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婢女逞威
甭管是為了賺取那千兩紋銀的賭資,還是因為實在受不了身邊人的嘮叨,反正魚寒是最終決定去會會那位名震江陵城的淩仙子。
任由發了點小財的老乞丐帶領著,走街竄巷抄近道抵達了早已是人聲鼎沸的開元觀。好在這圍觀的人雖多,但真正有膽子敢於上台挑戰的卻並沒有幾個。
說明了來意,魚寒等人在旁觀者有些羨慕的眼光中徑直走向了專屬座位,一邊愜意地品嚐著設擂方免費提供的茶水糕點,一邊靜靜地觀察著正在進行的比試。
“媼婦局?這女子,有點意思!”或許是因為沒那種必要,擂台上的另一副棋局並沒有揭開幕布,但眼前剛擺開架勢的這一局卻也使得魚寒眼前一亮。
傳說中盛唐國手王積薪借宿之時偶然所得並親手複盤過的五大絕世棋局之一,也曾傳說早已失傳,隻能令後人聞之感慨無緣得見。
但很不湊巧的是,當年那群蘑菇頭扔給魚寒的典籍文獻中還偏偏就有著非常詳盡的記載,以至於這個小混蛋完全能夠在第一時間就看出端倪也表現出些許興趣。
能夠被成為絕世棋局的,自然也有著其獨到之處。
“不可能!不可能!這……”這不,還沒等魚寒手中那盞茶水涼到能入口的地步,台上那位看上去有些年紀的大叔已經在大呼小叫了。“妖女!吾怎會敗於汝這妖女之手?”
“還名士呢?既沒棋品又沒能耐!”這真不是魚寒要替別人打抱不平,實在是那位大叔的表現太過不堪。
根據媼婦譜的記載,執白者會在第三十六手投子認輸。
魚寒憑借超強記憶力能讓執黑者在第三十三手獲勝,若是換做某個邏輯運算能力超強的小寵物似乎可以把這個速度加快到第二十五手,但甭管怎麽說那也不至於在第十九手就抓狂啊!
“這位客官,您輸了!”算不上是特別動聽的嗓音,顯得有那麽點冰冷,傳說中的淩仙子端坐在重重紗簾之後,也沒有因為對方的歇斯底裏而出麵安撫。“還請您能自重,速速離開!”
“不可能!這不可能!吾乃鹿門名士,三歲識譜,五歲……”已經有些精神失常的大叔被抬了出去,接下來的挑戰者或許是為了避免重蹈覆轍而挑選了另外一副棋局,他這種避重就輕的舉動卻也使得魚寒再次感到眼前一亮。
揭開幕布,露出的是一副象棋,卻偏偏不是幾百年之後流行的那種。
縱橫十九路,棋子多達九十八個,這是大宋朝所特有,在“蘇門四學士”之一晁補之撰寫的《廣象戲圖》有過明確記載的大象戲!
幸虧腦子裏被塞進去了那麽多的典籍,也慶幸這些年在祐川被親爹用戒尺逼迫著翻閱了不少在數百年後早已真正失傳的棋譜作為消遣,否則暗自裏抹了一把冷汗的魚寒可不敢保證自己上台之後就會比如今正在與對手艱苦鏖戰的那位仁兄有更好表現。
“公子,您……”沒有出乎某個經過嚴謹計算的小寵物預料,雙方鏖戰不到半個時辰,交鋒不過百手,那位仁兄就已經被殺得個落花流水,已經徹底失去了抵抗能力。
“仙子大才,裴某望塵莫及!”不愧是風度翩翩的讀書人,拿得起放得下。
非常坦誠地接受了自己的失敗,臨走也不忘以禮相待,隻是那離去的背影略顯蕭瑟。
“鳳吟閣在此設擂逾年,竟無一敗績,老身是該慶幸自家閨女才華橫溢,還是該感歎天下才俊皆……”或許隻是一種純粹的造勢手段,但替淩仙子出麵邀戰的那位老鴇說的話還真有那麽點讓人感到不太中聽。
“梓葶!”即使會因老鴇的那番說辭而感到憤怒,但畢竟是有兩人連續失敗的前車之鑒在那裏擺著,原本還躍躍欲試的眾多挑戰者也開始顯得有些躊躇不前。
隻不過魚寒似乎並不在猶豫之列,既然可以名正言順地插隊,這個琢磨著發一筆橫財然後開溜的小混蛋自然也不願意繼續在此幹坐著。“去,掂掂那位淩仙子的份量!”
“婢子遵命!”自家公子是個什麽德行,梓葶能不清楚麽?同樣是被那老鴇所激怒,也就不打算鄙視某個小混蛋偷奸耍滑的行為了。
“這位小娘子……”吆喝了半天,不惜激起天下才俊的怨恨,結果卻隻引出了一個看上去也不過是桃李年華的女子,老鴇心中的失望自然也就可想而知。
“別!別套近乎!小女子就一婢女而已,值不得您老如此奉承!”老鴇的嘴缺德,梓葶的態度更顯高傲。
拒絕了對方不冷不熱的招呼,直接朝著紗簾之後的仙子挑釁道:“我家公子說了,就你這點能耐還不值得他親自出馬,所以讓我來陪你玩玩,也順便讓你知道這天下之大,免得你成天躲在一塊破布後麵這眼神也不太好使!”
