發亮地握緊了右拳,甚至還飄起了覺悟的櫻花。
「沒關係, 主人!」
他信誓旦旦道。
「既然是為了兄長, 區區這點程度根本不在話下!」
……與其說真是感人的兄弟情, 更想感嘆兄控真可怕呢。
「可以告訴您一個好消息,」諾亞思索道,「從概率上而言,至少膝丸是比髭切難入手的,既然您已經有了膝丸——」
「不存在的不存在的。」
水落時江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你怕不是忘了我的歐歪屬性,行了,聽天由命吧。」她側過身拉上被子,「晚安,明早說好了還要帶亂出去。」
「臨睡前您還是再考慮下我的建議比較好哦。」
她動作頓住。
「嗯,」時江應了一聲,「我想想。」
諾亞給她的建議,無非是為了將來考慮,除了靈力的鍛煉外,再學些防身術用以傍身。
這段時間接二連三地出事,這麼做倒真的很有必要。
與其在市面上找個輔導班,現成的就有在戰場上刀光劍影實戰出來的付喪神們。
問題是,找誰呢——?
第二天一早,坐在本丸中央的客廳里,再次想到這個問題,水落時江視線默默移向了今天輪值的近侍刀。
山姥切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這麼看我幹什麼。」他警惕地說。
回應他的是審神者無辜的笑容。
「山姥切君……是我的初始刀吧?」
「……」
摸不清審神者的意圖,山姥切謹慎地選擇了沉默。
「今天正好輪到山姥切君來當近侍,這一定是命運。」
「……哈?」
「山姥切君,」她誠懇道,「拜託了,請教教我。」
有的話不需要說那麼透,審神者要向刀劍學的無外乎那些東西,山姥切安靜片刻,低聲問:「為什麼是我?」
「哎?」
「本丸里都是名副其實的名刀名劍,我只不過是仿品,」他偏過頭去,「像我這樣的還說什麼指導主人,難道不會很慚愧嗎。」
「山姥切君再說什麼『仿品』、『仿品』的,我可要生氣了。」
山姥切抬頭,對上審神者的視線時只見她一笑。
「都說了什麼真品什麼仿品根本不重要,我想讓山姥切君教我也只是因為是山姥切君。」
有人在外面輕輕敲了兩下門,然後探進來個腦袋。
「主人,」亂眨了下眼,「我準備好了哦。」
「是是,我馬上過去。」
時江從桌後起身,正要往門邊走時停了下,又不忘回頭囑咐。
「當然,如果你真的不願意我也不勉強。」
在她的目光中,山姥切沉默了許久,將被單拉過耳朵搖了搖頭。
「不會。」
聽到這話,水落時江鬆了口氣。
「那就說定了。」她笑道,「明天開始拜託了。」
「您就這麼決定了?」
往外走時,諾亞忍不住問。
時江「嗯」了聲,「不然呢?」
「說到現代化的戰鬥方式,」他道,「我還以為您會選陸奧守吉行。」
「是哦。」
水落時江想到他那把手|槍。
「陸奧守君應該是更合適些,而且——」
她在面前抬起左手,右手作射擊狀,深沉地說:「如果是左|輪的話,一邊擺這個姿勢一邊說『午時已到』一定超帥的。」
諾亞:「……」
啥玩意兒?
「為什麼突然沉默啊,」時江不滿道,「難道不懂人類的中二之魂是不可能湮滅的這個道理嗎?」
「是遊戲梗啦遊戲梗。」
她捋了下耳邊的碎發。
「說到這個,七海同學是『超高校級的遊戲玩家』,早知道問一下她有沒有打這個遊戲能不能帶我上分好了——哪怕是白金玩家也有一個小則五百強大則進入OWL世界聯盟打職業走上人生巔峰的夢啊。」
諾亞:「………………」
您已經想到這麼遠了嗎?!
再說了這個目標讓七海小姐去做才更快一點吧?!
不對,話題是怎麼偏到這裡的?!
