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原是舊識
作為身份特殊的成功商人,柴淵棋當然深知物以稀為貴的道理。
雖說暫時沒有下定回家把前朝宮中藏品給砸掉一個的決心,但還是對那個敢於將這種理念運用到極致的小混蛋產生了非常濃厚的興趣。
為了能夠順利招募到這個頗有培養潛質的小混蛋,柴淵棋甚至不惜屈尊降貴主動邀請對方一同南下。
莫名其妙就撞上了一條粗壯的恐龍腿,還不趕緊摟著幹嘛?
留著過年涮火鍋嗎?
正是因為有了這種想法,再加上又一直秉持有便宜不占是傻瓜的原則,魚寒當然不會有任何理由拒絕柴淵棋的善意。
一方有心招攬,一方刻意接近,按道理說這應該就是皆大歡喜的結局,而南下行程也將成為雙方增進互信的愜意之旅。
可這老話不也說了世事無絕對麽,有些時候能夠被臆測出的道理還真就不一定能夠管用。
“引狼入室啊!引狼入室!”剛離開了略陽城沒兩天,作為主動釋放出善意的一方,柴淵棋就已經對自己那個有些倉促的決定產生了懊悔。
原因也很簡單,誰讓他老人家求才若渴,在試圖招攬魚寒之前忽略了一個小細節呢?
主動介紹了自己的身份,卻偏偏忘了在第一時間就探聽清楚對方的來曆,等柴淵棋回過神來之後已經是恨不得能一巴掌把自己給扇暈了過去。
區區一個祐川縣的小衙內,離開了自家那一畝三分地就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身份,居然能讓前朝皇家子嗣如今的江南富紳懊悔到這等地步?
雖然這事聽起來似乎有那麽點匪夷所思,但真要細說起來也隻能怪這個世界實在太小。
正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別看第一次離開了祐川縣的魚寒本人跟柴淵棋之間並無任何恩怨,但誰讓他有個不太讓人省心的親爹呢?
作為一塊讓西河州所有大人物都頗為忌憚的滾刀肉,魚程遠還真就不是浪得虛名。
當年不僅從前淮東安撫使劉寶搶走了尉遲家那位秀外慧中的大才女,更是膽大妄為拒絕了家族為他安排的一樁金玉良緣。
柴雲秀,一個聽上去有些普通的名字,卻是柴淵棋的掌上明珠。
曾同樣以學貫古今而名震臨安府,最終卻沒能嫁得如意郎君。
談不上什麽失敗者,也沒有怨言隻有祝福,而且是以一種比較特別的方式在為那個讓她傷透了心卻依舊魂牽夢繞的無情人在祝福。
小姑獨處十餘載,至今雲英未嫁,青燈古佛相伴卻從不參禪誦經。
眼瞅著原本冰雪聰明的寶貝閨女變得鬱鬱寡歡,身為人父的柴淵棋能不把那個被踹到了祐川去的禍害給恨得牙癢癢麽?
好不容易才讓時間抹平了些許心中的傷痕,慢慢將滔天憤恨變成了無邊怨責,可誰知道居然又碰上了那個禍害的孽子?
想起了寶貝閨女的勸解,自認寬宏大量的柴淵棋也不打算將陳年舊怨強加到一個晚輩的身上。
說服了自己行善積德,決定順路帶那個需要扛著幾百斤紋銀上路的小混蛋去江南溜達一圈,可沒曾想這剛走了還沒幾天居然又讓自己撞上了更鬧心的破事。
“混賬!實在是太混賬了!那一家子就沒個好東西!”完全沒有心思去顧忌什麽形象,罵罵咧咧地就一頭鑽回了自家的豪華馬車之內。
“祖父,您這是又輸了?”秦可卿對於自家祖父這幾天裏的失常表現已經見慣不慣,依舊有些慵懶地半依在馬車裏看著書,甚至都沒有一點需要起身的意思。
“什麽叫輸?老朽隻是不忍欺負他這麽個黃口小兒!”忿忿不平地操起了小桌上的茶杯,原本隻是想要找人傾述心中煩惱的柴淵棋最終還是在那雙清澈的目光注視下敗退。“可卿啊,你說那小混蛋的腦子到底是怎麽長的?裝滿了缺德損招不說,居然連棋藝都如此厲害!”
以棋為名的柴淵棋這棋品確實不咋樣,但要說棋藝那也絕對是在臨安府都能排上號的!
可誰讓他老人家運氣不太好,偏偏碰上了魚寒這麽妖孽呢?
就那混蛋,腦子裏可是裝著自圍棋發明以來到大宋之後數百年的所有著名棋譜,即使真有人能夠超越古今讓他記憶失效,可他懷裏不是還抱著個成天被當作肉團子揉捏的小寵物麽?
作為曾經遊曆宇宙數萬年的純精神體,雖說是陪同損友一起轉世重生成了那啥的倒黴蛋,但有些天生的本領還是沒法放棄。
那個被上官倩妤喚作“嘟嘟”而且數次抗議都被無理駁回的小寵物,別的能耐或許暫時還沒法得到有效運用,但它或他那超強的邏輯運算能力卻足以使得數百年後某隻最著名的狗算冒了煙也別想及得上億萬分之一!
