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疑是高手的房東
一直以為呂祖謙口中所稱的寒舍不過是文人雅士們慣用的自謙之詞,但等到了地頭魚寒才發現人家還真沒客氣。
占地麵積倒是大概得有一畝左右,但牆體已經有了數處塌陷,破敗的木門看上去隻需輕輕一推就能倒掉,至於斜插在其上的那把破鎖麽……
既不中看又不中用!
輕微卻刺耳的吱呀聲,正試圖進入其中的魚寒等人卻悲哀地發現,想要在這種雜草叢生的地方踩出一條路來還真不是件容易事。
“啊!”沒事的時候就會去擰隻老鼠回來,雖然從未成功引起過某個小寵物的特別關注,但蓉兒的膽色也確實不能小覷。
沒有被那個突然躥出來的小東西給嚇著,蓉兒卻被那條通往客廳的小徑給坑得不輕。
確實是坑,看上去還算結實的青石板,誰剛踩上去就斷成了兩截,而且那下麵還很不湊巧地有個少說也得深達尺許的坑洞。
機關?陷阱?這老東西,沒事在自己家裏搗鼓這些個傳說中的防禦工事幹嘛?
“呀!”還沒等魚寒想出個理由,小心翼翼跟在身後的珮兒卻又發出了驚叫。
“咋了?”沒有夫妻之實,但到目前為止都還算是勉強頂著個夫妻之名,魚寒也趕緊湊上前去表示了關心。
“哪……哪……”哆哆嗦嗦地擠進了魚寒的懷裏,珮兒這次還真沒別的什麽心思,隻是想要在這個看上去並不怎麽靠譜的小混蛋身上找到一點安全感。
“沒事!沒事!不過就是些……”借著月光朝珮兒指點的方向望去,魚寒居然看到那角落裏不僅掛著白幡,甚至還堆放了不少的祭祀用品。
這到底是呂祖謙家,還是傳說中的蘭若寺?或者說那老東西本就是個非正常人類?
“好難聞的味道!”作為武藝高強的女俠,上官倩妤倒是沒被什麽事物給驚擾到,但她還是忍住在半道就發出了輕聲的抱怨。
“娘子這話在理,依為夫的看來……”對於自家娘子的任何觀點都是無原則讚同,但這一次魚寒還真不是在瞎胡扯,隻因是這呂宅之內……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且異樣的酸臭味,抵抗力稍微弱一點的人怕是都能被直接熏得倒地身亡。
魚寒甚至懷疑,這才是呂祖謙能在破門上掛把破鎖就外出數月不歸的真正原因,而絕非那老家夥對臨安城良好的治安環境充滿信心。
“啊!”
“嘭!”
連續兩聲響動傳來,把身邊人都給打量了一番並未發現異樣,放下些許擔憂的魚寒這才想起還有個倒黴蛋也跟著進了院子,趕緊朝著不遠處嚷道:“彭兄,沒事吧?”
“沒事!沒事!為兄……”不小心就撞上了幾近坍塌的花架,正忙著扯掉當頭罩下的那些枯枝爛葉,彭龜年可不好意思說明自己的狀況。
“噗通!”
彭龜年的麻煩還沒得到解決,作為小院主人的呂祖謙卻又突然消失在了魚寒的麵前。
“先生,您沒事吧?”幸虧是從那個及腰深的水坑裏把呂祖謙給撈了起來,否則魚寒怕是也要被嚇得轉身而逃。
“無妨!無妨!”不得不承認呂祖謙的心胸豁達,在自家院子裏摔得如此狼狽,他居然還能搖頭自嘲道:“數月未歸,舊宅破敗如斯,吳某身為家主受些苦倒也應該!”
“費耀!雍弈!前頭探路!”放下了渾身濕透還有心情說笑話的呂祖謙,魚寒可不願也遭遇什麽不測,隻能是把這破地方當成了狼窩虎穴。
一次派出兩個經過特訓的書童探路,這對魚寒來說絕對是極為罕見的舉動,但事實證明他這並非是在小題大做。
能夠輕易逃出西夏狼騎的重重圍困,有本事在吐蕃人眼皮底下順手牽牛,但從大門到正房這區區幾丈的距離卻讓那倆倒黴蛋吃了不止一次虧!
“笨蛋!笨蛋!倆笨蛋!”差點就被天井處驚鳥掀起的破瓦片給砸中,魚寒在順利抵達屋內之後也隻能用這種遷怒於人的缺德方式來掩蓋尷尬。
“寒舍簡陋,諸位且請……”呂祖謙終於憑著記憶在案頭尋來半截祭祀用的蠟燭,點燃之後卻發現就這滿是灰塵蛛網的正房,還真就沒地方可以落座。
“呂官人?可是呂大官人回來了?”或許是剛才的動靜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就在眾人正為如何化解尷尬而發愁時,外麵卻已經傳來了呼喚聲。
“大娘,小……”作為忠心不二的書童,梓葶率先衝出了門外,借著月光看清了來人的相貌,趕緊好心提醒著。
“喲!這誰家的小娘子啊,長得可真水靈!”聲音有些刺耳做作,但這位大娘的眼神似乎不錯,不僅迅速看清了梓葶的模樣,而且還……
高人!高人啊!