「不過呢,雖然用左|輪是很帥,最重要的一點難道不是日本禁槍嗎?」
察覺到人工智慧一時啞然,水落時江聳聳肩。
「所以靠我自己是不可能弄來真傢伙的,無論未來會發生什麼,至少短期內不行。」她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刀倒是可以,雖說我的水平應該不夠上場迎敵,但用來防身還是馬馬虎虎夠得上的。」
「啊,」轉頭看見正等在走廊上的亂藤四郎,時江笑著打招呼,「亂。」
「走啦走啦主人。」
他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我可是超期待的!」
*
「好好好,」時江推著還依依不捨地好奇打量著電車內陳設的亂的肩膀,「該下車了。」
「但是果然好快啊。」
出了出站口,想起先前窗外飛快掠過的景象,亂還是忍不住眼睛亮晶晶地感嘆:「比馬兒們快多了!」
「小雲雀聽到這話會傷心的。」
水落時江伸手進兜,「來,把這個戴上。」
「咦,這是?」
「墨鏡,」她眨眨眼,「免得被人發現。」
少了那身裙子,隻身著內番服的亂藤四郎沒有照片上辨識度那麼高。長發被束在腦後成了馬尾,步入夏日陽光熱辣,這天氣戴墨鏡也不奇怪。
一雙藍瞳遮在暗色的鏡片后,想來也沒人能認出這是推特上震碎一片直男少男心的其中一位。
跟在她身後三繞兩繞,穿過最後一道夾在兩棟大樓間的小巷,視野豁然開朗的瞬間,看見來往的擁堵人群和大大小小的店鋪,亂情不自禁地「哇」出了聲。
「澀谷的商業街。」
水落時江不失得意地介紹道。
「什麼都一應俱全,」她問,「想先去哪裡轉轉?」
「嗯……」
亂藤四郎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最後指向了一家店面,「那裡!」
順著這方向望去,時江看到了一家女式時裝專賣店。
水落時江:「……」
為什麼,她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呢?
「歡迎光臨。」
一進店門,就有導購笑吟吟地迎了上來。
「兩位想買些什麼?」
「我就不用了,」時江往亂的方向偏偏頭,「有她的尺碼嗎?」
「那是當然!」導購小姐看向亂時,誇讚的話聽著不止是客套,「您妹妹真的很可愛呢。」
……噗。
水落時江辛苦的忍笑一直持續到了亂進了試衣間。
沒辦法,即便是沒穿裙子,扎著單馬尾的亂藤四郎瞧著也是女子力十足。連紮起馬尾用的髮帶也是紅色的蝴蝶結,再者,他外表的年紀使得這平板身材再正常不過,欺騙力簡直要多高有多高。
試衣間的門一推開,不止是時江跟正負責他們這邊的導購一愣,連無意間看過來的客人都發出了小小的驚呼聲。
還真的挺可愛。
「主、不……」那邊的亂還在猶豫,「姐姐……」
水落時江毅然扭頭。
「買了。」
她「啪」地打開錢包,「刷卡。」
亂:「誒?!」
一個小時后,兩人的手上都掛滿了大包小包。
「主人,」走在路上,反倒是亂藤四郎先忍不住以其他路人聽不到的音量小聲開口,「這麼多會不會太……」
「嗯?」
時江無所謂道:「沒關係,逛街嘛,你開心就好。」
「說起來,」她想想,「要不要給一期殿他們帶點什麼?啊,前面還有一家,先把這個看完吧。」
玻璃門甫一推開,空氣流動帶起的風鈴「叮鈴」作響,剛踏進店門的水落時江跟店內下意識聞聲看過來的某人對上了眼。
「……?」
她和桃井五月茫然地面面相覷,後者「哎」地叫出聲。
「為什麼小時江在這裡?!」
——她才想問這個問題啊!