壓根就沒有意識到自己需要麵對怎樣的妖孽,柴淵棋卻又緊接著犯下了更大的錯誤,居然按照這年頭的傳統主動提出了另一個建議。
一貫大子一局啊,這讓那個剛發了點小財卻依舊感到囊中羞澀的小妖孽怎麽拒絕送上門來的好事?
“祖父,您這可是為難可卿了!就這種事,您得問那敗家子去啊!”甭管魚寒表現得有多麽妖孽,反正認定了那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敗家子。
沒打算改變這個稱呼,一天之內連輸九局差點就要掀桌子發火的秦可卿卻還有心情調侃與自己遭受到同樣打擊的祖父。“您前些天不是還想招攬他麽?要不您……”
“招攬他?便是這天下英才都死絕了,老夫也絕不讓那小混蛋進得我柴家大門!”不提這事還好,一提到曾經的打算,柴淵棋就氣不打一處來。
“祖父,您這話可實在有些……”終於放下了手上的書籍,想到那個曾經令自己顏麵盡失的敗家子在心有不甘之餘卻偏偏又有那麽一點點好奇。
“老夫這話又怎麽了?當年的魚程遠就不是個東西,如今他那孽子更是混賬!”憤怒著,卻也一直在觀察著寶貝外孫女的反應,而那一絲的好奇表情更使得柴淵棋產生了莫名的恐慌情緒,趕緊防範於未然似的警告道:“可卿啊,你可不能對那小混蛋有任何想法!要知道你那可憐的姨娘當年就是……”
“祖父,您又在杞人憂天了!”原本還有些奇怪祖父為何會突然放棄了招募那個敗家子的打算,暗自裏鬆了一口氣的秦可卿使出渾身解數撒嬌耍賴才終於弄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隻是有些好奇還遠遠談不上什麽好感,在表明自己心意的同時,卻又忍不住加了一句更讓柴淵棋感到揪心的評價。“可卿之貌雖非風華絕代,亦不願與人共侍一夫,若是……”
“可別若是了!”正因為有了前車之鑒,柴淵棋才知道這種想法有多麽危險。
實在不願意看到賠進去一個寶貝閨女之後,又讓某個老混蛋家的小混蛋來再次禍害自家外孫女,趕緊阻止道:“就那小混蛋,有甚好的?依老朽之見他無非就是仗著先輩餘蔭才有了此等福運,若真……”
“柴老伯?”是直覺?是未卜先知?
反正甭管是什麽,就在柴淵棋即將針對某個小混蛋進行無底線詆毀的時候,作為當事人的魚寒恰巧出現在了馬車之外。
“作甚?”今天已經連輸了十一局,雖說這點小錢在柴淵棋看來完全算不上什麽,可誰讓他剛轉過頭又因外孫女的危險想法而產生了擔憂呢?
新仇加舊怨湊一塊,也難怪他老人家說話的語氣自然顯得有那麽點……
“小子就想問問您老,此次出行身邊到底帶了多少人手?”主動將對方的表現歸咎於有些拙劣的棋品,如果不是出現了突發狀況,魚寒也實在不願意在這個時候來招惹某個可能已經是惱羞成怒的老暴龍。
“老朽帶了多少人手?那不都在這隊伍當中麽?你小子不會自己去數?”小友變成了小子,可見柴淵棋對眼前這小混蛋有多麽的厭惡。
“小子是說您老就沒在暗中備下些護衛啥的?”正所謂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這幾天蹭吃蹭喝還捎帶著賺點外快的魚寒也實在不好意思太過計較對方的態度。
“護衛?老朽帶那些作甚?”忘記了憤怒,隻因這個問題實在讓柴淵棋感覺到有些困惑。
“就您這十來個家丁當中,可有什麽武林高手?”同行的隊伍當中有多少人,這是一目了然的事,魚寒也隻是希望選擇輕車簡從的柴淵棋能在這個時候給自己一點小小的驚喜。
“武林高手?敗家子,你這是話本看多了?”說來也真巧,秦可卿剛才正在翻閱唐時杜光庭所撰的《虯髯客傳》以打發旅途無聊時光,此時聽得魚寒這麽一問,也著實有些好奇。
“沒有!沒有!老朽身邊哪來什麽武林高手!”不著痕跡地挪動了位置,將明豔動人的外孫女給擋在了身後,柴淵棋隻想趕緊讓眼前這小混蛋滾遠一點。
“真沒有?”
“真沒有!”
“那好吧!您老現在有倆選擇!要麽把您老那十來個家丁借小子使使,要麽就趕緊做好當肉票的準備!”本不願意招惹太多的麻煩,卻又偏偏自詡心地善良做不出太過明顯的忘恩負義之事,在確認了前方存在的危險之後,魚寒也沒忘探聽給自己提供免費食宿的柴淵棋有什麽打算。
“憑啥?”
“就因為前方林子裏有那麽五六十個小蟊賊在等著敲咱悶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