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都是有心之人

  咱家？


  老閹宦在忙著嗬斥老鴇，並且對招待彭龜年的事做出更高規格的安排，但他並不知道這個自稱已經引起了旁邊某個小混蛋和大才子的特別留意。


  要知道在這年頭，可不是所有的閹宦都有資格被稱作太監，因為那必須是在宮中有著正規職務才行，而能夠自稱咱家的更得是太監當中的位高權重之輩才行！


  就眼前這位沒事跑到洮州來開設青樓的閹宦，除非是有著極其特殊且重要的身份才行，否則他敢用這個自稱就一定是活膩歪了想觸犯禁忌被狠狠收拾一番！

  一個有著特殊喜好和特殊身份的太監，這個發現讓魚寒跟彭龜年互望的眼神中充滿了驚喜與擔憂。


  喜的是，有這麽個特殊人物呆在洮州城內，看來這裏對於金國來說還真不一定就隻是與吐蕃進行茶馬互市的交易場所這麽簡單，一旦鬧出了什麽動靜應該很容易受到關注，這也就無形中為他們調動臨洮府駐軍增加了最少得有兩成把握。


  憂的是，若這老太監的身份太過重要，捎帶著把他給綁了的後果肯定比較嚴重，說不定周邊各地金軍的反應會遠遠超出預期，這勢必會對原先那個調虎離山然後全軍突襲狄道的計劃造成部分影響。


  是繼續執行原計劃，還是做出部分修改之後再動手？這個需要立即做出決定的問題卻讓魚寒跟彭龜年一起陷入了短暫的猶豫當中。


  做所以會產生這種反應，完全是因為屬於魚寒的情報網絡還存在著嚴重缺陷，以至於他們在某些時候不得不依賴史書記載或朝廷奏折做出推斷，而偏偏有的事是不會形成文字的！


  或許魚寒和彭龜年應該感到慶幸的是辛棄疾沒有在這裏，否則那位文武雙全的北地奇俠肯定會在笑掉滿口大牙之後樂嗬嗬地告訴這倆難兄難弟，就這種情況在宋金兩國交界處實在太過尋常，壓根就不需要做出特殊考慮。


  確實是很尋常，畢竟是受到了這個時代的通訊條件限製，就算在敵國朝堂上安插了不少的高智商間諜，有還有大量喜歡助敵為樂的敗類能夠準確獲取到重要情報，想要得到及時傳遞也還需要遍布於敵國境內的情報網點幫忙才行。


  用這年頭隨處可見的青樓酒肆掩飾身份，不僅可以很好地完成情報傳遞工作，甚至還能在需要的時候打探到某些別的渠道所無法獲取的特殊情報。


  都說酒後吐真言，三杯美酒下肚舌頭都捋不清了，想要套點什麽話還不簡單？上了床渾身脫得個精光，蟲子都上了腦，誰還能有足夠定力守住所有秘密？

  放眼宋金邊境，就這種有著官方背景，由最忠誠於皇室的太監們所打理的青樓酒肆，為數還真是不少，他們曾經立下的特殊功勞更是數不勝數。


  錯誤已經犯下，利弊的權衡依舊在繼續，但魚寒和彭龜年顯然不會有太多的時間去想清楚所有的關鍵，畢竟那老太監也有自己的現實需求，而且也不打算在這裏幹坐著等那倆小子琢磨出什麽損招來把自己當猴耍。

  能夠在曆次風雲變幻中都安然無恙，最終還深受皇恩鎮守一方之青樓，這老太監的眼力勁肯定是毋庸置疑的，就算這次來洮州主要是為了替西北路招討使解決麻煩，人家還能不順道想點別的法子去討好主子？


  一大桌味道確實不咋樣，但在宋金時期的西北地界上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享用的珍饈美食，兩對算不上天姿國色卻也長得很是水靈的姊妹花，老太監的超規格接待還真就給他換回了足以讓人為之狂喜的消息。


  在整個攀談的過程中有好幾次都差點要爆笑出聲，這到不是因為對方帶來了足夠解決燃眉之急的三萬石糧食，而是他非常準確地打探出了那個風度翩翩且高傲沉穩得令人難以接近的吐蕃駙馬到底來自於哪裏！

  既然是想要混進洮州城裏應外合，胡編亂造個虛假身份肯定是少不了的，而這次魚寒出於某種惡作劇的心理居然給彭龜年想了個在數百年後家喻戶曉的名字！

  祝英台，美麗聰穎的東晉大才女，但別以為這是真實存在的古人，謝安當年還曾表奏朝廷將其墓定為義婦塚，那段淒美的愛情故事也早在南北朝已經被明確載入史冊，就能夠引起宋金時期普通人的不必要聯想。


