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倉促收場的冠禮
代表男子成年的冠禮很重要而且一度作為華夏禮儀的起點，但經曆了南北朝時期五胡亂華的廢而不行，即使是有司馬光痛心疾首地高呼“故往往自幼至長，愚騃如一，由不知成人之道故也。”，宋代在恢複這項儀式的同時也對流程進行了相當程度的簡化。
而到了孝宗朝，素來注重禮儀規範的朱熹因有感於山河破碎時依舊盛行的奢靡之風，更是直接提出冠禮就是一家人的私事，隻需要關上門換個帽子再讓長輩們說兩句吉祥話也就行了，實在用不著鬧出太大的動靜。
迂腐的朱熹難得做了這麽件化繁為簡的大好事，魚寒也正是因為知道這事才沒把冠禮太放在心上，一直認為頂多也就是在自己親爹或者呂祖謙想起來的時候抽空補辦了就行，所以根本沒想到陸遊居然會借著這個理由小題大做。
頗有任俠習氣的陸遊其實也不喜歡那種太過複雜的禮儀，但他很想找機會糾正可能已經生出不臣之心的魚寒那種錯誤觀點，更希望這小混蛋的某些行為能夠受到世俗禮法約束，從而為朝廷消除掉一個隱患，所以這才決定……
“務觀先生，您來了？”打著哈欠，盤坐在地上，看著那個攛掇親爹把自己扔在這小破屋就置之不理的熟悉身影，魚寒心中很難不興起報複的念頭。
被綁票之前長期生活在那個華夏衣冠都得被當作奇裝異服，華夏文明若不符合西方標準就隻能被斥為糟粕的年代，魚寒對於傳說中的冠禮到底該是什麽流程並不清楚，但他實在想不明白這事跟重讀《楚辭》有什麽關係。
“汝近日重溫先賢之言，可有感悟？”借口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誌，把魚寒扔在了小屋裏勤學苦讀，陸遊就是希望用屈原那種忍辱負重一切以國事為要的精神來感化這小混蛋，但接觸時間還不太久的他顯然是不知道某些事實。
“蒙先生教誨，學生確是感悟頗深，今說了出來，還望先生不吝賜教！”已經猜到是自己的某些行為引起了陸遊的誤解，但就算魚寒確實沒有造反的心思，也特別不喜歡被人用這種方式給糊弄著，所以……
同一部《楚辭》，陸遊是希望屈原那種造福天下蒼生而孜孜不倦奮鬥終身的精神能夠起到教育作用，但魚寒雖沒有大儒們那種混淆視聽的能力，卻也在遊曆宇宙數千年之後學會了對經典掐頭去尾的本事，當即就把重點落在了《離騷》的神秘和《天問》的失意之上。
“胡言亂語，汝這豎子莫不知……”自認為事先已經做好了充分準備，但魚寒用屈原的憤世嫉俗來做出反擊這事顯然是超過了陸遊的預期，好在這位老才子不僅學問好而且反應也非常迅速，並沒有真被某個小混蛋借機給繞進坑裏。
“哦，原來如此，多謝先生賜教！”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被關了好幾天的魚寒也實在沒精神跟人討論學術問題，隻是繼續裝傻充愣道：“先賢之道博大精深，非一朝一夕所能明悟，學生雖於冠禮之前偶有所得，然……”
很清楚這小混蛋是在拐著彎地罵自己多管閑事揠苗助長，陸遊卻並不以為忤，隻是繼續板著一張老臉很是嚴肅地訓斥道：“聖人有雲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汝若不能於此時明曉事理，又如何養浩然之氣以正己身？”
陸老才子突然開始引用孟子的話，這顯然是沒少做準備，即使已經在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失誤，魚寒也還不會傻得要繼續給對方創出借題發揮的機會，當即就放棄了在這個時候用胡攪蠻纏的辦法來對付陸遊。
“魚賢弟閉門苦讀數日，依舊精神灼爍，足見務觀兄之教誨成效斐然，小弟……”魚寒的幡然悔悟換來了陸遊開門放人，可這剛走出小屋，就已經有人在等著用一種調侃的方式繼續攙和到這件事當中來。
“幼安兄不得無禮！”一個陸遊就已經夠難對付了，如果再讓辛棄疾找到機會跟著瞎胡鬧，魚寒敢保證接下來的冠禮將會變成他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刁難，所以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他必須想辦法先把這位北地奇俠給收拾掉。
“賢弟此言何意？”正準備著用一種比較輕鬆的方式來對魚寒展開教育，卻不想居然遭到了這小混蛋先發製人的嗬斥，一時間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失誤的辛棄疾也顯得有些措手不及。
