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小人物的用途
> “武字略有不妥,唯有這孝字倒是頗和朕意!”能夠在駕崩之前就得知自己諡號的皇帝不多,能夠心平氣和挑毛病的更是罕見,但孝宗皇帝就讓魚寒見識到了什麽叫做真正的心胸豁達。
“您老不生氣?”做好了承受雷霆之怒的準備,也做好了綁架皇帝開始逃命的打算,魚寒唯獨就沒料到這天氣會突然變得晴朗。
“生氣?朕怎能不氣?但你這混小子會怕麽?”或許是剛才那陣酣暢淋漓的痛罵已經讓胸中怒火得到了有效宣泄,也或許是相信眼前這小混蛋既然能調教出一隊特殊用途的精銳就肯定有更多保命手段,孝宗皇帝突然就有了調侃之心。
“怕啊!咋會不怕?不過您老發火沒關係,隻要別下旨把小子給拖出去剁了就行!”綁架皇帝的罪名可是不小,如果可能的話,魚寒還是更願意說服孝宗皇帝放棄那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朕還真想讓你受那千刀萬剮之苦!”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厭惡,卻發現這種威脅似乎很難起到預期效果,最終也隻能是搖頭苦笑道:“朕就不相信汝能不明其中緣由!”
“知道啊,您老心善仁慈麽!”反正拍馬屁又不花錢,而且還很容易贏得更多好感,魚寒幹嘛不讓孝宗皇帝多平息一點怒火呢?
“汝再胡言亂語,信不信朕即刻下旨將汝打入天牢?”就這種毫無誠意的吹捧,就算孝宗皇帝真被怒火衝昏了頭腦,那也不會有絲毫相信。
“臣能不能繼續糊塗著?”改變了稱呼,並非是因為害怕,而是打算用這種方式表示自己就算有能力有理由,也不願去做某些事。
“舊時西河州請設皇莊,我就聽說了你的名號!後既有柴淵棋的大力推薦,又有呂祖謙的真心提攜,但我依舊隻是把你當成弄臣使喚,甚至很多時候都不願意讓你出現在人前,你就真猜不到緣由?”眼前這小混蛋是不是在裝糊塗,對孝宗皇帝來說根本就不是個需要考慮的問題,他隻需要做出不容拒絕的安排就足夠了。
“小子天生愚鈍且沒根沒底,實不知道為何能得您老另眼相看!”有些事從誰的嘴裏說出來所能起到的效果會截然不同,就算魚寒已經做出了某些猜測,也還得繼續裝著糊塗!
“是啊,我也在奇怪,怎麽就能挑中你這沒臉沒皮又還膽大妄為的小混蛋來辦這件差使?”魚寒想用插科打諢的方式把這事給揭過去,但孝宗皇帝可沒這麽好糊弄。“不過就這種連你我都想不明白的事,不正好能起到奇兵突出的效用?”
人身攻擊,典型的人身攻擊!
沒辦法對一個皇帝的這種行為做出譴責,魚寒隻能選擇以沉默表達不滿。
“汝若隻是有些才華,我不介意於殿試後賞你個出生,再因循安置。但你能夠置天下大事於不顧,悍然出手搭救嶽丈,這事卻讓我改變了初衷。”魚寒選擇了以沉默作為對抗,孝宗皇帝顯然也沒指望這小混蛋能做出回答。
“要不,您老再下個旨,把小子那混蛋老嶽丈給擰回來扔天牢裏?”為了能夠拒絕那個倒黴差使,魚寒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他甚至為了證明自己的誠意而主動補充道:“您老放心,小子知道他在哪裏!”
“然後你又帶人把他劫走?”雖說不相信魚寒有這能耐,但孝宗皇帝還是做出了最正確的猜測。
“哪……哪能呢?”自己的意圖就這麽明顯?怎麽一下就被人看穿了?
“你還真是個混蛋,而且是個極為顧家護短的混蛋!”做出了一個比較中肯的評價,孝宗皇帝卻不願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隻是在那裏靜靜等著魚寒的決定。
“您老可是冤枉小子了,咱哪是什麽混蛋啊,純粹就一標準的倒黴蛋!”一大一小兩個麻煩,魚寒既然不願意現在就帶著家人亡命天涯,也隻能做出了部分讓步。“您老要有啥事,就吩咐吧!別太客氣!”
“走吧!不管你先前有何打算,立即走!帶著他一起回祐川,隨後我自有安排!”無比堅定的語氣,魚寒卻輕易就從中聽出了太多的傷感。
不需要做出任何示意,魚寒也能知道那個他指的是誰。
淳熙七年趙愷卒於明州任上,宋孝宗素服發哀於別殿。
當爹的給兒子戴孝?放在任何時代,都是匪夷所思的事,更何況這爹還是坐擁天下的皇帝?