“這位姐姐可是說笑了,小妹雖是自幼勤學苦讀有了些許本領,卻又豈敢小覷天下俊傑?若是姐姐因為鴇母適才無心之失而感不悅,小妹也隻能在此略表歉意,還望姐姐能……”不愧是名動江陵的青樓花魁,一番不痛不癢的說辭卻是在連消帶打地替老鴇洗脫罪名,也捎帶著試圖遏製梓葶的氣勢。
“妹妹都這麽說了,我若是窮追猛打倒是顯得小氣!”似乎已經成功地落進對方的陷阱裏被成功地澆滅了怒火,梓葶卻突然話鋒一轉道:“不過姐姐我既為婢女,很多事也做不了太大的主。誰讓我家公子還缺個第二十二房小妾呢?姐姐我就算再有不忍之心,那不也還得替他忙活一番?若是妹妹自認不敵,倒不如痛快認輸,也好讓姐姐我……”
報複!
這就是吃果果的的打擊報複!
顧不上去細聽台上那倆小女子的唇槍舌劍,更顧不上琢磨什麽反擊手段,搬起石頭砸中自己腳的隻能趕緊苦著一張臉朝自家娘子解釋道:“冤枉啊,娘子,為夫的可真沒這種想法!這都是梓葶她……”
“哼!”沒對魚寒的說辭做出任何表態,上官倩妤隻是冷哼一聲,麵無表情地嗔道:“坐好,別鬧!若是梓葶妹妹無功而返,看我不……”
不怎樣?
上官倩妤沒說。
但很明顯的是,台上那位淩仙子已經被第二十二房小妾這個名頭所徹底激怒,以至於話語裏也不免帶著了些許火氣。“如此說來,姐姐之才定在小妹之上,何不一展身手讓小妹大開眼界?”
“你適才連戰兩局,怕是也有些乏了。”似乎是在為對方著想,並不認為自己棋藝就一定不如對方的梓葶換了一種挑戰方式。“姐姐雖是婢女卻也蒙得公子多年教誨,實不願乘人之危。你不是自詡三絕麽,要不我們就比比作畫?”
“如此,還請姐姐選題!”或許是出於自信,淩仙子並沒有對梓葶的選擇提出任何異議,徑直讓早已等候在旁的老鴇端來一個盤子,裏麵盛滿了寫著各種作畫題材的紙團,也任由對方先行挑選。
“侍女馴虎圖?”隨手擰起個紙團當眾展開,這上麵的題材卻著實有那麽點怪異。
“梓葶姐運氣太好了,那小女子待會怕是要羞愧得無地自容!”各自的題材已經確定,台上那兩位爭鋒相對的女子正在各自忙碌著,正在努力消滅麵前糕點的雍弈卻並不擔心同伴會失敗,甚至還有空替那位淩仙子的遭遇產生些許同情之心。
“誰說不是呢?不過公子讓她去,還不就是為了欺負人?”毫無形象地偷偷摳著腳丫子,絲毫不擔心是否會影響旁人的食欲,費耀則是更直白地輕聲說出了魚寒的打算。
作為接受過特訓,需要完成某些特殊任務的書童,怎麽可能對琴棋書畫完全沒有涉獵?
為了能夠及時準確地傳遞消息鎖定目標,魚寒更是教會了梓葶等人幾百年後才會在西方出現的繪畫方式。
本就出自書香門第,若非因碰上金國崛起而至家道中落,完全可能順利成長為一代才女。
梓葶的國畫功底還真不是尋常人能與之相提並論的,這些年又跟著魚寒學會了在幾百年之後被稱作近乎完美繪畫形式的素描。
庸才或許隻能將注重意境的國畫與注重寫實的素描結合在一起搗鼓出個四不像,但換做獨具匠心的書童則可能將兩者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
“淩仙子!她畫的是淩仙子!”沒有人會懷疑自己的眼睛,隻因素描的手法太過寫實。
雖隻是倉促一瞥,梓葶卻已經能夠做到讓對手躍然於紙上,或許唯一讓人感到遺憾的就是畫中的淩仙子那眼神太過幽怨,看上去就一活脫脫的受氣小媳婦!
“佳作!此乃佳作!”不同的人看畫有不同的角度,評審席上的眾多士紳卻被梓葶以潑墨法繪就的巍峨群山背景所吸引。
至於那些看似淩亂卻布局嚴謹的花草,濃淡相宜同樣是國畫技藝所勾勒,也同樣迅速地獲得了他們的欣賞。
“哇……”小孩的哭聲傳來,實在是畫中的猛虎太過威風,以至於他們都差點誤認為不小心被扔進了野生動物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