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魔界養妖狐（40）
前後費時大半個月, 出行的五人終於回來了，不僅成功帶回了有效情報, 還附帶了一隻罕見的暗撫妖怪少年。
留守的諸人都為他們的成就鼓掌, 不過棗從回來后就一直悶悶不樂。
九凈與她溝通后，次日兩人便提出要退出這次的行動，他們都對去到人界那邊失去了興趣, 決定還是回到以前一直待著的深山裡繼續修行。
大家對此毫不介意，本來就是一群超脫世外的大妖閑著無聊聚一起搞點事打發時間嘛, 來去都各憑自由。就是弧光借著送別的名義拉著大家狂醉了一場, 酒醒后大家面對幾乎被拆了一半的高塔有些苦惱而已。
來收取報酬的極惡盜賊團兩位首領正好看到這一幕，面對仍處在宿醉之中的一群大妖, 他們很體貼地提出可以過幾天再來。
「不用那麼麻煩, 國庫的鑰匙在煙鬼那裡, 讓他帶你們去。」雷禪按著抽痛的太陽穴不耐煩道，「看上什麼直接搬走就是了。」
許諾將一杯顏色詭異還翻騰著氣泡的飲品給他，「解酒的, 最好全部喝完。」
雷禪的不耐煩立刻變成了驚恐。
許諾沒再管他, 對著藏馬和黃泉道：「跟我來吧, 我帶你們去找煙鬼拿鑰匙。」
煙鬼是少數沒喝酒中的一人, 他正手忙腳亂地應付因宿醉的難受而鬧騰的弧光, 聽到他們是要去國庫拿報酬, 直接將鑰匙給了許諾, 然後感激涕零地接過醒酒藥劑想要勸弧光喝下去。
許諾三人走出房間沒多久, 身後一聲巨響, 回頭就見煙鬼被踹得撞破門牆一路飛出了塔外。
弧光滿頭亂髮醉眼惺忪地一手撐著門洞，另一隻手正端著那所謂的「解酒飲品」，她氣哼哼地嘟囔著：「這給我灌的什麼鬼東西啊……恩？」
忽然頓了頓，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好像還真有用，這麼快頭就不那麼疼了？」
弧光反應過來后大喜，很是痛快地一口把那杯液體全乾了，然後打著呵欠走回屋去，獨留那個大洞在那裡不斷透風。
三隻妖狐默默圍觀完這一切。
藏馬問：「平時他們都這樣的嗎？」
許諾：「呵呵，還是有些夥伴性格比較穩重的。」
黃泉不爽地撇嘴，心道才接觸多久啊，許諾就叫他們夥伴了。不過想歸這麼想，藏馬在場他是絕不敢再透露出這種獨佔欲的。
雷禪等人雖然是以武力強勢將幾國合併，但是有著心思細膩性格負責的煙鬼在，他們只將之前的各國直接領導者幹掉了，維持各國穩定運行的國家機構仍保留，只是全部降為了新浮陀羅國的附屬部分。雷禪名義上是國王，但是卻不插手任何管理事物，雖是如此，從血腥壓迫中存活下來的民眾也每日戰戰兢兢、安分守己，就怕他們的新國王突然發怒。
所以雷禪雖然統治國家的時間不算太長，但是國庫里已經堆滿了各附屬小國自願上供的各種珍奇寶物。
許諾開了大門就在外面等著，任藏馬在裡面自由挑選。沒過一會，卻見他空手走了出來。
「怎麼了？沒有滿意的嗎？」許諾問。
藏馬笑了笑，拿出一整套……復刻工具。
許諾也笑了，搖搖頭，「你啊。」
雖然語氣嗔怪，卻是很痛快地將鑰匙給了他，看著他嫻熟地複製出了另一把一模一樣的鑰匙。以後這浮陀羅國的國庫就等於是直接向極惡盜賊團敞開了。
報酬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之後如無別的意外，盜賊團再也無法光明正大地來此地了。
許諾將他們送出了一定範圍后就準備分別，黃泉再也忍不住，問：「你不跟我們走嗎？」
「現在還不行，」許諾道，「雷禪要我做的事還沒完成。」
黃泉還沒有蠢到去問雷禪他們到底要做什麼，只是固執地追問：「那完成之後呢？你會回來找我們嗎？」
許諾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笑著抱了抱他，「保重，照顧好自己。我不在身邊的時候，別再隨便地去找比你強的大妖打架了。」
