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別走開, 72h后馬上回來 剛剛本還明媚的天光忽而壓沉,鉛灰色流雲湧入, 在頭頂鋪做細密的一大團。
助理趙萱本來也還在拍照,感覺到不對,轉頭看向沈彤:「沈彤姐, 是不是變天了?」
沈彤點點頭:「應該是, 我們收拾一下, 快點走吧。」
「好的。」
趙萱把三腳架和一些零碎的器材收起來, 一邊裝包的時候一邊嘟囔:「真是奇怪誒, 早上出來的時候查天氣, 顯示最近一周都是艷陽天,一點要變天的徵兆都沒有,怎麼說變就變啊。」
沈彤拿出手機看了眼天氣, 抿抿唇:「現在天氣預測, 已經是百分之八十的可能降雨了。」
「要下雨了嗎?!」趙萱背起背包, 手遮在眉骨處抬頭看了眼,「這天黑得太快了,我們趕緊走吧。」
要知道, 因為最近天氣好得不行,她們根本沒有做下雨的準備,一把傘都沒有帶。
沈彤確認道:「東西都清好了吧?」
「清好了,沒問題。」趙萱爽利答道。
就在她們說話的這幾分鐘間, 天幕又加重暗了幾分, 像一瞬間從下午過渡到了深夜。
下山的路不好走, 加上天色漆黑,泥土鬆軟,一邊舉著手電筒一邊還要維持平衡,兩個人差點打滑幾次。
還有十分鐘就能下山的時候,遠處驚雷轟隆幾聲,細密雨點就砸了下來。
「還真下雨了?!」趙萱脫下背包舉在沈彤頭頂,「這包防水,沈彤姐,你先遮一下吧。」
沈彤把她也遮進包里,加快了步伐:「沒事,我們走快點,馬上就能打到車了。」
然,當沈彤落湯雞似的站在馬路上時,她才明白,自己到底還是太年輕了。
她對雨神的力量一無所知。
不過短短五分鐘,雨勢翻了幾倍地加大,很快,細密小雨就變成了瓢潑大雨。
碩大雨珠砸在人身上,澀澀發疼。
這塊兒雖然不算頂偏僻,但也絕非熱鬧之所,要不是為了攝影練習,沈彤是不會來的。
來的時候是在市區,打車軟體一拿出來便很好叫車,但要回去的時候,就不簡單了。
在這裡能叫到車的幾率不大,突如其來的惡劣天氣又加劇了行車難度。
她們在路邊站了整整一個小時,打車軟體無人接單,沿途也是一輛車的車影都不見。
趙萱舉著包,沈彤在狂風中按著手機,把訂單的小費又翻了兩倍。
「就算出五倍的價格也不一定能叫到車吧,」趙萱嘆氣,「這附近也沒地方能躲雨,實在不行,要不我喊朋友來接我們吧?」
沈彤的聲音有些顫:「叫朋友來接,至少也需要三個小時。再等一下吧,也許一會就有車了。」
衣服被冰涼的雨打濕,淅淅瀝瀝往下淌著水,沈彤穿得又不多,被大風一吹,寒意幾乎侵入到骨髓里,凍得人四肢百骸都在顫抖。
趙萱舉著包遠望:「我們還是把希望寄托在過路的車上吧,管它計程車私家車,只要來了,我們就……」
話沒說完,趙萱忽然興奮起來了:「沈彤姐!那邊!是不是有車來了!」
驟然拔高的音調,像是在這凄茫夜色里燃起一簇火光,希望就在這樣的火光中被點起。
沈彤轉頭去看。
不遠處,一輛黑色跑車劃破夜雨疾馳而來,還裹著凜冽的風聲。
她側頭同趙萱道:「我試著攔一下。」
沈彤上前兩步,在雨幕中招手,試圖讓自己被注意到:「你好,我們被困在這裡了,你可以捎我們一程嗎?」
緊接著,她只來得及看到那輛車快速駛過的車影,以及車尾。
——那輛車,毫不猶豫地,從她們身邊,開過了。
「……」
「搞什麼啊,給我希望又讓我絕望,」趙萱撇撇嘴,「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給我一輛不接我走的車啊,空歡喜一場,我現在更絕望了,媽的。」
眼見無計可施,沈彤呼出一口氣,動了動被凍僵的手指,準備向朋友求助。
低頭的那個剎那,她感覺到了什麼。
再抬頭,那輛開出去好一段距離的路虎,正減了速,勻速退回到她們面前。
沈彤微怔,看見黑色車窗中映出自己凍得泛白的臉。
伴隨著一聲機械輕響,她面前的黑色車窗緩緩降下來。
主駕駛上坐著一個男人。
橘色燈光自他發尾徐徐傾瀉下來,在他眼窩處撂下淡淡的陰影。眉骨下是微斂的眼,挺直的鼻樑,和緊繃著的下頜線條。
變幻的光影點到為止,只留給她一個剪影般的側臉。
聶江瀾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雲淡風輕地吐出幾個字:「上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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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讓她們上車的時候,某種情緒才後知後覺地來臨。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狂風驟雨的夜,這幾樣東西,好像每一樣都無法讓人完全放心下來。