  滿腹經綸的彭龜年當然不是普通人，他很清楚這個名字的具體來曆，也能準確判斷出魚寒的險惡用心，但誰讓這位大才子既沒辦法讓那小混蛋放棄瞎胡鬧的想法又還有求於人呢？所以也就隻能捏著鼻子自認倒黴！


  莫名其妙就頂上了這麽個容易引起誤會的名字，好在彭龜年也不是完全沒有反擊之力，當即就通過喋喋不休的嘮叨為自己爭取到了杜撰身份的權利，可他怎麽也沒想到就因為這個試圖避免更多嘲諷的行為，居然在這個時候引起了負責洮州情報事務的老太監特別關注。


  作為一個已經失去某種重要功能的特殊人物，老太監當然不會去留意民間那些關於情愛的傳說，畢竟那對於他而言純粹是一種無法承受的折磨。


  受到自身見識限製沒有及時察覺到這個名字存在的問題，被糊弄住的老太監更不可能知道彭龜年會杜撰出那個身份純粹就是出於尊師重道的考慮。


  即使是被罵做不學無術，而且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機會聆聽教誨，彭龜年依舊沒有忘記自己是朱熹弟子的身份，在這次決定改名換姓之後，他更是打算用一種比較另類的方式來表達對恩師的尊敬。


  而這年頭，作為一個情報人員可以不知道朱熹是誰，但如果連朱熹外祖父所在的婺源祝家都沒聽過，這老太監也不用留在洮州瞎折騰了，直接回宮中去替那些不受待見的嬪妃倒馬桶或許更能體現出價值！

  祝家子弟，而且還並非出自於已經家道中落的祝確一脈，就算不考慮對方那個吐蕃佛爺家女婿的身份，老太監也必須認定自己是碰到了天上掉餡餅的大好機會！


  成天宣揚忠君愛國的傳統士紳不會在局勢動蕩的時候把所有希望寄托於一個朝廷，這早已不是什麽秘密，所以老太監也很能體會到祝家扔出個紈絝去跟吐蕃聯姻的良苦用心。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商人逐利原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再加上這世間更是流傳著無奸不商的說法，更讓老太監相信眼前這個有著特殊身份的祝家子弟確實有能力用吐蕃戰馬在南邊換回大量財富！

  雖說無論是派人去尋找傳說中的吐蕃唵萊部落還是前往婺源都已經遠遠超出了老太監的職權範圍，但想要證明彭龜年的身份似乎不需要那麽困難，因為這位佛爺家的女婿已經主動說出從江南運來的首批三千石糧草將會路過洮州，他們在這裏逍遙就是為了等待自家商隊。


  別看這數量並不算太多，也沒辦法替老太監解決眼下的燃眉之急，但這也是一種實力的展現啊！況且就這宋金兩國間的微妙形勢而言，對糧草進行分批運輸，那才是最穩妥的做法！

  畢竟在這年頭糧食可是戰略物資，若對方真有能力一次運三萬石從洮州城路過，那才是不管扯出個什麽身份都會招來老太監的懷疑，因為這種情況隻能意味著宋室朝廷在背後提供了某種支持，否則任何富紳都難免會被扣上資敵嫌疑而遭滅頂之災。


  輕而易舉就給對方的所有行為找出了最合理的解釋，也難怪老太監的想法會從最初的借機采購糧食變成了真心的結交拉攏。


  要知道，有這麽個身份和力能都極其特殊的富家公子存在，不管是到時候讓他幫忙掐斷宋國新的戰馬來源，還是通過他去勸說坐擁萬畝良田的祝家為金國提供某種便利，這功勞裏麵肯定少不了有老太監的一份！

  麵對如此巨大的誘惑，老太監並沒有急於求成，因為他隻需要等待短短的五天，就可以證明對方身份，而到時候不管到會出現什麽情況，眼前這位佛爺家的女婿都一定會按他的意思去辦事，畢竟這可是洮州是大金國的地盤！


  一連串自以為是的推斷讓老太監信心十足，但他或許怎麽也想不到，魚寒讓人運送三千石糧草進洮州城這事確實沒有說謊，但這小混蛋為的可是要替運輸隊找個地方歇腳，順便再多混點兵痞進來，否則就如今這幾個人，他還怎麽實現裏應外合的計劃？

  老太監終於拿定了主意，這接下來的事可就簡單多了，倒是整個翠煙樓都因為彭龜年的存在而陷入了半歇業的狀態，隻因稍微有點姿色的姑娘都被帶了出來，正在負責使盡渾身解數討得這個來自南邊的吐蕃蠻子歡心。


  老太監在靜靜地等待著順便暢想未來，彭龜年也在心懷忐忑地享受著免費的特殊待遇，或許唯一需要感到失落的也就隻有魚寒這個實際上的始作俑者，畢竟在任何時候書童都是很難受到重視的，人家能看在彭大才子的麵子上沒把他給直接扔出去，那就已經是做得很不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