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魚寒的反擊
正值壯年的呂祖謙告老還鄉了。
消息一出,著實讓不少人都差點驚掉了下巴。
在那些關心呂祖謙的人看來,什麽都還沒弄清楚就辭官歸隱,這無疑是不打自招的愚蠢行為,就算將來找到什麽證據也不能替他洗刷汙名了。
至於那些別有用心之徒,以及真正的閑雜人等麽……
他們也驚訝,卻是驚訝於這位當朝太學博士的臉皮厚度。
幹出了這麽丟人的事,還鬧得滿城風雨,這呂大儒怎麽好意思繼續苟活於世?
他怎麽不趕緊找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挑個臭不可聞的角落,草草結束了這充滿羞恥的一生?
惋惜與質疑聲此起彼伏,卻並不能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甚至連官家在收到呂祖謙遞上的辭呈之後也不敢做出哪怕是表麵上的挽留。
所有人都認為不合理的事,偏偏就發生了,這裏麵當然有著特殊的原因。
並沒有別人想像的那樣複雜,呂祖謙會做出這種匪夷所思的決定,僅僅在於他是大儒!
是的,大儒!
從沒聽過以德報怨的混賬說法,呂大儒隻知道孔夫子有過以德報德以直報怨的訓誡,更能準確無誤地解釋為被人用手指頭戳了一下就得趕緊揀塊板磚給拍回去。
用仇恨暫時蒙蔽了呂祖謙那顆以死明誌的心,但魚寒也不敢保證這種手段能管多久。
送呂祖謙走,是必然的。
否則繼續在臨安這傷心之地,誰知道那老家夥會不會又被旁人刺激得掛到了房梁上?
成天呆在家裏仿造木乃伊,不僅很累人,也是很嚇人的!魚寒可不願幹這種蠢事。
但就算是要灰頭土臉地離開,有些事情也必須做出了結。
已經知道了某些真相,呂祖謙和彭龜年卻依舊禁止某個小混蛋對大宋太子展開打擊報複。
好在這件事情的另一位始作俑者還沒離開臨安城,不僅不需要太給他留臉麵,而且就身份地位而言也勉強可以湊合著拿來當出氣筒使!
“姐妹們!趕緊的,把前方的宅子給圍起來,衝進去揪出那個小賤人!”一大清早的,東青門外不少人家還正在為新一天的忙碌而做著各種準備,卻突然就被一陣異常嘈雜的響動給吸引了注意力。
打開房門,這才發現是一群來勢洶洶的娘子軍正在朝著某個小院進發,而那領頭的恰好還有不少人都認識。
“這不是九娘麽?一大早來收租,您老可真……”隔著大老遠地就迎了上去,畢竟住著別人的屋子、欠著別人的房錢,態度當然得好。
“劉老三?你小子可還欠著老娘仨月的房錢!”沒打算給對方留什麽情麵,隻是用另一句話讓他知道了什麽叫意外的驚喜。“叫你家的女眷都出來陪老娘討公道去,就免你一個月的!”
減免一個月的房錢?
別看這裏的房租遠不及呂祖謙那邊的小院,但對於這些需要起早貪黑才能勉強維持生計的普通人來說,那可就是一大筆財富啊!
劉老三把家中錢財都送進了賭坊,正打算抽空去頂著滿腦門唾沫星子苦苦哀求對方寬容些日子,哪還能拒絕這種送上門來的大好事?
“你,你,你,還有你……”別看九娘隻是柴府的小管事,但她還是這貧民窟裏不少人的債主,隨手指了幾個就做出承諾道:“誰家幫老娘出了這口惡氣,都一樣!”
越走越龐大的隊伍,到了後來,除了前方那百十來女子之外,甚至還跟著不少手裏擰著木棍的青壯。
“何人在此喧嘩?”好歹也是鬧出人命官司的小院,就算苦主的身份再卑微,臨安府衙也必須慎重對待,至少是需要派人守著案發現場。
“九娘?”在呂大儒都買不起房的臨安城,一個倒黴催的差役會成為九娘的租戶,那有什麽稀奇的?
“那小賤人能耐了啊?都能叫官差來守門了!”仿佛壓根就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九娘上前兩步極其囂張地戳著院門嚷道:“小賤人,今兒個甭管你叫誰來!欠著老娘的房錢,還打了老娘的人,這事要不給個說頭……”
“九娘!九娘……”如今這周圍,誰不知道院子裏就自己這一個倒黴蛋?沒膽子得罪對方,小衙役還得耐著性子做出解釋。
“沒了?欠著老娘的房錢跑了?”
“不是跑了,是死了!”
“死了?倆都死了?”
“都死了!”
“那也得給老娘個說法!”非常流利的對答,最終卻隻是換來了九娘更不講理的叫囂。
人都已經死了,咱去哪兒給您老討說法?
沒辦法給九娘一個滿意的答案,倒黴衙役也隻能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九娘,您可還沒說到底是誰被打了,惹得您老如此憤怒!”