「為什麼五月你在這裡,」現在逃走已經來不及了,水落時江扼腕不已,「你要是逛街不是會去新宿嗎?」
她就是不想遇見熟人才會帶亂挑著來澀谷啊。
「我明明也是想避著小時江才會來這裡的。」
完全放棄了掙扎,桃井自暴自棄地舉了舉手裡的衣架。
「看看這個尺碼就知道了,」她說,「想給你挑一下生日禮物。」
水落時江一怔。
亂:「生日?」
「是啊,小時江的生日不是過幾天就到了嗎?赤司君之前搶跑也太狡猾了——」似是而非地抱怨一句,桃井終於注意到出聲的是站在時江身後的少女,「咦,小時江,這個孩子是?」
「哦——妹妹!」
卡了一下殼,時江一口咬定。
「姐姐好啊。」亂笑得很甜。
「啊,你好,但是——妹妹?」
桃井困惑道。
「以前怎麼沒聽說小時江還有個妹妹……」
「不是親的。」水落時江連忙補充背景設定,「是遠方表妹,其實我們從小到大也沒有見過幾面,這回臨時來東京玩玩,父母就讓我帶著招待一下。」
桃井五月沒生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真是的,」她嘆氣,「雖說值不了多少錢,但禮物總是神秘點比較好,就這麼被小時江撞見……」
「沒事。」
時江立刻保證。
「我可以當作沒看見,我什麼都不知道。」她跟亂使了個眼色,「那我們先去別的店轉轉,明天學校見——」
……喂!
「搞什麼啦,小時江。」桃井哭笑不得地轉回頭。
趕忙走出服裝店,時江暗自抹了把冷汗。
太好了,她想,幸好五月平時不怎麼刷推特,關注的也都是籃球方面的消息,不然這馬甲怕是有可能捂不住了。
她想起攝影部的副部長,心道也該慶幸今天遇見的不是他,否則憑一顆破碎的少男心豈不是能一眼看穿。
「主人的生日……」
走在路上,亂若有所思地出聲。
「嗯,」水落時江不甚在意道,「怎麼了?」
「在這幾天?」
「是啊,三天後。」
她四周環視了一圈,「還有什麼地方想去嗎?」
「不不,沒了。」
亂連連搖頭,眼睛眨啊眨,甜甜的笑容里透著點狡黠。
「我們現在就回本丸吧,我有事情想和大家商量。」
落足到本丸門外,庭院本來也大,人一少就更顯空曠。
「去出陣了啊,」放下大大小小的袋子,跟留守刀劍打聽了下,亂自言自語道,「不過說很快就——啊,還真回來了。」
從這邊看去,也能瞧見院中時空轉換器那邊亮起的點點金光,金光散去,最先響起的便是膝丸興奮地叫著「主人」的聲音。
「你也太心急了。」
加州清光搖搖頭,「主人不是帶亂去現世了嗎,還不一定在——哇,還真在啊。」
「正好,」時江走近,笑著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點點距離,「比你們早到這麼一點點。」
她打量著他們六人,高興地看到他們身上至多也只是衣服上的划傷。
「主人!」
膝丸搶到她面前。
「我找到了兄長!」
看著被舉到眼前的太刀,水落時江目瞪口呆。
什麼啊這個,兄控的勝利嗎?!
*
「我是源氏的重寶,」淺金色短髮柔順地垂落耳畔,這幾天砍檢非跟割一茬茬韭菜似的換來的太刀笑得柔和,「髭切。」
「您好。」
水落時江這話說得情真意切。
「久仰大名。」
神特么這幾天在夢裡都是膝丸喊兄長的聲音。
「看來閣下就是這一代的主人,」髭切微笑道,「先我一步來的弟弟——咦,弟弟叫什麼來著,啊,名字忘記了,總之,弟弟有給大家添麻煩嗎?」
水落時江:「……」
她忍不住看向剛換好衣服就急忙趕來的膝丸。
「兄長……兄長又把我的名字忘了。」
……又?
你們真的是兄弟嗎?!
「啊,想起來了,」髭切恍然道,「是弟弟丸。」
「現在的名字是膝丸!膝——丸——」
「我沒有哭,我絕對沒有在哭……沒關係,這一回一定能讓兄長記住我的名字。」膝丸握拳,想到之後的任務一秒復活,「不過比起這個,兄長,我們去拍照吧!」
「咦?」髭切指節托著下巴,開口時露出與膝丸如出一轍的虎牙,「拍照?」
「拍照!」
膝丸扭頭,「主人,現在可以嗎?」
「哦,」水落時江點點頭,「可以。」
「主人,別看這樣,我跟兄長是感情非常好的兄弟,這可是真的哦?」
時江茫然地看著他,下一秒就聽膝丸接著道:「所以,不知道主人能不能體現出這一點——」
「………………」
弟弟丸真的很嚴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