原本魚寒還對史書上的這段記載感到困惑,以為那不過是史官無聊時隨便加上去以彰顯孝宗仁義的描述,但現在他明白了這其實很可能另有原因。
說不定原有的曆史上,孝宗皇帝廢長立幼就是在掩人耳目,如果不是魏王英年早逝,最終的繼承者還真不一定就是光宗。
“可我護不住他!”徹底明白了孝宗皇帝的用意,卻還是在試圖做出最後的努力,而且魚寒這次使出的借口也是極為合理,畢竟誰也不能指望一個縣城小衙內就可以為被惦記上的皇位繼承人提供有效庇護。
“沒指望你能護住他,我隻要他身前有個掩人耳目的禍害就夠了!”就猜到這小混蛋會用類似的借口,孝宗皇帝也沒打算用什麽正當理由來進行駁斥。
這是打算把咱當成免費的天然盾牌?
想要做出堅定的拒絕,可誰讓眼前這位是大宋官家呢?
無奈之下,魚寒也隻能再換個方式來拒絕招惹這種麻煩。“可您老是當今官家啊,莫非就真沒一點勝算?”
“朝堂之上七成為舊,軍營之內泰半有故,民間更有立國之威,我何來勝算?”這次沒有任何的遮掩,就直接道出了緣由。
隻因在孝宗皇帝看來,無論魚寒表現得有多麽妖孽,終還是要受到年齡限製不可能對朝堂之事掌握得太過清楚。
甭管後世做出如何的評價,也不管曾經犯下了多少的錯誤,有一點不可否認的就是,正因為有了當今太上皇,大宋國祚才得以順利延續。
身居高位三十六年,把對手收拾了一個又一個,太上皇在當年可真不是個擺設。
數十年的積威,又至今仍安然健在,太上皇的影響力豈是孝宗這麽個心存感激的繼位者所能匆匆消除?
原本相安無事,甚至可以說是父慈子孝,一旦因為利益而出現了衝突,作為事先並無準備且相對弱勢的一方,孝宗皇帝要麽選擇苦熬,熬到太上皇駕鶴西去,也順帶熬得自己雄心盡失。
要不就隻能是在完沒有任何把握的時候展開反擊,盡力尋求自保,也想辦法逼得太上皇繼續呆在德壽宮被供起來。
曆史上的孝宗選擇了前者,也留下了無數的遺憾。
如今這天下因為多了個金國國師和某個因胡鬧而來的小混蛋,使得孝宗提前感受到了最致命的威脅,而被迫選擇了後者。
“您老若是真敗了,小子又如何得知?”算不上是惡毒的詛咒,魚寒隻是道出了最殘酷的事實而已。
“你會知道的!”宮闈內的爭鬥,勝負絕非想象中的那樣簡單,傳出來的消息更不是一定準確,孝宗皇帝卻說得極為肯定。
“別!您老可千萬別用那法子,否則小子會記恨您的!”猜到了一種可能,一種隻針對自己這性子傳遞正確消息的可能,但那恰好也是魚寒最不想看到的。
“天下間恨我的人多了去,但沒一個有資格讓我記住他的名字,更沒誰能讓我為做出的決定後悔!”很是狂妄的回答,然而作為大宋朝至少是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孝宗皇帝還真有資格這麽說。
“以前沒有,將來可不一定!”暗自在心裏嘀咕著,隻因魚寒也搞不清楚自己是否能夠被算作大宋子民。
不知道為什麽,麵對這麽個不算太親近的混小子時,即使再嚴肅的話題也總能不經意地遺忘掉那些足以讓人喘不過氣的巨大壓力。
似乎猜到了眼前魚寒的想法,孝宗皇帝隻是毫不在意地淡淡笑道:“汝若有能力讓朕在將來感到後悔,說不定我會很樂意!”
“您老可真豁達!”皇帝都已經這麽說了,魚寒還能怎麽做?總不能為了防範於未然,真把人給綁了吧?
“事已至此,我能不豁達麽?”轉身就要投入毫無勝算的爭鬥當中,孝宗皇帝也不介意讓這小混蛋多看到一些自己的軟弱麵。
“好吧!小子就接了這倒黴差使。”沒辦法繼續推脫了,魚寒卻還是覺得有些話應該先說清楚。“能保住他順利抵達目的地,也可以在您決出勝負後的第一時間就告訴他,唯有他接下來的決定非是小子所能左右!”
“屆時,他若有那能力,自可領兵來救。否則……”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的要求實在太高。“西河州是個好地方,你就幫著給他尋個去處吧!”
“往西能去吐蕃,北上能入西夏,若再走幾步還能到西域當個土財主!要說起來還真是不錯,但您老就不擔心他到時候會鬱鬱而終?”
“所以朕要你任何時候都不能泄漏今日之談話!”魏王正在努力營造出一種與先前判若兩人的假象,但一直默默關注並提供保護的孝宗皇帝能不清楚那老實孩子是個什麽性子?所以對魚寒做出這番叮囑的時候,也是顯得格外慎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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