“還能有誰?呂伯恭那個沒用的窮書生唄!”仿佛是被觸及了傷心事,九娘幹脆坐在台階上哭嚷道:“老娘這命苦啊!自家閨女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心上人,老娘本意就給那窮酸尋個營生,也好讓他將來能養活一家子,可誰知那蠢貨……”
九娘的閨女?那可是比九娘本人還要出名,就那臃腫到極致的體態,再加上讓人想起來都得打哆嗦的絕世容顏,也有人敢去迎娶?這是打算放家裏驅邪避鬼麽?
金國國師的善後工作做得不錯,除了那倆原本就在這裏做營生的女子因目標太大而被發現之外,其它人的屍首都得到了有效藏匿,這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卻也給了魚寒使損招歪曲事實的機會。
就如同事先說的那樣,沒辦法替呂祖謙洗脫汙名,但可以讓他換個挨罵的由頭。
而隨著九娘的哭訴,包括那個倒黴差役在內的所有圍觀者似乎已經主動找到了這個由頭。
呂祖謙很窮,這是事實!呂祖謙至今鰥居,這也是事實!九娘的閨女很醜卻也需要出嫁,這更是事實!
三個無法否定的事實連在了一起,呂祖謙會出現在這個小院之內就顯得非常正常!
至於那倒黴的大儒為何會被人扒光了扔到大街上,那肯定是因為不懂得催債的藝術而激起了反抗唄!況且九娘可還說了,呂祖謙來之前,兜裏還揣著好幾十兩從別處收來的房錢!
原本的風流醜聞,突然就變成了因謀財而進行的陷害,這性質可就完全不同。
雖說呂祖謙在事後仍免不了要因為違背先賢“不為五鬥米而折腰”的教誨而遭到士人唾棄,但甭管怎麽說,這個罵名可要比他老人家那啥不給錢要好得多!
想像正在繼續,謠言已經開始傳播,但當人們重新把目光聚焦在了這個使得呂祖謙身敗名裂的小院時,卻沒有注意到大慈山的某個建築工地處正隱藏著幾個猥瑣的身影。
“後生,咱這大白天的跑來殺人放火,能成?”以上官鵬雲的武勇,讓他擰著大刀片子衝鋒陷陣肯定沒有問題,但讓他做點偷雞摸狗的小事也確實不太合適。
讓九娘去胡鬧幫著呂祖謙換個罵名,隻不過是為了讓那位大儒走得稍微坦然一點,但真正想要先收點利息出口氣,那還得指望在這裏展開的行動。
大宋境內沒有教堂,那是因為虔誠的牧羊人們還沒有能力抵達遙遠的東方展開忽悠。
但誰讓臨安城裏來了位囂張的金國國師呢?
在倭國高僧被折騰成了妖僧之後,人家能不換個法子繼續埋釘子?
打著替太上皇祈福的旗號,硬是從官家手裏給糊弄來了一塊不小的建築用地。
要說這其實也沒什麽值得驚訝的,畢竟大宋的包容性雖說比盛唐稍微遜色了那麽一點,但也絕對不排斥外來宗教。
況且這老話不都說了,外來的和尚好念經麽?
而魚寒把眼睛盯在這裏的原因也很簡單,金國國師身邊的守衛太過嚴密,就算能找到機會下黑手,也難免會鬧出太大的動靜!
“咚!”
有些沉悶的重物墜地聲,突然就出現在上官鵬雲身後的雍弈扔下了一個蠕動的麻袋,很是不屑地對著自家公子的未來嶽丈道:“不就是綁個番邦和尚麽?有啥難的?”
“啊?”無比慶幸自己沒真招惹某個小混蛋,否則……
“別啊了,老大人,咱趕緊把這家夥給扛回去吧!”出發之前公子可是交代過,讓上官鵬雲跟著就是來當免費壯勞力的,雍弈幹嘛還要跟他客氣?
“成!”沒有意識到自己扮演的是什麽角色,上官鵬雲一把將那個被人給再次敲得沒了動靜的麻袋夾在腋下,卻又突然想起了什麽。“火還沒放呢,咱就這麽回去……”
“這事?您老得問這混蛋啊!”分工不同,雍弈可沒閑工夫去替同伴操心。
“後生?”隻看到費耀擰著幾小桶液體出去溜達了一圈,上官鵬雲還真想不出這和放火有什麽關聯。
當然了,上官鵬雲更想不到的是,他那混蛋女婿其實也會偶爾做點好事,比如這次就算是要送那幾位來自異國他鄉的神棍魂歸故裏,魚寒也還是打算讓他們先感受到來自家鄉的問候。
五百多年後的西方人發明了一種放火利器,魚寒當然不介意讓這些來自西方的牧羊人提前在宋代就享受一番,反正那玩意的製作雖然惡心卻也用不著他自己動手。
“您老把這掐著,一會就知道了!”沒有滿足上官鵬雲的好奇心,費耀隻是把手上那小半截線香遞了過去。
“就這?能……”
“番邦和尚掉坑裏了!”
“番邦和尚燒起來了!
“番邦和尚廟著火了!”
“鬼……鬼……鬼火!”
還沒等上官鵬雲發出質疑,不遠處的建築工地就已經傳來了呼救聲,隻不過聽起來似乎有那麽點瘮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