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蟬蛻長生

  杜仲翻閱著一本醫書, 手裡掂量著用藥的劑量,然後就聽到外頭風風火火的聲音。那聲音一聽, 就知道是燈草回來了。


  他也不急, 只管將手裡的藥劑配完,燈草就蹦進來了。


  「杜仲!」燈草哇一聲蹦進來, 把飄到鼻子前的帽帶往後一丟, 「找到了!結厘草!」


  杜仲眼前一亮,但不負醫者的淡定,抓住關鍵問:「你可帶回來了?」


  「還不曾。瑤山侍主說結厘草尚未長成, 還需一個多月。等長成之時, 便可以了。」


  燈草興奮無比, 快語道:「而且這次不只是一顆!我見了, 有一大片!我們可以不必太拮据,可多研究些方子!」


  「那真是太好了!」聽到這裡的杜仲也按捺不住喜悅,雙眼放光, 「我剛才正配一個方子呢,你來參謀參謀。」


  二人到了台前,杜仲指著一行記載說:「這冊子里提到, 結厘草因為生存不易, 便以寄生的方式繁育。成熟的結厘草有活血催生之用。能迅速代謝腐壞的皮肉,以便生根。只是皮肉再生, 多伴隨苦痛。所以結厘草在接觸到血肉之後, 便會放出迷幻之物, 迷惑寄生之物的神智, 疲軟精神,讓被寄存者以為是在行交_合樂事,任由其等寄生。」


  燈草細細讀過這段記載,琢磨道:「活血迷幻,倒與催_情藥物有幾分相似。只是生精疲腎,本以重傷便不該再泄出精元。我們需得不減結厘草安撫之效,但也要護住傷者五臟陰陽。」


  「正是如此,且看我這藥方。」


  從杜仲手裡接過藥方,燈草細細讀過,道:「再細的方子我也配不出來了。」


  「你太過獎了,」杜仲點了點燈草。


  「不過這後來生出的身軀終不是原物血肉,不過另一半的複製罷了。行動作用起來也不比原來。甚至連人都算不上,不過是草株煉相。」


  「可也總比魂死燈滅來得好。只要心性堅定,煉化了結厘草也是有可能。到時候身負結厘草再生之能,說不得也是九重天一命悍將了。」


  「若是如此,昌武仙奉手下的武將們或許能因此獲益?」


  「不過看各人造化罷了。」


  「對了,仙君殿下呢?」


  「留在瑤山了。剛到了瑤山地界,仙君殿下眼中可沒我了。一心只管在瑤山侍主身上呢!」


  燈草嘖嘖了兩聲,拉過杜仲說:「這其中詳細我下次和你說。我託了仙君殿下給我錄下結厘草的長況,這裡忙空了便要下界去了。」


  杜仲眼睛瞪出:「你託了誰?」


  「仙君殿下啊!」


  「……你這膽子可真夠肥的。」


  「你可別管我膽子肥不肥了,去看看那個玄門弟子的魂魄還肥不肥吧!」


  ·

  屋漏偏逢連夜雨,在瑤山渾身綿軟倒在亓涯懷裡的時候,矮坡之下的結厘草彷彿是受到了什麼慫恿一般,竟然全然忘記了仙君殿下的警告,蠢蠢欲動地想要爬上淺坡,要去勾纏瑤山的頭髮。


  亓涯懷裡摟著瑤山,正焦頭爛額,看到結厘草還要搗亂,怒喝:「滾下去!」


  結厘草被他的氣勢嚇到,上坡之勢頓了一頓。可是終究是瑤山的誘惑要大一些,開始無視亓涯的警告,要爬上來。


  髮絲化作的枝藤已經攻破了仙君殿下腰間布料的防線,貼著亓涯的腰腿繞了好幾圈了。亓涯已經說不出是抱還是鎖,只管死死抱著瑤山。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結厘草的藍花已經搖擺著柔嫩的花心,要與瑤山好奇單純的枝葉接觸上了。


  亓涯心中燃起一股寶物被覬覦玷辱的怒火,神威迸現!身後閃過一道金光殘影,眼裡也燃起金色的怒火。


  未來神君的暴怒之音響徹瑤山巫水:「都滾!」


  所有生靈都懼此威。結厘草們被這神威警告,在半空之中一僵。似是發出一陣慘叫,如潮退一般迅速逃跑。跑回到坡下,在月光之下徹底安靜下來。但是亓涯知道他們並沒有放棄,依舊虎視眈眈地盯著懷裡的瑤山。


  可亓涯顧不上教訓這些不聽話的山間野草,因為方才還會軟軟呼喚幾句的瑤山,此時已經閉著眼睛沒聲音了。


  亓涯忙將他放在柔軟的草坡上。而因為瑤山頭髮的牽扯,他不得不半撐著手臂,伏在瑤山的上方。變成枝藤的頭髮濃密綿長,幾乎將二人纏繞覆蓋住。但這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借著月光映照,亓涯發現瑤山臉上已經顯現出隱隱葉紋。


  那是瑤山草的原型!