沈彤有些躊躇,低聲和趙萱商量:「要不還是讓他們來接我們算了。」
但趙萱眼睛忽然一亮,渾身綳著一股內斂的亢奮。
「沈彤姐,我有生之年第一次坐超過七位數的車誒!」
「……」
趙萱繞到後面去,打開後座的門,小聲地打消沈彤顧慮:「我覺得不用擔心,這車七位數啊七位數,能開得起七位數車的人,還會把心思打到我們身上嗎?」
沈彤噎了一下:「那也說不準。」
「可要是再等下去,我們真有可能站一晚上,」趙萱聳聳肩,「女孩子不能長時間吹風淋雨的,不然往後會落下病根。」
說完這些,趙萱回頭看沈彤,徵求她的同意:「上嗎?」
沈彤覺得趙萱說得有理,想了想,也點點頭:「行了,進去吧。」
大不了少說話多道謝,警惕一些就行了。
眼下,再沒有比這輛車更能救她們的東西了。
趙萱進了車,沈彤也伸出無知覺的手握住門把,借力坐進車裡。
車門剛關好,就感受到了車內的一陣暖氣。
沈彤抿出一個笑,看向駕駛座上男人的肩膀,禮貌道:「謝謝了。」
他點點頭,扶著方向盤的修長手指沒動,算是應了。
沈彤以為他會問自己要去哪裡,誰知他一句話也沒說。
也是,這條路只通往一個方向,等到了收費站后再問目的地也不遲。
等到路途結束,再怎麼說也要包個紅包或者送個禮物給人家,以示感謝。
窗外狂風簌簌拍打著枝葉,雨沿著窗玻璃向下連綿不斷地傾瀉。
沈彤拉開包檢查了一下單反完好無損,一顆心這才完全放下。
趙萱看她:「都說這包防水了,我買東西你要放心嘛。」
沈彤不置可否點點頭。
放心她當然放心,不過這是她吃飯的東西,還存著她不少靈感,可以說是半個「命根子」,重視一點也沒有壞處。
檢查完之後,她這才開始拿紙巾擦身上的水。
剛剛在外面淋了太久,帶了不少雨水進車,這會兒,座位上全是她們帶來的水,腳底的水也已經匯成一小灘了。
一小包紙很快見了底,但身上的水還沒被吸干,趙萱苦著臉,沈彤則勸她忍一忍:「等會就會幹了,你堅持一下。」
趙萱撐住臉頰,言語里都是敬佩:「沈彤姐你知道嗎,你在我們的圈子裡真的堪稱神話了。大家都說出外景你超能忍,什麼泥濘怪路糟糕天氣你都能抗住,我以前不信,今天真的見識了。」
沈彤笑了笑,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到駕駛座一直沒怎麼說話的男人換了個動作,拉開抽屜,不知道在找什麼。
未過多久,聶江瀾從抽屜里找出兩條摺疊整齊的白色毛巾,放在前排的中央扶手上,示意她們可以用。
沈彤拿過軟綿綿的毛巾,遞了一個給趙萱,看著前座,抿了抿唇:「謝謝。」
趙萱也跟著她道了個謝。
沈彤把毛巾搭在頭上,擦頭髮時聞到毛巾淺冽的海香尾調,那味道掠過鼻腔,像帶起了一陣沐著晨光的海風。
擦了一會兒,眼見毛巾的吸水度差不多要到頂了,沈彤決定先把座椅擦乾淨。
不管怎麼說,人家在這樣的大雨天肯讓她們搭個順風車,最起碼走的時候還是要保持車內的整潔的。
聶江瀾透過內後視鏡瞥了後面情況一眼,很快發現了什麼,聲線淡淡地開口:「不用管。」
沈彤手上動作僵住,兩縷髮絲垂下來,視線被分成若干個小塊:「……什麼?」
她本來就白,頭髮柔柔散亂開的時候,更是襯得唇紅齒白,整個人自清純處又添了一絲少女媚態,一雙杏眼亮的像是浸了水。
「車上不用管,先管好你自己。」他聲音低醇,攬著並不清晰的沙啞。
既然人家都不嫌她身上的水打濕豪車座椅,那她也沒必要再拘泥了。
沈彤低頭,聲音很輕:「嗯。」
車內暖和,僵著的身子慢慢恢復了知覺之後,沈彤這才覺察出一絲涼意,不由得搓了搓手掌。
過了會兒,空調不動聲色被人調高,暖風加大。
沈彤有點驚訝,抬眼,正好從內後視鏡里看到他的一雙眼睛。
那雙眼的眼型很漂亮,眼皮寬度恰到好處,弧度流暢耐看,至眼尾處微微上挑。
瞳仁漆黑,帶一點清冷的疏離,眼尾卻又掛著一股莫名慵懶,中和了那股生人勿近的氣質。
饒是從事攝影見過不少皮囊上乘的藝人,沈彤也不得不承認,這雙眼睛能在驚艷程度里排前三。
鏡中那雙凝視前方的眼睛,不期然和沈彤視線對上。
沈彤一怔,聽他壓著聲兒開口:「封路了。」
沈彤往外看去,漆黑夜色里只有車前燈照著前方路況,一個立牌就大喇喇擺在路中間。
「封路的話……我們怎麼回去?」
趙萱也緊張地握住沈彤的手。
比起她們,聶江瀾就鎮定多了。
他語氣依然漫不經心:「天氣太差了,能見度也很低,安全起見只能封路。」
說完這句話,他調整了方向,往另一條路駛去。
前路陌生而漆黑,明顯不是回程的路,但在這裡下車也不是明智之舉。
沈彤只能靠著窗戶問道:「所以您打算去別的地方?」
「不換條路難道就杵在路中央?」他懶散地笑了,勾著點笑的鼻音,「萬一這雨要連下三天呢?」
他說話的時候絲毫不慌,鎮定得像是將一切瞭然於心的人。
沈彤抵上車窗,隨意問了句:「你知道路怎麼走?」
男人敲著方向盤很快回:「不知道。」
「……」
所以是瞎開?
