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遊僧無戒】
應允之不知道去幹嘛久久沒見回來，沈沐恩歎了一口氣晃著腦袋無力望天，再一看旁邊，言示璟隻是一件單薄的裏衣強忍著寒意，眉頭蹙起咬著下唇不說話。沈沐恩一嘟嘴，一挪再一挪來到言示璟身邊，拉起外衫的一端，示意道，“進來吧，一起。”然後揚起一個無害的微笑。
言示璟怔了怔沒反應過來，沈沐恩舉著手有點僵了，有些惱了一把把他拉進來，將衣服的一角扔到他的肩膀那邊，然後自己又扯著另外一角蓋好，將手微微靠近火堆獲取溫暖。
兩個人的身子靠在一起也算是一種很有效的取暖方式，身子漸漸回暖，映著火光兩人的臉也被烤得紅撲撲的。兩人一時無了話題，言示璟無聊的轉著烤架上的兔子，沈沐恩望著那火光照亮下樹影隨之搖曳，眼睛漸漸失了焦點，頭一點一點的似要睡去。在第三次頭失重落下的時候言示璟出手接住而也在被觸碰的一瞬間，她又醒了過來，無措的四下尋了一下，嘟囔了一句，“允之還沒回來啊。”然後就很自覺地在言示璟肩膀上找了個好靠的地方，蹭了幾下閉上眼，說了句，等下好了叫我，然後就睡了過去。
言示璟隻覺得肩上一重反應過來的時候沈沐恩已經自顧自的靠好又睡了過去，他僵直了身子不敢動深怕一動她的頭就會掉下去，然後她就說醒過來一臉責備的看著他說，我靠一下怎麽了，就不能借我考一下嗎？
對吧，她會這麽說吧？
他突然一笑望著漫天星辰爍爍。小時候不是沒見過這丫頭，可那時候還躲在沈夫人身後羞羞答答的樣子，見了也紅著臉有點怕人的樣子，不知怎麽長大了膽子也大了，現在不但敢與人說話了還會跟人爭得麵紅耳赤的。
他微微低眉她的臉就在近處，隻要在近一點就可以碰到，睫毛大抵因為睡得有些不安穩有些微顫，臉頰微紅映著火光就像8月新下的紅蘋果般粉嫩。他就那般鬼使神差的又湊近了些，迎麵而來的一股女兒平日的用的脂粉香， 香溢入鼻誘人心魄。於是接下來的事言示璟想是不受控製一般，小心的低下頭去，極為輕盈的在沈沐恩的額上映上一吻。
太過小心太過專注，他沒有感受到沈沐恩的眼皮微跳似醒非醒，他更加沒有聽見漸漸走進的腳步聲。
他沒聽到不代表別人也沒聽見，沈沐恩像是被驚醒了一般猛地抬頭，言示璟根本沒有躲閃的餘地，兩人的頭重重的撞在了一起。言示璟跳起捂著下巴難耐的跺著腳，沈沐恩也是抱著頭縮成了一團小聲呻吟著。
應允之淡淡一眼看著兩個捧著自己臉的人未語，直徑走過去坐下然後從一旁撿了一根樹枝串起手裏的東西來。
言示璟回過神來，看了看應允之問他，“你……你剛剛去哪兒了？”應允之隻是揚了揚手裏的東西也算是回答他了。隻見他手裏拿了隻已經處理好的山雞，串好了也一並放在了烤架上，然後又開始料理起之前那隻兔子。言示璟摸了摸後腦勺小心地問道，“你剛剛看見什麽沒……”
“什麽？”應允之不看他漠然的反問著，言示璟趕忙擺手，“沒有，什麽都沒有！”
“什麽時候才可以好啊？”沈沐恩很是恰到好處的轉移了話題，看著那隻多出來的山雞問道，“怎麽多了一隻這個，剛剛你去了那麽久，就為了抓這個？”
應允之寥寥的應了一聲，“正好碰上就抓來了，怕不夠吃。”
“你想的真周到，嗬嗬。”言示璟幹笑幾聲，扶著他的肩膀坐下，無意識略微離沈沐恩遠了些。沈沐恩直接目不斜視直勾勾的盯著烤架上的那隻兔子，就等調料撒好再烤一會兒就可以開吃了。
青煙縷縷升騰向上似有蛟龍升空之勢，卻帶著絲絲肉香，肉汁在火舌的舔舐下滴滴溢出垂落到火中，被吞噬蒸發的瞬間發出滋滋的聲響誘得人喉頭大動。沈沐恩舔了舔嘴唇，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哈哈哈，沒想雲遊山中也能見如此美味，快哉樂哉，此乃佛要渡我啊。”這時沈沐恩身後樹林裏突然想起一個粗狂的男聲，言示璟一把把她拉到自己身邊，緊張的看著那聲音傳來的地方，應允之也撿起一旁割肉的小刀緊握在手裏。
