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荒唐的斷案
祐川縣衙外的鳴冤鼓第一次派上用場就讓人給砸出了個大窟窿,要說這事其實也沒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若不是魚大縣令這麽多年都沒升過堂審過案,那破玩意怕是早就被換掉了!
但問題就在於,幹出這種缺德事的九個人裏麵,有八個都能被魚寒準確地叫出名字,因為他們全是孟老五的老兄弟。
這才剛準備派人去叫幾個潑皮來給自己找點事做,人家就已經主動送上了門來,是傳說中的心靈感應?還是隻存在於話本中的傳音入密?
魚寒不知道,但他很清楚身邊那個跟班似乎並不具備其中任何一種特異功能,所以才會在這個時候感到特別的驚訝。
“大人!”魚寒可以坐在大堂之上胡思亂想,但孟老五好不容易才碰到這麽個在老兄弟麵前抖威風的機會,哪還能傻乎乎地跟個木樁子一樣杵在旁邊?
“幹啥?”輕聲的呼喚將魚寒拉回到了現實,但很顯然,這小混蛋的腦子似乎還不太清醒,至少沒能及時進入狀態。
“該升堂了!”屁顛屁顛地跑到衙門外去把鳴冤告狀之人給帶了進來,可真不是讓他們來看頂頭上司發呆,所以孟老五還得繼續做出提醒。
“哦!對!升……”終於記起了自己現在的身份,但就祐川縣衙如今這人員配製而言,魚寒還真找不到誰能幫著他彰顯官府威嚴。
身邊除了個半文盲的孟老五能夠坐在一旁扮演文書之外,連個敲水火棍撐場麵的差役都沒有,魚寒最終也隻能放棄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威風場麵,將剛才還用來驅趕蚊蠅的驚堂木狠狠地拍在了桌上。
“嘚!堂下所站何人?有何冤屈?”沒有任何升堂斷案的經曆,但這開場白也沒鬧出什麽笑話,畢竟在宋代鳴冤告狀是不需要下跪的。
“大人……”唯一的陌生人,頂著一雙烏黑的眼眶,雙手捂著嘴鼻站到了大堂正中,看樣子他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苦主。
“大叔,咱能不能先把舌頭捋直了再說?就你如今藏頭露尾的舉動,本官待會怕是……”真不是魚寒想要刻意刁難,實在是到目前為止,他除了憑經驗推斷出那聲稱呼之外,確實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麽。
“奴……奴不直……”很正常的要求,再加上話語裏隱含的威脅意味,讓大叔也隻能趕緊鬆開雙手,露出一副淒慘的真容來證明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確實很淒慘,鼻子不僅被人給揍得塌陷了一大半,而且還被咬出個小豁口,就宋代這醫療水平如果不能盡快碰上個神出鬼沒的絕世神醫,他怕是都要頂著一張看上去有些別扭的柿餅臉過完下半輩子!
相對而言嘴上的傷勢也實在算不上什麽,無非就是門牙掉光之後沒辦法做到那種比較含蓄古典的微笑而已!
話說這位大叔得有多倒黴,才會被那群潑皮給圍毆成了這副慘樣?
“來啊!給搬張椅子,讓人家坐著說!”受到好奇心的驅使,魚寒決定先耐著性子聽那位大叔說些什麽,然後再連蒙帶猜地推斷出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都……都射大人……”缺少了門牙,說話的時候就難免會漏風,再加上劇烈的疼痛,讓大叔的腔調聽上去很是怪異,好在緩慢的語速也能讓魚寒做出更準確的猜測。
從新會州過來采購糧食的外地客商?難怪他會挨揍了!
要說宋代的糧食產量確實很高,但主產區都是在江南一帶,就西河州這窮地方連本地民眾的溫飽問題都還隻是勉強解決,在驟然聚集了數十萬南逃棄民之後,魚寒都還要變著法子從別處采購糧食,哪還有多餘的賣給別人?
當歸黨參這些祐川土特產,隻要店裏還有,別人想買多少就賣多少,唯有這糧食一粒都不準流出祐川境內,特別是不能買到北方,這是魚寒在回來之後就已經明確告知了城內所有商家的決定。
但受到宋金兩國之間的協議約束,魚寒又偏偏不能正大光明地妨礙跨境貿易,最終他都還是在那群祐川奸商的幫助下給琢磨出個損招,用非法手段來阻止合法買賣!
至於這非法的程度麽,當然是需要潑皮們去自行決定,畢竟魚寒也實在抽不出那麽多空閑來攙和所有的事情。
沒好意思說出幕後的黑手是誰,但魚寒也確實不可能替那位倒黴大叔主持公道了,否則真要讓潑皮們因此承受責罰,以後還找誰來辦這些缺德事?
