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奇葩父女
“牛二,你說咱這算不算是巧取豪奪?”出門的時候兩手空空隻揣了十來個大子,如今在街上逛了一圈錢沒花出去幾文卻已是收獲頗豐。
努力消滅著手上那個比自己腦袋還大的烤羊腿,魚寒的心中隱隱產生了些許擔憂。畢竟那些商家雖說不會因為他的出現而被影響到了生計,但他還得考慮回家後會不會又被老爹找到借口一頓胖揍。
“小公子說的這是甚話?”從未離開過祐川縣的牛二很難去猜測別地同行們過著怎樣的日子。他隻是很清楚,在這窮地方別說是他,就算是縣衙裏的魚大人也沒有恃強淩弱的資本。手頭上的這些大小包裹,可都是自家小公子糊弄得商戶們主動送上的。“您沒瞧見他們適才那高興勁麽?依小的看來……”
“那咱就繼續?”好吧,反正挨揍已經成了家常便飯。誰叫自家爹娘都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那套呢?
得到了身後跟班的認可,魚寒決定繼續行程。趁著年幼繼續在祐川縣內鍛煉自己坑蒙拐騙的技能以便為將來成為飛揚跋扈的合格衙內打下堅實基礎。
“當然!當然!咱今兒個才逛了多大一會啊!”忙不迭地點著頭,懷裏就揣了個據說是非正常出生非正常存在非正常被剁非正常被煮熟最後又被小公子花一個大子購下的燒雞,牛二可還指望著能多占點便宜,也好讓家中悍妻跟著改善一下生活呢。
“行!那咱接下來就去……哎喲!”這還沒琢磨好去禍害誰呢,怎麽就遭了報應?
有些迷茫也有些憤怒,仗著三天兩頭挨揍鍛煉出的結實身子骨與超常體重,努力穩定住身形的魚寒轉身對那個差點讓自己當街表演惡狗撲食的家夥大吼著。“幹嘛呢?幹嘛呢?沒長眼是咋的?信不信小爺把你弄進大牢裏……”
“魚……魚公子?”三分猥瑣六分圓滑一分狠毒,或許在小小的祐川縣內也就隻有長了這樣一份尊容的家夥還會對衙門有所忌憚。“小的魯莽,小的有罪,小的這雙眼讓狗給叼了去……”
“行了!每次都是這幾句,能不能換點新鮮的?”對於這種成天混跡與街頭巷尾時不時會整點缺德事來坑騙過路客商的小潑皮,魚寒從不刻意接近也不刻意疏遠,更不會把他們的道歉放在心頭。
很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示意跟班趕緊幫忙揉揉被撞得有些生疼的背部,這才接著道:“孟老五,你這又是忙著坑誰去呢?”
“魚公子,您可著實冤枉小的了。小的雖是長相寒磣了點卻也循規蹈矩……”想了想,似乎連自己也不會相信這種渾話,曾經被某個小妖孽糊弄得自己跑到縣衙大牢去蹲著的孟老五最終還是決定不和眼前這個年僅五歲的小屁孩耍心眼,趕緊老實交代道:“小的這不是聽手下那些個猴崽子說北門來了一對賣藝的父女,琢磨著趕緊去瞅瞅麽?”
“我說你小子能不能有點出息?成天就知道欺負那些個苦哈哈有啥意思?”本就沒有悲天憫人的念頭,又立誌成為衙內,魚寒不打算阻止孟老五的缺德行為,隻是適當地表示出了鄙夷。
“是,是,小的能有啥出息啊?”順著魚寒的話恭維一番,兩眼一轉又湊上前略顯神秘地解釋道:“不過這次可真不一樣,據小的手底下那些個猴崽子傳回話來,那賣藝的小娘子長得個水靈,怕是迎春樓的頭牌拍馬都趕不上!”
“此言當真?”迎春樓?很俗氣的名字卻是祐川縣最大的青樓,那裏麵的頭牌對於牛二來說就已經是仙女般的存在,此時聽得孟老五的言語也不等自家公子做出回答就立即表示出了莫大興趣。
“咱能糊弄旁人,還能在您二位麵前說渾話不成?”潑皮麽,最害怕的就是招惹官差。正著急趕往北門的孟老五雖然無法確認那賣藝女子是否真就貌若天仙,卻已經打算借著這個由頭把撞了小衙內的倒黴事給糊弄過去。
“公子?”
“走!瞧瞧去!”沒有辜負跟班的厚望,魚寒當即做出了決定。美女麽,誰不愛啊?就算不能有什麽特殊的想法,但看一看養養眼也不錯啊!
“咣——”祐川縣城很小,小得從魚寒所在的街市到北門也不過一柱香功夫就能快步趕到。隱隱能聽到雜耍班子吸引觀眾的鑼聲響起,隻不過這次的聲響似乎有那麽點不一樣。
或許真是為了印證孟老五的猜測,就見得北門處此時早已是裏三層外三層地被圍了個水泄不通,似乎那些個沒有正式編製平日裏蹲在城門口用來充門麵的幫閑也混雜其中。
這份熱鬧在時不時也有雜耍班子路過的祐川縣可著實不常見,難道真是那賣藝女子擁有著天姿國色讓人無法抗拒其魅力?
