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委屈的才子
辛棄疾滿腦子疑惑地留在了那個特殊營地裏接受折磨,但他或許怎麽也想不到,就在不遠處的祐川城內,還有個人會比他更糊塗更倒黴!
“賢弟,你可算是回來了!”已經等候了大半個月,若不是出於某些顧忌都能急得把自己給掛在縣衙門口以示冤屈,如今終於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彭龜年還能不趕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迎上前去?
“站住!別過來!”渾身上下滿是塵土,魚寒倒是不用擔心被彭龜年汙損了衣物,但他實在沒辦法忍受就這樣被一個大男人給摟著,更何況這位大才子如今都快成了倒黴的代名詞!
“賢弟,你可得替為兄的做主啊!”有冤屈找官府,要說這做法本身是不存在任何問題,而且魚寒作為祐川縣尉也確實有義務主持公道,但彭龜年好歹也是朝廷任命的西河州提學,似乎也沒必要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
“做主?彭兄你可是八品提學,找咱這從九品的縣尉做主?跑錯衙門了吧?前行五丈右拐,街頭有家新開的馬車行!價格便宜速度還快,現在去找他們,天亮前一定能把你給送到西河州治所去!”免費幫人家打了個廣告,隻因在魚寒看來,彭龜年不受西河州那些大人物喜愛是很肯定的,但要說這小小的祐川城內誰能讓他受委屈那也根本不可能。
“不行!這事就得找你做主!”非常堅定的語氣,彭龜年可不初來乍到的辛棄疾,他更清楚找魚寒辦事得用一種什麽態度。
“行!行!行!咱給你做主,但在這之前,你不也應該說說到底是啥事?”魚寒突然發覺自己不僅長得像棵韭菜,而且還具備了雙麵膠的某些特性,否則怎麽老是無緣無故就被人給黏上呢?
“為兄要求學!”作為一個生性聰穎的學者提出這個要求很正常,但作為一個辨析甚嚴的大才子說這話似乎就顯得有些不合時宜,特別還是對著魚寒這麽個不學無術的混蛋。
“這事您得找呂師去啊!前行五丈右拐,街頭有家新開的馬車行……”不明白彭龜年為什麽會對自己提出這中要求,但還是非常善良地幫他指明了道路,反正呂祖謙能不能抽出空來幫別人調教弟子,這似乎跟魚寒沒多大關係。
“跟呂師沒關係,是你家娘子……”要是呂祖謙能幫著解決的問題,還需要彭龜年跑到祐川縣衙來苦苦守候麽?
“前行五丈右拐,街頭有家新開的馬車行……”數百年後有句話叫做重要的事情說三遍,魚寒也覺得自己作為一個穿越者,怎麽也應該守一點規矩,當即就替彭龜年準備好了最佳的逃命方式。
“你還能不能說點別的?”憤怒,麵紅耳赤地咆哮著,彭龜年似乎忘了,站在他麵前的可是個極為護短的小混蛋,他如今這種做法簡直就是在……
“好吧!咱換個說法!”彭大才子都已經提出了新的要求,魚寒當然也不能繼續用那個借口來敷衍,當即就朝著身後嚷道:“來人啊!把這倒黴蛋給本官拖出去痛揍八百大板,然後扔牢裏!”
“你敢!”依舊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麽錯誤,彭龜年好歹也知道魚寒若是真要下黑手的話,他還真不能指望一身的浩然正氣能起到任何作用。
“我不敢?”很是驚訝的表情,雖說暫時沒真能叫出狗腿子來幫忙,魚寒還是指著彭龜年的鼻子就罵道:“讀書就讀書,跑咱麵前來狀告咱娘子,這不是送上門找抽麽?真以為咱心地善良,就不好意思拉下臉麵揍你?”
失誤!嚴重失誤!自己怎麽就忘了,魚寒可是把他三個的未過門妻妾看得比寶貝還要寶貝,從來都舍不得讓她們受一點委屈?誰要真招惹到了那三個弱女子,肯定會遭到這小混蛋最猛烈的報複?
“別動手啊!”迅速抱頭逃到了距離魚寒三丈遠的地方,彭龜年這才敢繼續扯著嗓子無比委屈地嚷道:“為兄這不也是被氣得糊塗了,才一不小心說了錯話?”
“氣糊塗?就我家娘子,那可是聰明伶俐、蘭心蕙質、冰清玉潔、溫柔善良……”誇自家娘子是從來都不需要有理由更不需要有底線的,所以魚寒才能說得這麽理所當然,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甚至直接把所有讚譽之詞都給搬出來,然後一直說到來年上元佳節。
“停!停!停!”才子不介意在需要的時候昧著良心說點恭維話,但才子更容易被那種沒完沒了的吹捧給惡心得把隔年飯都吐出來,所以為了確保自己的身體健康,彭龜年隻能冒著挨揍的風險直奔主題道:“你就給句準話,讓不讓為兄的去上學!”