凝噎片刻,沈彤把目光投向窗外,對路況進行研究:「換了條路就有辦法出去嗎?」
駕駛座的人悠然開口:「導航顯示,沒有。」
頓了頓,又道:「但起碼能找個住的地方。」
沈彤從座位上緩緩坐起來了。
她沒聽錯吧?他準備找個地方睡覺?
思緒被打斷,車平穩止步。
前座的人貼著靠背活動了一下關節,揉揉頭髮,逸出一聲低嘆。
活像個少爺,沈彤想,說風就是雨,懶散輕慢,好像對什麼都不上心,也沒什麼需要擔心,人生的首要任務是讓自己活得高興。
聶江瀾熄了火,目視前方,言簡意賅地敲定:「就這兒吧。」
沈彤往外一看,「可棲客棧」四個字,在夜色下平靜得晃眼。
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趙萱已經從左手邊找了把傘,開了車門下車。
趙萱離開,視線內空空蕩蕩,沈彤一個人坐著,不知在想什麼。
下一秒,出現在左邊車門處的是一雙比例頗好的大長腿。
他目光略抬,看到指尖勾著車鑰匙的男人。
他背著月光,聲音一如既往地掛著慵倦:「還不下車……是準備在車裡過夜?」
「這就是我剛剛那把鑰匙能打開的,第三個碎片盒?」
「應該是,」元歡咳嗽了聲,眼睛往別處瞥去,「但鑰匙已經掉到水裡了。」
聶江瀾卻道:「不排除其它可能。」
沈彤也轉過頭,往四周的尋覓了一下。
她覺得,不排除節目組準備了很多鑰匙的可能性,也許第二把鑰匙就藏在周圍。
果然,當她把目光移到某棵樹下之後,發現有個亮閃閃的東西被埋進土裡,只冒出一個小小的圓頭來。
她根據形狀判斷,這應該是鑰匙。
於是,沈彤伸出腳尖,輕輕踢了踢聶江瀾的腳尖,示意他往她的方向去看:「看那兒。」
聶江瀾側頭時,元歡也看到了那東西。
他指著樹下:「哇,那是鑰匙吧!」
還沒等聶江瀾發話,元歡就已經跑到樹下,開始挖了起來。
沒挖一會兒,少年就已經開始使力。
「江瀾哥,你快過來看看,這個鑰匙拔不出來!」
沈彤抬腿過去,剛站好,就瞥見聶江瀾已經拿了盒子走了過來。
他搖搖頭,說:「別挖了。」
沈彤皺眉,看向他,知道自己最好不要開口,所以只是用眼神問他「為什麼」。
他把盒子放在她耳邊晃了晃。
裡面沒有任何東西敲擊碰撞的聲音,只是一個空盒。
「盒子里沒東西,」聶江瀾給沈彤聽完,低頭對元歡說,「是陷阱,別白費力氣了。」
元歡結實地一愣,旋即做出另一番假設:「有可能碎片畫在盒子里呢?或者貼在盒子上?」
「嗯,是有這種可能,」聶江瀾點點頭,蹲下,把盒子轉向側邊,「但是你看這裡,盒子明顯已經被人打開過了。」
沈彤退遠兩步,選擇用相機記錄並體會接下來的事。
元歡明顯是一愣:「你怎麼發現的?」
聶江瀾手指拂過一個小圓標:「這是節目組的Logo,沒打開前是完整的,打開后就會裂開,你看這裡是不是已經裂開了。」
元歡愣住,好半天都沒做聲。
聶江瀾:「再者,我們都沒完成任務,哪來的碎片盒,你不覺得它出現得太蹊蹺了么?出現之後,不遠處還有一個明顯的鑰匙,節目組不會出這麼簡單的題給我們做的。」
元歡:「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