許諾鬆開黃泉后，又朝著藏馬張開了雙臂。
銀色的妖狐沉默地走上前，與他安靜地擁抱了一會，什麼都沒問，什麼也沒說。
*
許諾回來時，遠遠便看到雷禪正毫無形象地以一種流氓蹲的方式待在高塔下。
「你居然沒有和他們一起逃走？我都做好了殺到愚者森林去把你抓回來的準備了。」雷禪面露遺憾之色。
「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許諾笑道，越過他就要往塔里走。
雷禪拍拍屁股站起來，似乎是沒什麼事做，一邊在旁跟著一邊閑聊地問道：「你們去找那個痴皇的時候是不是遇到了什麼有趣的事？不但棗要退出，瘦傑也像是受到了什麼打擊。」
「你把他們兩人的這種反應叫有趣？」
「出乎意料的發展對我來說就是有趣。」
「你平日里，都過得很無聊嗎？」
「可不是，」雷禪嘆了口氣，「不是吃就是殺，再不然就是發獃或者睡覺，這個魔界太枯燥無味了。據說人界那邊有很多新奇古怪的事，我就特別想去見識下。」
「唔，所以這就是你聚集一幫大妖，折騰數個國家，還不惜與靈界為敵的原因？」許諾問。
雷禪偏頭看他，「有問題？」
許諾搖頭，「沒有。」
許諾想這就是魔界最強之妖了，因為一生過於強大，過於順利，對生不留念，對死也不畏懼，沒有想要追求的執著，隨意而混沌地活著……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才會傾心於那樣有著堅定信念和強大意志的女人。
「對了，你們帶回來的那隻暗撫小妖有點不太好，你最好去看下。」
「樹？」
「好像是叫這個吧，」雷禪不確定地道，「總之在我們沒去到人界之前，別讓他死了。」
「明白。」許諾點頭，這個時候該他這位兼職治療師出場了。
瘦傑將樹帶回來后就直接隨便挑了個空房間扔進去，雷禪在外面設個能量罩，這就比魔界絕大部分囚禁方式更加牢靠得多。
雷禪撤掉能量罩后沒有要進去的意思，只是問許諾是否要他在外面等著。
許諾說不用后，他也沒多問什麼，就這麼走了。
不得不說第一大妖確實有著很強的人格魅力，就像現在這樣，即使是半強迫帶回的夥伴，該交付信任的時候就絕不多廢話半句。
許諾想起未來他絕食了七百多年，實力也從魔界第一大妖掉落至三巨頭之末，但以北神為首的一批部下仍對他誓死效忠，而在他亡去之後，墓前也不斷有故人前來悼念。可見即使他本人覺得生活無趣，卻是仍在許多人心裡留下了濃墨重彩。
在心裡略作感慨后，許諾推開了面前的房門。
裡面視線昏暗，因為之前久無人居空氣里還殘留著些許沉悶。
許諾燃起一簇業火，暖絨的火光頓時照亮了眼前一大片地方。
一聲短促的驚呼傳來，距離門處最遠的角落裡，綠髮的少年正抱著膝蓋蜷成一團，試圖將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許諾將手中的托盤放到房間正中唯一的一張桌子上，然後走到窗邊將所有的窗帘拉開，窗戶也打開，讓屋外的陽光射進來，空氣也正常流通終於沒那麼沉悶后，這才朝著少年招招手。
「樹，過來。」
綠髮的少年瑟縮了下，但從小就被奴隸商人馴化得無比聽話的他還是慢慢地爬起來，一點一點地朝許諾挪過來。
許諾沒有催促，耐心地等他到了面前，示意他在凳子上坐好。
從托盤上拿了一條毛巾仔仔細細地把他的手擦了一遍，再將餐具和食物在他面前擺好，許諾這才道：「吃吧。」
少年很聽話，聽話到有些過火的那種，只要有旁人在場，他就絕不會自己主動做任何事，必須別人一句話一句話地命令他。
如果是一般人大概很快就會不耐煩，但是許諾反而覺得挺省心，只當自己隨身攜帶了一個人型物件，需要固定時間段照料一下的那種。
*