“幼安兄乃呂師弟子，如何可稱務觀先生為兄？”辛棄疾作為呂祖謙的入室弟子稱呼自己恩師的故友為兄，這種行為確實有那麽點不妥，但平時也沒誰會在意這種比較混亂的關係，所以也根本沒人想到魚寒會在這個時候提出來。
“無妨！幼安雖為伯恭弟子，然則才華橫溢且早已盛名在外！”不知道魚寒為什麽會突然對辛棄疾發難，但陸遊好歹還記得呂祖謙曾說過這小混蛋一旦開始轉移話題就肯定會使損招，也是立即做出了阻止更是順便展示出了自己的大度一麵。
“先生此言差矣！自古有雲‘長幼有序，尊卑有別’，幼安兄若不明此理，又如何養浩然之氣以正己身？”作為一個善於胡攪蠻纏的小混蛋，魚寒隻是抓住了這點沒人會在意的失誤，居然就用不同的理由得出了和陸遊相同的結論。
“這……”在儒家學說的範圍之內同時扔出了荀子跟孟子的觀點，就算是辛棄疾這種文武雙全的北地奇俠，也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做出有效反駁，以至於他這時候居然顯得有那麽點焦急。
要知道，在陸遊等人的計劃當中，辛棄疾的出現可是起著承上啟下的關鍵作用，如果就這麽被魚寒給擋了回去，接下來利用冠禮對這小混蛋進行教育的行動必然會受到嚴重影響，可問題是這種聽上去中規中矩的理由想要視而不見似乎也不太可能。
“幼安兄運氣不錯，反正最近沒啥大事，您也可以抽空多讀點經典重溫先賢之言！”不知道陸遊的計劃，但如果能從辛棄疾這裏打開突破口，對魚寒來說顯然是個不錯的選擇，所以這小混蛋趕在對方做出反應之間就……
“來！拿著，那屋子比較清靜！”順手就將自己手中的書本就塞給了辛棄疾，魚寒甚至還不忘對著旁邊的空氣嚷道：“來倆人，幫幼安兄看好門守好院，十天半個月之內別讓人去打攪他勤學苦讀！”
“遵命！”仿佛是憑空出現的一般，不遠處的空地上突然就多了兩個人，並且正在賊笑著對辛棄疾做出保證道：“幼安先生，您放心，有咱兄弟幫您守著，別說是個人就算是個蒼蠅也甭想飛進去！”
當年在接受選拔的時候遭到了無情淘汰，雖說後來又因為某些特長而得到了新的安置，但這些專職負責進行戒備將士還是對以辛棄疾為首的那群兵痞很是看不順眼，如今突然就有了這麽個機會，恐怕那位至今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麽的北地奇俠不會輕易被允許離開。
“幼安兄無狀，學生代為向務觀先生致歉！”把別人賣了還要讓別人興高采烈地幫著扛銀子，這是魚寒最喜歡做作的事，雖說不敢保證已經被關進小黑屋的辛大俠會讚同這種觀點，但有些態度還是得趕緊表明。
“無妨！子將能謹守禮法，陸某甚是欣喜！”自詡無懈可擊的高智商組合就這麽被人用一種無恥的手段給化解於無形，不願意暴露真實意圖的陸遊也隻能哭著一張老臉強咽下這枚苦果。
“務觀先生學究天人且心胸豁達，學生甚為欽佩，卻不知先生若與百忙之中犯下疏漏學生可否直言不諱？”非常愉快地把辛大俠給關進了小黑屋，一路閑聊著來到大廳準備進行冠禮的魚寒卻似乎並不打算讓陸遊能夠繼續逍遙快活。
“陸某若有過失，子將當可直言！”意識到可能會發生某些意外，但想要對魚寒進行思想教育的陸遊還得繼續表現出虛懷若穀的風度，任由這小混蛋瞎胡鬧。
“禮記有雲‘公冠四加，三同士’，務觀先生您備下如此繁雜之禮節，可是想陷學生於不義？”魚寒不知道宋代的冠禮到底該如何進行，但已經被記在腦子裏的典籍也讓他很清楚冠禮所需要戴的帽子隻有一頂，佩戴方式和使用的附件卻是有著非常嚴格的等級規定！
“啊？”當初隻想著要用這種方法來試探魚寒的心意並且拖延時間做出教育，但陸遊真沒注意到在宋代並沒有太嚴格規定的冠禮所需物品，如果嚴格按照典籍上記載的傳統禮法來說已經嚴重逾製！
“別啊了！來啊！給務觀先生找本《禮記》跟大宋律，順便再給騰間小屋子出來，也好……”魚寒也不需要知道陸遊備下了什麽折騰人的損招，他隻知道要在對方想明白之前就先下手為強，而作為一個混蛋更是懂得打蛇趁棍上的道理。
“凡人之所以為人者，禮義也。禮義之始，在於正容體、齊顏色、順辭令……”看著魚寒那不懷好意的眼神，呂祖謙可顧不上去替即將被扔進小黑屋的陸遊求情，不願享受相同待遇的他還得趕緊用宣布這場精心準備卻隻能倉促收場的冠禮正式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