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天下五劍
「主、主人……」
歌仙兼定的笑容漸漸僵硬。
水落時江還忙著四處亂轉調整合適的拍攝角度,聽見他開口只是心不在焉地應了句:「嗯?」
她總感覺還少了點什麼。
「這個姿勢……」在案幾前正襟危坐了近半個小時的歌仙艱難道,他一手還平舉著握筆,「有點難保持啊……」
「哦、哦哦。」
時江聞言,動作一頓,仍是嚴肅地聲明:「馬上就好。」
——您十分鐘前也是這麼說的啊!
還顧念著自己在鏡頭前的風雅形象,哪怕額上已漸漸滲出些許汗水,歌仙依舊一絲不苟地保持著先前的坐姿。直到他手裡蘸好墨的毛筆尖上再度有黑色液體匯聚,終於,「啪嗒」一聲,一滴圓潤而飽滿的墨汁打在了下方的和紙上。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歌仙:「……」
和之前的無數次一樣,他沉重地看著被墨痕遮蓋了大半的字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換上了一張新的和紙,凝神靜氣,一氣呵成地再度以講究的筆法落上「風雅」二字時才鬆了口氣,重新抬頭看向鏡頭后的審神者,「請吧。」
水落時江:「……」
面前的紫發男子在她提出想做練習對象時一口答應。
「我知道的,攝影在當代的人類社會也算是藝術的一種,只要是風雅之事我都樂意之至,我希望的只有一件事——」
「請您務必突出風雅。」他嚴肅地說。
作為一名優雅的文學青年,要拍個什麼pose很好想象。而在歌仙的執意要求下,最後達成的就是這麼個解決方案——又是為了體現他傑出的書法,又是因為什麼都沒有白紙黑字最能吸引人的注意力來表現這張照片想要凸顯的主題。
可惜水落時江怎麼找角度都覺得差那麼點感覺,導致歌仙墨汁滴得和紙都換了好幾張——他堅持一定要蘸著新鮮的墨,不然「這不風雅」。兩個都有著迷之執著的完美主義者聚在一起的後果就是折騰來折騰去都過了半個小時,到了這會兒還沒個頭緒。
「嗯……」
時江絞盡腦汁冥思苦想。
「這個……」
她又後退了兩步。
再次往上舉起相機時,時江眉梢一動。
對啊,她恍然,俯拍不是剛剛好嘛。
畫面中正好囊括了歌仙兼定的正臉,也使得他那張寫有「風雅」的和紙處於一個恰到好處的位置,不過,要想讓這看上去像是剛剛一揮而就出不錯的書法還有一點點差距。
她又把單反往上舉了舉。
還是不行,再往上。
水落時江看著被高高舉起到已經超出視野範圍內的相機陷入沉默。
「等著,」她果斷地做出決定,「我現在去拿個凳子。」
她急匆匆往外走時,正好遇見剛從廚房裡出來的燭台切。
她昨天新鍛出來的太刀注意到她探頭探腦的樣子,「主人要找什麼嗎?」
「板凳,」這是一個矮子攝影師的惆悵,看著對方超過一米八的個子,水落時江面無表情地想,「燭台切先生有看到嗎?」
「好像是有見到一個。」
戴著眼罩的黑髮付喪神捏著自己下巴,望天喃喃道,他低頭笑笑,暖金色的眼眸彎起,「沒事,我去幫主人拿吧。」
「好啊好啊,」有人幫忙當然再好不過,「拜託了。」
「沒什麼,」燭台切走開時玩笑道,「只要到時候輪到我的時候,主人把我拍得帥氣點就好了。」
「那是當然。」
水落時江信心十足地一口應下,「帥氣」這一點可比可愛跟風雅好滿足多了。
這會兒她不可能想到,以後的淚就是當初立FLAG時腦子裡進的水。
此時此刻的時江還站在走廊里等燭台切回來,在這期間又抬手腕看了眼表,盤算著離鍛冶所的三小時倒計時還剩多久。
諾亞告知她下一位拍攝對象時,後面緊跟著的是一個絕不陌生的名字。
這名字連原本對這方面和歷史都不甚感興趣的水落時江都有所耳聞——「名物中的名物」,天下五劍中最美的一振,三日月宗近。
「啊,」不就是鍛嗎,她平淡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心知她還只當三日月是和鶴丸國永與一期一振一樣的稀有程度,諾亞極為鎮定地捅出了致命一刀。
「三日月宗近是五花太刀。」他說。
水落時江:「…………………………」
「五花?」她難以置信地反問,「五花?!」
「是的。」
人工智慧用毫不留情的語氣戳破了她最後一點幻想,「比四花的幾率還要低不少。」
時江獃滯半晌,連電車停在面前都忘了上。
「講道理,我還是個新人審神者啊,」她崩潰道,「你們就不能對我友好一點嗎?!」
我看你就是在為難我胖虎!