數天過去，雙胞胎送別會帶來的混亂影響才完全消除，剩下的眾妖再次齊聚一堂，繼續商討關於兩界隧道的事。
之前痴皇能夠在兩界之間買賣奴隸，是因為樹擁有暗撫一族都少見的天賦能力，一出生便擁有屬於自己的亞空間。每隔約三十年，痴皇便會利用時空碎片定位到最近的兩界隧道，然後讓樹將買賣隊伍全部裝進他的亞空間里，再在隧道里開一扇門，這邊就能不需要通過隧道的入口，而直接去到另一邊的人界。
當然他們也受限於那道古老結界，只能買賣最低等的妖怪奴隸。
「現在隧道的入口已經擴大到足以讓我們進入了，問題的重點依然在於那個結界。」
仍舊是瘦傑主持，經過一場大醉后他終於又重新變得精神起來了。
將大家需要面對的問題，以及手裡已經掌握了的能量統一做了次梳理，然後他給出可能解決的兩個方案——
第一個方案，大家一起被裝進暗撫妖怪的亞空間里，再讓樹去嘗試通過隧道，妖力薄弱的樹有很大可能性不會被結界阻攔，等到了人界那邊再讓樹將大家放出來。
而另一個方案，時空碎片本身就是兩界隧道脫落的產物，那麼索性用它加強樹的天賦能力，看能否在兩界隧道里再開一扇直接通往人界那邊的時空之門。
兩種方案的關鍵點都在樹的身上，大家的目光一時都投向那個暗撫小妖。
樹受驚的兔子一般縮了縮，努力地想將自己全部藏在許諾後面。
「我不信任這小東西，」周開口道，「萬一他通過結界后把我們全都丟在人界，自己再跑回來，我們豈不是永遠都要困在那邊了？」
有幾人立刻附和，另幾人雖然覺得以樹的表現實在不像是敢做出那麼大膽舉動的樣子，但畢竟人心難測，他們只是想去人界轉轉的，可沒打算一輩子都待那不能回來，所以也都表示第一種方案太不靠譜了。
「那大家都是選第二種了？」瘦傑問。
半天沒人回應。
瘦傑無奈道，「到底怎麼個意思啊？」
距離許諾不遠坐著的弧光拎著樹的后領將他舉在自己面前，盯著看了一會，懷疑道：「這小東西真能強到打開時空之門？」
「他一出生就自帶亞空間，算是暗撫族裡非常有天賦的了。」瘦傑解釋，「再加上時空碎片的輔助，再拚命修鍊的話，我想應該是能辦到的吧。」
「那得等多久啊，再說了他不拚命修鍊怎麼辦？萬一是個天生懶鬼呢？」弧光問題一個接一個。
瘦傑攤攤手，「除此之外你們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鐵山將樹從弧光手裡接過來，盯著看了一會，頭盔後面的臉看不出表情，又轉手給了才藏。
就這樣大妖們接力似的輪流審視了樹一圈，到了雷禪手上，他看了一會，判定道：「天賦確實有，問題是這性子被那奴隸商人徹底毀了。要靠他自己成長到能打開時空之門，這個時間怕是靈界那邊都能將我們摸個透徹了。」
才藏介面道：「你都認可他的天賦，那我反而對第二個方案有了些信心。至於擔心他自主修行慢，找個人看著唄，威逼利誘怎麼有用怎麼來，還怕逼不出他的潛力？」
「好主意！」其餘人紛紛認可。
雷禪立刻燙手山芋一般將樹扔了出去，「別叫我看著，我可不管這事。」
被扔出去的綠髮少年摔在地上，疼得半天才能爬起來，他卻不生氣也不抱怨，埋著頭快速重新走回許諾身後躲著。
雷禪指著他們，「吶，他自己找好人選了！」
不等有人反駁，又緊接著對許諾說：「拜託了，務必儘快讓他變強！」
這甩鍋的速度真是一等一的快。
其餘人見此也紛紛附和，然後不知誰叫了一聲「散會」，眨眼功夫人就全走光了。
許諾：「……」
「樹，『威』、『逼』、『利』、『誘』，你想選哪一個？」許諾問。
綠髮少年眼露驚恐，拚命搖頭。
「我也一個都不喜歡，太麻煩了。」許諾道，「這樣吧，從今天起你跟著我一起修行，我成長多少，你就必須也成長多少，能做到嗎？」
樹微微遲疑了下，點點頭。
「很好，乖孩子。」許諾揉揉他的頭，「想活下去的話，要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