腳步聲漸近三人都屏息凝神，一陣樹葉摩擦的颯颯聲後，樹林裏閃出一人。此人身長七尺使沈沐恩不得不仰頭去看，一臉絡腮胡子未有修飾肆意長著倒不顯出一絲落魄，赫赫然是一個光頭，頭上還點著六個戒疤，胸前掛著一串佛珠，每一顆珠子都似嬰兒頭顱大小。雖是秋日卻坦胸露乳未著底衣，關鍵還很沒形象的腆著個大肚子裏麵怕盡是油水，下麵是一條暖黃色的和尚褲，幾處破了些洞都以用補丁縫上，腳踏一雙破舊沾滿泥濘的僧侶鞋， 這人明顯一副和尚打扮，腰間卻別這個酒壺晃裏晃蕩，不過倒有幾絲花和尚魯智深的味道。
他直徑走過來也不向三人打招呼，自顧自的坐下徒手就抓起烤架上的兔子吃起來，吃就吃吧，嘴裏還念叨著，“這兔子肉考得太久都烤老了，不夠嫩真是難以下咽，不過這味道調的倒是很不錯。”說完騰出一隻手衝應允之豎起大拇指，“小子，做的不錯。”
沈沐恩看著他的凶狠的吃相臉都綠，她在這兒聞了半天的香味了一口沒吃上，這老家夥倒是一點不認生自己倒吃起來了。哎呀，我這暴脾氣呢，“嘿，說你呢，我們叫你吃了嘛你就吃，這東西又不是沒有主人了！”
胖和尚撕下一隻兔腿連著骨頭一並扔進嘴裏嘎唄嘎唄的咀嚼起來，唾沫橫飛的回應著沈沐恩的話，“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小女娃，你看看我都好幾天沒吃肉了，賞我一頓肉吃，補補我缺失的精元也算是救我一命嘛。”
“你都胖成什麽樣了，少吃兩天肉又不會死！”要不是言示璟拉著她，她就撲上去把肉搶下來了，手上功夫不能用，隻能用嘴上功夫了，她繼續罵道，“再說了你一和尚，有什麽資格吃肉了，說！你是哪個寺廟的，我要告訴你們住持去！”
“哈哈哈哈，小女娃你聽好了。”和尚一抹嘴上的油漬，“貧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法號無戒一介遊僧未有來處也未有歸處，雲遊四海以足下方寸之地為廟，行遍天下為願。我本名無戒，行無界做無戒，人本生於混沌一早就在渾濁之中，又何必故作清高將這酒肉飯袋作由，說這此中濁氣汙了自身修行，不過借口罷了。我食葷腥飲濁酒卻不代表我心中無佛，或說我若真心中無佛，即使半點不沾酒肉，也不可能接近我佛。”
沈沐恩聽得一愣一愣的，如果不是他說這一番慷慨陳詞的時候唾沫星子飛濺到了她的裙擺上，她可能真的會叭叭叭給他來點掌聲。但是不得不說無戒這一番話還是刷新他在沈沐恩心中不怎麽好的形象的。
無戒拍了拍地指著他們說，“你們都站著幹嘛趕緊坐下啊，站著怪累的。”赫然一副主人家的樣子。三人對視了一眼，在無戒對麵坐下，看著他雲卷殘雲似的消滅完一整隻兔子，然後又準備去抓那隻山雞，卻不想在快要抓到的那一刻一把刀從對麵伸來壓在了山雞身上。
應允之挑著眉瞪著他，沒有半絲退讓的意思，無戒吧唧吧唧嘴無奈的收了手，嘴裏還不忘著抱怨。“這男娃娃就一點不討喜，凶巴巴的。”
應允之卻是低下頭不理他，拿出調料細細料理到每一絲雞肉，在慢慢旋轉雞身加了調料再慢慢燒烤肉香夾著調料的香味就慢慢溢了出來，無戒舔了舔下唇饞得直流口水。應允之卻刀鋒一轉割下四肢放在一旁洗淨的樹葉上包好，遞給沐恩和示璟一人兩隻，然後那把剩下的雞肉全扔給了無戒。
沈沐恩接過兩個雞腿一手捧著一個問他，“你不吃嗎？明明你烤了那麽久。”他隻是搖搖頭隨手撿起一旁的葉子擦拭起刀柄來。“吃一點吧，很好吃的，你聞聞可香了。”她覺得內心有些愧疚拿出其中一隻雞腿遞到他麵前，扒開樹葉露出鮮美的雞肉，香味瞬間溢出，香氣縈鼻他卻不為所動。
沈沐恩泄氣的看了看突然心生一計，突然大喊著，“啊，好燙好燙。”拿著雞肉的手瞬間放開，卻在下一秒被應允之接住，手上卻隻感到微微的熱意。“行了，不要還給我了，自己拿著吃吧。”
“唉，一隻雞腿還推來推去，不想吃拿給貧僧我吃也好啊。”無戒吃完了雞直接躺在草地上，翹著幺指剔著牙齒。沈沐恩報複他似的使勁咬了一口雞腿肉故意大聲的咀嚼起來。
無戒翹著二郎腿看著她良久突然幽幽的說，“丫頭，這時候這麽開心，你可有想過你的父母家人此時身在何處又處於何境？”
言示璟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對沈沐恩說，“秋茗別理他，他一直瘋言瘋語的。”
沈沐恩卻是疑惑的抬眼瞧他，被他意味不明的微笑怔住，然後突然一個驚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