  此時自然是找到瑤山的根系,趕快輔以安定最為妥當。可是亓涯並不知道瑤山的主根在何處。他們現在這個模樣也根本起不了身。


  幸好,蟾宮未落,尚有帝流漿。


  亓涯伸出捉住幾縷,迅速用神力煉化了,導入瑤山額間的朱丹之中。方才明明滅滅的朱丹終於穩住了,沒有徹底暗下去,不過以往的朦朧柔光不再。亓涯心中發急,忽而察覺到了身上的枝藤。立刻凝神靜氣,調動起體內神力。


  如此一調動,幾根纏在亓涯身上的熒熒枝藤立刻從葉到根,迅速閃耀起金色神光來。接著是另外幾根,隨後是全部。只要是拉扯連接著二人的枝藤都發出這樣的神光,引導著神力往瑤山身上灌去。


  幾息之後,瑤山額頭中間的朱丹終於亮了起來。


  可是瑤山依舊沒有醒來,臉上的葉紋草樣依舊沒有消退下去。


  亓涯撫摸著瑤山的臉,眼中閃過深沉的痛楚。他雙手並指,朝著自己的胸口就要點下去——


  「亓涯!」


  半空之中響起祝禹神君急促嚴厲的警告聲。


  亓涯的動作被制止,神情愈發痛楚惱恨。低著頭,他磨蹭著瑤山的臉頰,聲音嘶啞:「神君!!」


  這一喝一答,似是將身下昏睡的瑤山給喚醒了。他睜開一雙水蒙蒙的眼睛,瞧著上方護著自己的人,聲音嗚咽:「父神……」


  聽到這聲喚,亓涯瞳孔劇烈收縮,已經剋制不住某種情愫燃成了徹底的金色。


  大約是覺得被這雙溫暖的眼睛注視著無比心安,瑤山的神情又開始渙散。他的目光落到了淺坡下的結厘草上,伸出一隻手向那邊夠去。


  「花啊……」


  瑤山的手心中幻化出一株纖細柔嫩的草株,開著舒展優雅的花朵,那是瑤山草的花朵。就如瑤山本人一樣,柔情溫婉,煙神霧韻。


  亓涯再看到這朵花的幻形之後再不能忍受,抬手將瑤山的手死死扣住,扣滅了那朵脆弱的草株。他握著,死都不願放開般握著。


  祝禹神君見到這一幕,終於是一嘆,他道:「你想些別的法子吧。」


  然後便隱匿無聲了。


  將瑤山伸出去的手臂拉回來,亓涯催動身上的神力,迅速的補給叫瑤山再次睜開了眼睛。看著亓涯,並且只能看著亓涯。


  他似乎想說話,微微張了張嘴。


  亓涯已經收回了方才所有外露的痛楚懊惱。另一隻手摩挲著瑤山的唇瓣,然後捏著他的下巴打開了瑤山的唇,閉著眼睛吻了下去。


  這樣溫暖的安撫,叫瑤山立刻主動迎了上去。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只知道這樣的溫度讓他安心,讓所有的汲汲惶恐全都塵埃落定。主人的情緒是如此明顯的眷戀,纏繞著二人的枝藤愈發興奮,朝著更加放肆的地方探下去。


  柔軟溫熱的唇與舌,亓涯百嘗不厭。吸吮和攪弄,他依循本能去探索未知的領域。而他身上的藤蔓顯然是知道現在可以肆無忌憚,便不掩飾他們的目的了。不知是碰到了什麼地方,亓涯一聲悶哼,手臂上肌肉繃緊,青筋爆出。


  他睜開眼睛,微微喘氣離開。二人的唇舌之間遷出一道銀線。


  這一停頓帶來的是神力的迅速衝擊,失神的瑤山忽然發出一聲呼叫,整個人彈了起來。亓涯立刻按住他,讓他接受神力的補充。瑤山顯然是痛苦,挨不住這樣的澆灌,不斷向後仰,露出脆弱的脖頸。


  可即便他露出痛楚的模樣,亓涯依舊不放開他,只是用額頭臉頰磨蹭著瑤山滾燙的面頰,權做安撫。一陣補充梳理之後,瑤山臉上的葉紋草樣終於消退了下去。


  瑤山的綠眸也徹底睜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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