「這個順序又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諾亞委屈地說。
「而且您不是有反FLAG玄學嗎,試試唄。」
試試就試試。
按照他說的配方調好的鍛刀第一發,三小時。
出來的男人黑髮金眼,自稱是燭台切光忠,是曾屬於伊達政宗的太刀。
同樣是三小時的第二發,長發及腰的青年自我介紹說是土方歲三的愛刀——雖然不太了解他們的刀,但通過不少乙女遊戲的水落時江對新選組這段歷史也不算陌生。自認集強大帥氣與時尚於一身的和泉守兼定在聽到今後可能要有的任務時也是滿口應承,甚至還頗有躍躍欲試之感。
正在鍛造爐上熱乎著的第三發,不管水落時江正著奶反著奶倒立著奶,最後出來的還是感天動地的三小時。玄學的力量在五花太刀身上完全失去了功效,時江認了命,乾脆邊拽著歌仙練手邊等著新人到來。
她拎著燭台切幫忙找的板凳,站在上面總算找到了合適的高度,按下快門後端詳了一會兒,滿意地沖歌仙兼定別兩個大拇指。
腰酸背痛的歌仙如獲大赦。
「不愧是主人,」湊過來看成品時,同樣對自己想要的風雅感頗感滿意的歌仙迅速好了傷疤忘了疼,他迫不及待地提議,「下次如果您還要拍風雅的照片,請務必還來找我。」
「那是肯定的。」
某種意義上,水落時江這個攝影狂跟他如出一轍,無論過程多麼艱辛,只要能得到出色的成果就能一秒重燃熱情。經過這將近一個小時的磨合,足以讓兩人建立起同好般的戰友情。
「合作愉快,」她嚴肅道,「歌仙先生。」
彼時,第三振太刀也正好新鮮出爐。
「我的名字是獅子王。」
少年模樣的太刀驕傲地宣稱,「我很活躍的,所以多多使用我吧!」
「使用……」
時江沉吟片刻,按照慣例先問了下對方的意見,「當拍照的模特可以嗎?」
「模特?!」
獅子王瞪大眼睛。
「沒問題,就交給我獅子王大人好了!」他拍拍肩上的黑色生物,「對了,可以帶這個傢伙一起嗎?」
懶洋洋趴在他肩膀上的黑色不明毛球聞言稍稍睜開了眼,露出的兩道白縫終於讓時江看到了它眼睛在哪裡。
雖然不知道這玩意是什麼,但是……
時江:「……會被當成是靈異照片的吧?」
獅子王肉眼可見地沮喪下來。
「不可以嗎?」
「沒有沒有,」她連忙安撫,「只有我要正式拍的那一次不行,之後如果你們還想合照就來找我。」
「哦哦,太好了!」
也不管身上的鵺願不願意被拍頭,獅子王興奮地揉揉它腦袋,「聽見了嗎,我們可以一起照相哦!」
水落時江不由失笑。
「幸好大家都是很好相處的性格,」回家的路上,她如是感嘆,「這麼爽快就都答應了。」
「因為您是他們的主人。」
想了想,諾亞又補充道:「而且也沒有強迫他們的意願在。」
「不過,您想好怎麼辦了嗎?」他說,「三日月宗近還沒影子呢。」
「我怎麼知道。」
時江低聲嘀咕。
「現在我身上的靈力還剩一,二,三……三個名額,如果這三振還鍛不出三日月,一期殿當時的獎勵我還留了一些在家裡,賭上那些還出不了就……放棄任務唄。」
「我回來了。」
張開結界的位置離家不遠,言談間就到了家門外。
水落時江走了兩步,還沒看到某個熟悉的身影連滾帶爬地衝過來,「誒,薩瓦林呢?」
「不知道……」
為她開門的和美也摸不著頭腦,「沒人去遛它啊。」
「那我一會兒去找找,」時江還操心著自家柴犬,「先把相機放回去。」
會去哪裡啊?
她一頭霧水地上了樓,還在想著這笨狗能跑去哪兒,剛走到自己房門外就聽見了裡面窸窸窣窣的聲音。
「……?」
疑心是誰偷進了自己房間,時江儘可能放輕手腳,可在她準備接近的同時,房間里的響動也霎時安靜下來。
她心裡越發狐疑,心道萬一是溜進家裡的賊,順手抄起走廊上的掃把,一把推開房門。
站在書桌上的柴犬滿臉吃驚地看著她。
「……你,」水落時江還沒反應過來它是怎麼進來的,按理說她不在家時都是房門緊閉,傭人也不會擅自進入,「在幹嘛?」
她一眼看見了它腳邊的袋子。
「……!!!」
一個健步衝過去,聽出她語氣不對,薩瓦林同時也驚慌地後退一步,豆大的眼睛心虛地看著主人抓著袋子往外倒卻倒了個空的動作,「哈哈」地吐了吐舌頭。
確認自己倒不出任何一顆軟糖,水落時江陰森森地抬頭。
薩瓦林「咕咚」咽了下口水。
「你——」
她一把抓住柴犬兩隻爪子。
「給我——」
把著膀子開始拚命搖晃。
「吐出來啊啊啊啊!」
這是她鍛三日月最後的希望啊!
想到這裡,水落時江越發悲憤,再加大了動作的力度。
「小……江……」
隱隱約約有什麼幼嫩的聲音在響。
「我……頭好暈……要喘不過氣來了……」
時江一愣。
動作也這麼停下,她怔怔地看著自家傻狗,對方的豆子眼也眨巴眨巴。
「咦?」再清楚不過的,聲音是從柴犬的喉嚨里發出的,「真的能聽懂我說話了?」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