剛讓包括屋主呂祖謙在內所有人都吃夠了苦頭的小徑,大娘走來卻是如履平地。
如果不是偶爾有枯枝被踩碎後發出的嘎吱聲,魚寒甚至得懷疑眼前這位大娘正在演示傳說中的絕世輕功草上飛!
“九娘!”完全不像是高手該有的名號,但看呂祖謙那副恭敬的模樣,也實在很難讓人因此就懷疑對方的能耐。
“當不得!老身可當不得如此大禮!”高人就是高人,行為方式可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一邊保持著客氣,一邊卻是變戲法似的掏出了個小馬紮。
“月上枝頭,九娘不在屋內歇息,所來為何?”或許是太過疲憊,也或許是不願繼續狼狽地杵在這裏,呂祖謙並沒有繼續那種有些不著邊際的客套。
有些不堪重負的嘎吱聲,看上去輕輕抖一抖就會散架的小馬紮,魚寒肯定沒膽子去嚐試,但體態臃腫的九娘卻能在這大廳之內坐得穩如泰山!
就這功夫,包括上官倩妤在內,這屋裏還真沒旁人能有這能耐。
“這還不都是因為您呂官人麽!”所有人都還站著,頗有喧賓奪主之嫌的九娘卻似乎並沒有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何不妥。
“呂官人您數月未歸,走時也不給留個話,可憐老身那一大家子……”極其幽怨的眼神,極其幽怨的腔調,使得魚寒等人已經開始懷疑呂祖謙是不是做了什麽始亂終棄惡事。
隻不過瞧這九娘的姿色跟體態……
好吧,隻能說是呂大儒的審美觀比較特別,口味也比較重而已!
“呂某彼時突遭變故,以至心亂如麻,故而不遲而別實在有失禮儀,還請九娘見諒!”很可能是真做了什麽虧心事,素來能言善辯的呂祖謙居然在哪裏忙不迭地道著歉。
“見諒!見諒!就點小事,老身哪能不見諒呢?”揮揮手表示著自己的大度,九娘卻又從衣襟下掏出個破算盤扒拉道:“不過為了保住那幾大屋子的書籍,老身可沒少拒絕那些個上門尋租的富商,所以您看這租錢是不是也該……”
收租的武林高手?這不就是傳說中的那啥麽?
魚寒不得不佩服呂祖謙的勇氣,居然敢跟這麽個身懷絕技的房東玩消失,他就不擔心回來之後被人家直接一巴掌拍在地上揭不起來麽?
“應該!應該,呂某之過卻累及九娘,實乃……”都說談錢傷感情,但租客和房東之間如果不談錢也就基本上沒感情可言了,當然某些特殊情況除外。
但很顯然,呂祖謙和九娘之間並沒有發生什麽超友誼的關係,所以甭管這話說得有多麽斯文,實質上也還是在詢問價格而已。
“不多!不多!老身算給您看啊!”見呂祖謙並沒有要賴賬的意思,九娘的精神頭也更顯振作,迅速地扒拉著算盤道:“當初您夫人病故,要花錢的地方太多,所以欠了老身三月租子,對吧?”
“當初承蒙九娘寬容,呂某感激不盡!”
“當初咱談好的是每月三十五兩租錢,這沒錯吧?”
“甚是!”
“您偷摸著走了得有五個半月,對吧?”
“正是!”
“老身也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也不給您算最高價,但您去四周打聽打聽,就咱這院子,那些富紳可是已經出到了每月六十兩租錢,所以您……”
讓呂祖謙去問鄰居的房租?他能拉得下那臉麵麽?做不到,所以他還得捏著鼻子認賬。
“您如今是回來了,這屋子要不要還得兩說,但您想拾叨那些書肯定得花些日子,所以……”非常精明的算計,就連呂祖謙搬遷需要的時間都給折成了現銀,誰還能說大宋的平民百姓不會做買賣?
“呂某並無離去之意,故還得勞煩九娘……”魚寒去找個最廉價的客棧都還得一貫銅錢一天,所以九娘開出的這個價格也確實不算離譜。
“成!老身看在您呂大官人的麵子上,再給您打個折!”又是一番扒拉,九娘這才報出了個有些唬人的總價。“八百兩!連帶您拖欠的跟將來一整年的租錢……”
魚寒隻能對臨安的物價進行粗略估計,但常年生活在此的呂祖謙顯然是深有體會。並不認為對方這是在趁機訛詐,隻是顯得有些為難地道:“敢叫九娘得知,呂某因突遭變故已是耗盡家產,不知可否……”
“天啊!這還有天理麽!朝廷重臣腰纏萬貫,卻欲……”沒錢?沒錢還談個什麽談?不僅不能談,九娘還得哭天愴地大聲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