“讓開!讓開!別擋著官爺辦差!”官府的名頭在祐川縣內或許並不具有太大震懾力,可誰讓魚寒身邊現在跟著個深諳狐假虎威之道的潑皮呢?而圍觀民眾顯然對這潑皮有那麽些畏懼,很快就被扒拉出了一條通道。
“嘶——”父女倆的表演還未開始,人仗狗勢擠到最前排的魚寒卻已經被眼前一幕驚得有些難以言語。
七尺男兒虎背熊腰,剛毅臉龐棱角分明,丹鳳雙眼隱含殺機,濃密的絡腮胡如林似槍,黝黑雙手青筋暗現定然是孔武有力,身邊丈八長刀寒光凜冽……
這,這真是賣藝的?傳說的那些個殺神也不過是這般模樣吧?
某種猶如實質的威壓使得圍觀眾人雖是有些興奮卻也略顯畏懼,至於多識廣的魚寒雖然也對那個魁梧漢子有些好奇,但真正讓他感到震撼的卻是旁邊那位小女子。
該怎麽形容自己所見?
似乎隻有十五六歲的年齡,高挑的身材甚是婀娜,宜嗔宜喜的嬌顏洋溢著青春的活力卻偏偏又透露出一種完全不應屬於這個年齡的嫵媚,是的嫵媚,而且媚得端莊,媚得典雅,媚得……
一翦秋水神魅魂?眉似遠山不慍而黛?唇若塗砂不點而朱?肩若削成,腰如約素?芳澤無加,鉛華弗禦?
這是魚寒迄今為止第一次覺得自己在遊曆宇宙那三千年背誦的文章太少,也是第一次暗自埋怨老爹沒拿著戒尺逼迫自己多看些古人對於美女的斯文描述,以至於他現在都無法用言語來完整形容那女子的容貌。
難道這大宋朝的美女已經多到隨處可見了?震驚之後,魚寒的腦海裏突然冒出了這個略顯荒唐的念頭。
賣藝之人穿州過府應是家常便飯,而這天下的衙內又不是都跟自己一樣過得憋屈,他們難道在見識到如此風華絕代的美女之後就沒點念想?就沒琢磨著……
“咣——”一聲巨響輕易擊碎了所有的震驚與好奇,魚寒這次看清楚了,難怪剛才就覺得這鑼聲有些異乎尋常呢。原來是那漢子手持長刀重擊巨盾所發出。
“各位老少爺們,各位大姑娘小媳婦……”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所具有的威懾與身邊女子所帶來的驚豔,魁梧的漢子開始了表演之前的開場白。“我父女二人今至祐川省親,因離家之時走得匆忙忘了帶盤纏,故而借得此寶地一展身手。掙些個散碎錢,也省得待會到了地頭顯得太過寒酸……”
省親?忘了帶盤纏?賣藝湊禮錢?大叔,您這借口很奇葩哦!跟別的那些個雜耍班子有些不一樣呢!
就連魚寒此時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理由似乎更能吸引旁人的注意。可讓他完全沒想到的是,那位漢子緊接著就說出了更讓他目瞪口呆的話語。
“當然了!想必大夥也瞧出來了,咱父女二人可不是那些個走街串巷掙倆幸苦錢的雜耍班子。所以,咱這身手那也不是白給您看的,有錢您給捧個錢場,沒錢麽……”雙目一瞪不怒而威,差點就把圍觀眾人給嚇跑三成,卻還是繼續語不驚人誓不休。“沒錢的就別擠在這湊鬧熱了,該幹嘛就趕緊的幹嘛去!”
高人!實在是高人啊!話說這不應該是有錢的捧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麽?可您這倒好,這還沒開始表演就先開始擺譜了?您難道就不知道這祐川縣地貧民窮麽?就您這麽一吆喝,怕是得跑掉八成的閑人。
腹誹著,也隱隱有有些擔憂這對奇葩父女的收入問題。可讓魚寒完全沒有想到的是,那漢子都已經擺開了架勢卻依舊沒有多少人離開。難道這就是美女的誘惑,無法抗拒的誘惑?
“這位小公子……”黃鶯初啼?似水如歌?啊呸!魚寒覺得用這兩個詞語簡直是在侮辱落入自己耳中的之音。是的,就是之音!雖說隻是一個尋常到了再不尋常的招呼聲,也足以讓這個見多識廣的家夥感到幸福得如墜幽夢。
“瞧這小家夥,一身穿著打扮倒像是富貴人家,怎地如此小氣?”不滿,完全沒有經過任何掩飾的不滿。還沒等魚寒做出任何別的反應,那位媚得難以用筆墨形容的女子已飄然離去。
大姐!您這樣是很破壞形象的!像您這樣天仙一般的人物,怎麽能斤斤計較於這俗世阿堵物呢?
魚寒剛才還在絞盡腦汁尋找個合適的詞匯來形容那優美的嗓音,如今卻隻能無比幽怨地承受著似乎有些難以承受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