想要對奉命搗亂的潑皮們進行偏袒,隻不過這顛倒黑白的事如果做得太過明顯也會祐川的經濟發展造成嚴重影響,甚至很可能讓有心之人推斷出自己的真實意圖。
“大人!這老梆子滿口胡言,您可不能聽他的!”跟魚寒之間是沒有什麽默契可言,但跟孟老五可是多年的生死兄弟,潑皮們能領會不到那個眼神所包含的意思?
“人家咋就胡扯了?這麽嚴重的傷,不是被爾等給打出來的,難不成還是他自個弄的?”找準了插話的時機,魚寒更是順理成章地把重點落在了大叔的傷勢。
“就是他自己個折騰出來的!”潑皮們常年混跡於街頭巷尾就是在跟人玩無賴,若是論及胡攪蠻纏的功夫,還真就不比魚寒遜色多少,此時更是及時地接過了話茬。
“爾等這是打算把本官當傻子糊弄?”又一次狠狠地把驚堂木給砸到了桌上,看上去有心要替大叔主持部分公道的魚寒卻冷笑道:“你們要說人家閑得無聊撿塊搬磚把自己個的門牙給拍掉了,本官還能湊合著相信!但那鼻子上的傷勢呢?難不成還是他自己咬的?”
這小混蛋能不能別這麽缺德?偏袒自己人也就罷了,居然還在公堂之上拐著彎地替潑皮們出餿主意找借口?
孟老五的怨念並沒有產生任何作用,反倒是他那怪異的眼神幫著潑皮們準確領會到了魚寒的意圖,當即就有人站出來嚷道:“大人英明!這老梆子的傷,就是他自己咬的!”
英明?本官若是真想替你們這些混蛋洗脫罪名,除了把自己給折騰成傻子之外,還能有什麽別的法子不成?
做好了成為西北地界上最著名昏官的準備,但就這麽結束審案也確實容易讓那位大叔心存芥蒂,所以魚寒還得繼續砸著驚堂木,裝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嗬斥道:“爾等潑皮休得胡言亂語,鼻子可是長在嘴巴的上麵,自己怎麽咬?你倒是學給本官看看!”
“他……他站桌上咬的!”好歹也是有著豐富經驗的潑皮,如今既然得到了魚寒的刻意提醒,他們還能想不到那個非常奇特又非常傳統的理由?
“站桌上?來啊,再給扛個梯子過來,讓這潑皮咬給本官看看!”就這種老掉牙的笑話,居然被人給搬到了自己的麵前?
魚寒突然覺得,是要抽空讓潑皮們去接受一下教育了,否則多幫他們解決幾次麻煩,自己本就不高的智商肯定要被折騰成負值!
“上去吧!”強忍著笑意搬來了木梯,孟老五也覺得這些老兄弟是該受點教訓了,畢竟做潑皮的若不能與時俱進找到些耍橫的新借口,也很容易吃虧上當。
“大人……”站到木梯上就能咬到自己的鼻子?這不是瞎胡鬧麽?潑皮們在大多數情況下都不會太顧忌顏麵問題,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願意被人當猴耍啊!
“咬啊!你倒是咬給本官看看啊!告訴你,在這公堂之上,信口雌黃可是要挨板子的!”不知道那位大叔為什麽會猴急地跑到祐川這種窮地方來大量采購糧食,決定先把對方給繞進坑裏套住再說的魚寒也不介意先送個人情給他。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相信魚寒不會現在就做出卸磨殺驢的缺德事,更相信唯一有資格奉命行刑的孟老五會看在多年兄弟情份上幫著打馬虎眼,但潑皮們至少也很清楚這場麵上的功夫也還得先給做足了才行。
“饒命?本官隻是判了爾等三十殺威棍,可沒打算要秋後問斬,饒啥命?”真想不明白這倒黴蛋的腦子裏都裝這些什麽,眼瞅著自己都已經幫忙把苦主的嘴給堵上了,他怎麽就不能把握好時機繼續栽贓嫁禍呢?
“是他咬的!大人真是他咬的!他用敲下來的門牙給咬的!”正所謂一人計短兩人計長,當一個潑皮的荒唐理由被否決之後,另一個潑皮也是迅速站了出來。
“用敲下來的門牙咬的?”暗自慶幸這些潑皮倒也還算有點眼力勁,魚寒卻還是不打算給人留下這麽個容易被糊弄的傻子形象,扭頭就對著孟老五道:“師爺,你給幫著琢磨琢磨,這事有可能麽?”
小混蛋,又打算讓咱替你背黑鍋?很清楚魚寒打的是什麽主意,但為了能夠保住飯碗,孟老五還得趕緊煞有其事地做出回應道:“依小的所見,這事還真有點可能,就看這下手之人能不能對自己也狠心了!”
“來人啊!去把大街上把那些門牙給本官找來,再比照比照,若是……”考慮到宋代的律法在理論上還是比較公正,所以就算打算幹點什麽缺德事,魚寒也決定先找個能湊合著使的遮羞方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