“你上不上學,跟咱有啥關係?”雖說是已經被觸及到了底線,魚寒還是決定顧及雙方的那點情分暫時原諒彭龜年的無心之失,卻也依舊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對自己提這種要求。
“怎就沒關係了?縣學是你辦的吧?”或許是感受到了魚寒的善意,也或許是為了顧及自己的顏麵,彭龜年在略作猶豫之後還是硬著頭皮站回了原來的位置。
“對啊!”對於上任之後做的僅有一件正事,魚寒不僅不會否認,甚至還在渴望著能夠鬧得天下皆知。
以前的祐川沒有官家三令五申要求設立的免費學館,那是因為衙門太窮,實在請不起教書先生。
但現在不同了,從北邊逃過來的那幾十萬棄民當中也有不少讀書人,反正魚寒也隻是要求能識字會照本宣科就可以,一天三頓管飽月底還給幾個零花錢的待遇當然能給他糊弄來不少教書先生。
有了足夠的教書先生,這剩下的事就更好辦了,隻需要把朝廷既有的規章製度給搬出來,就能讓祐川民眾跟北地棄民想盡一切辦法把自家孩子給塞進免費的縣學裏麵去。
“你不會是想去那裏念書吧?”回祐川後辦的僅有一件正事,再聯係到彭龜年的要求,魚寒得出了一個讓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推斷。
“有何不可?”很是理直氣壯的回答,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決定有多麽荒唐。
“但那可是縣學啊!”作為宋代最基層的教學機構,放彭龜年這麽個名動天下的大才子進去,魚寒還真擔心自己會挨了雷劈!
“我知道!”沒有絲毫的猶豫,事實上若不是遭到了斷然拒絕,彭龜年早就已經成為了縣學的一名插班生。
“理由?”似乎已經沒辦法改變彭大才子那個荒唐的想法了,魚寒還是很想要知道這其中的真實原因。
“這……”有些扭捏,但為了實現自願望,彭龜年還是把自己的丟臉遭遇給說了出來。
一群臨時招募來隻能湊合著用的教書先生,一座因年久失修而被遺棄之後臨時征用來充當教學場所的破廟,卻偏偏就引起得彭大才子不惜屈尊降貴也要到裏麵去念書,這事還得從彭龜年的尷尬身份說起。
作為朝廷正式認命的提學,偏偏又是整個西河州官場上最不受待見的人,彭龜年倒也很明白如今除了能夠仗著跟魚寒的特殊關係在祐川城鬧出點動靜之外,基本上是沒機會跑到別的地方去一展身手。
偶然間得知祐川縣學已經恢複正在忙著招收新生,少了些顧忌的彭龜年也決定跑去看看,就算不能給那小混蛋找茬,也能代表朝廷表示出對這件事的重視,順道還能提點有建設性的意見來彰顯存在,可誰知……
魚寒缺德啊,為了能省下一切不必要的開支,這小混蛋居然想出了自行編纂教材的損招!而作為一個保留著完整記憶的穿越者,如果不想背上個妖言惑眾的罵名去做這事,似乎也就隻有一種解決辦法!
傳統的四書五經少不了,幾十年甚至數百年後的《三字經》、《弟子規》、《增廣賢文》,還有被篡改了書名的《朱子家訓》同樣是一本不差!
當然了,如果誰認為魚寒的缺德損招到此為止,還真就是在小瞧了這個混蛋的胡鬧能力!
把呂祖謙拐到了祐川,把朱熹送給孝宗皇帝用作了軍中教頭,魚寒卻是憑借記憶把本應在今年由這兩位當世大儒聯手編撰《近思錄》給一字不差地默寫了出來,而為了能夠在達到某種不可告人的意圖時又不讓程朱理學對祐川學子造成太多束縛,這小混蛋還全文照抄了王陽明的《王文成公全書》!
兩本完全沒有經過任何篡改的理學經典,不僅讓彭龜年對乾道八年的二百五進士佩服得五體投地,也捎帶著唬得這位名動天下的大才子忘記了該怎麽走路。
又一次廢寢忘食地勤學苦讀,隻覺得心中豁然開朗,直到略有所得之後,彭龜年才無比驚訝的發現,這足以被他視作至理名言的經典居然隻是祐川縣學的少兒讀物!
彭大才子專研了十多年,朱熹和呂祖謙到現在也沒能徹底弄明白的成熟理論,居然隻是別人家的啟蒙教材?話說那小混蛋還能不能更缺德一點?
充滿了哀怨的質疑,可彭龜年很快就被告知,魚寒還真能幹出更缺德的事來!縣學裏也確實藏有更深奧的典籍,而且僅是一個題跋就足以讓彭大才子看了之後再也遏製不住求學的衝動,但憑他的身份沒有資格進行詳細閱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