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要臉

  閑來無事去看看猴子的短篇吧, 《別叫我悟空》已完結的免費哦:)  然而左思右想卻真的無可奈何, 他才回來兩日, 什麼都沒有準備好, 也就什麼都說不起,勢單力薄連自己都險些折在圍場, 更不要提護著旁人。


  想到這,葉棽不由得惱恨起自己來, 真是沒用透頂!


  新陽宮首領太監傅衣端著一個大托盤進了正殿,給葉棽行禮道:「殿下,私庫里上好的東西都在這了。您過目一下?」


  傅衣是葉棽的大伴,自他出生起便隨侍伺候左右,為人忠心又機靈,只有時候機靈太過,難免弄巧成拙。


  前世傅衣在葉棽最艱難的時候,也一直陪在左右,最後陰差陽錯中毒而死。


  聽見傅衣的聲音, 葉棽這才回神,前世他在新陽宮住了二十多年, 成為太子之後才搬走,如今重回故地,心中難免唏噓感慨。


  「主子,您是不是累了?腿疼嗎?」傅衣走近道, 「奴婢叫人熬了參湯, 馬上就送來, 您早些安置吧。」


  「你知道我向來不喜參湯的味道,有沒有紅豆湯?」葉棽看了眼外面,抬手揉了揉額角道,「什麼時辰了?」


  「回主子的話,已經過了戌時。」傅衣又笑道,「紅豆湯咱們常備著的,您要喝隨時都有。不過主子呀,您這腿上傷的重,喝參湯補一補也好,那味也不是很重。」


  葉棽招手道:「東西拿過來我瞧瞧。」


  傅衣也料到他定是不聽的,只好將托盤放在桌案上,掀開錦緞道:「按著您的吩咐,都是些小東西,不招搖卻又足夠貴重。您看這個玉佩,當年老太后賞下的。還有這個玉冠,這是傳說中的暖玉,溫潤滋養,對身子極有好處。」


  他挨著個的介紹選出來的東西,葉棽的目光卻落在一顆貓眼石上,金綠色的珠子足有大拇指一節那麼大,中間一條細窄明亮的反光,像極了貓兒的眼睛。


  葉棽兩指捏起珠子迎著燈光看了看,那道細窄的光帶果然還會隨著角度遠近變化,這讓他一下子就想起寧易的眼睛。


  前世里的無畏而狡黠,這一世畏縮中卻隱含著堅韌,對著自己目光灼灼,依賴而信任,時而像個孩子,時而又彷彿看破世情。


  寧易就好像這顆珠子,不同的角度去看,不同的心情去看,總是會看到他不一樣的一面。


  「主子眼力高,這貓兒眼可是當世絕無僅有,這金綠色最是高貴難得。」傅衣道,「依奴婢淺見,不如就用那個八寶玲瓏雕花錦盒裝了,才配的起這顆珠子。」


  「就它吧。」葉棽點點頭,「聽你的,找了錦盒來,其餘這些都拿回去。」


  傅衣應了一聲,將錦緞仍舊蓋在托盤上,又問道:「方才太醫院的姜院正過來,正在偏殿候著,主子您看?」


  葉棽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想不到姜南果真是個識趣的人,自己只略露了些口風,他這就送上門了。


  「等會你帶他直接去後面重華殿,我先過去看看寧易。」葉棽摩挲著手裡的珠子,也不叫人攙扶,拄著拐杖往後面走,忽又轉頭道,「參湯也送過去吧。」


  重華殿是新陽宮後殿,也是葉棽的寖殿。再往後是個小花園,重華殿的後窗外連著一個小荷塘,每到夏日涼風送爽,別有一番情致。


  只是如今深秋時節,花園也沒什麼好看的,窗子大多時候是關著的。


  葉棽揮退宮人,獨自穿過迴廊。


  夜幕中的新陽宮燈火通明,暖黃的燈光卻依舊冷清。


  葉棽腳步稍頓,抬眸望向夜色中的重華殿。風起,滿庭秋色撲面而來,一片枯黃的葉子打著旋飄落,被他輕巧地接住。


  「一葉落而知天下秋。」喃喃語罷,葉棽自嘲般笑了笑,自己什麼時候也傷春悲秋起來了?

  重華殿門虛掩,餘光里有人影一閃而過,葉棽偏頭去看,寧易正拉著門偷偷地往外探頭。


  「在找什麼?」葉棽好笑地招了招手,「過來扶我。」


  寧易顯然沒料到自己不過出來看一眼,就這麼巧被葉棽給撞見,他愣了一下,有些猶豫地拉開門,邁著小步走上迴廊。


  葉棽也不催他,就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他朝自己走過來,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自己面前。


  兩世之間,他倆相隔了何止萬重,感謝上蒼給了自己一次重來的機會,可以再一次這麼近地看著他,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他。


  葉棽心緒起伏,面前地寧易卻被他盯得局促不安起來,瞄著葉棽緊緊抿著的薄唇心裡越發沒底。


  片刻后寧易忍不住了,肩膀微微一動轉身想逃,卻不料被葉棽發現了意圖,一把按在肩膀上。


  寧易幾乎哭出來,顫巍巍轉頭,正對上葉棽疑惑的眼神。


  「你又要跑?」葉棽眉心微蹙,「都在宮裡了,你還想跑哪去?跑回金陵城去嗎?」


  寧易猛地抬眼看他,又飛快地低下頭,什麼也沒說,彎腰屈膝跪了下去。


  葉棽本已察覺自己語氣不好,正琢磨著趕緊再說點什麼,誰知寧易竟然會是這麼個反應,一時也懊惱起來。


  葉棽知道是自己嚇著他了,可又拉不下臉來道歉,只好耐著性子輕聲詢問:「又怎麼了?」


  寧易低著頭,馬尾的發梢散落衣領裡外,有一些還貼在了後頸上,纖長白膩的頸子在燈火下顯得更加脆弱不堪,彷彿整個人一碰就要碎了似的。


  葉棽眨眨眼,伸手想去拉他,誰知寧易卻飛快地向後膝行兩步,以頭觸地:「罪奴不敢,求殿下息怒!」


  他兩手手指微微併攏,有些蜷曲地摳著地面,小指輕輕地抖著,似乎極其慌亂。


  葉棽莫名不已:「你到底怎麼了?白天還好好地,這是誰惹你了?」說話間又上前小跳了半步,彎腰去拉他,「是我剛才性急了,都是我不好成嗎?」


  寧易仍舊保持著叩頭的姿勢,搖了搖頭道:「奴不敢,不敢想更不敢逃,奴以後都是瑄國人,再不敢想著衛國,想著金陵的,請殿下,求殿下明鑒!」


  葉棽這才恍然,暗惱自己口不擇言,卻忘了這是對於衛奴的大忌,萬一被人知道他們有思故國,那便是滅頂之災。


  看著地上瑟縮的人,葉棽心裡抽疼的難受,卻又實在不敢再嚇著他,只得愈發和緩了語氣哄勸:「小易別怕,先起來成嗎?」


  手按在他肩頭才驚覺寧易整個人都抖得厲害,葉棽不由手上用了力氣,一心想把他拉起來。


  寧易不敢擰,只順著他的力道直起身,四目相對,寧易臉色白的厲害,腿軟的站不起來。


  葉棽失笑搖頭:「怎麼膽子就這麼小,我不過隨口一說,就嚇成這樣?」


  寧易咬著嘴唇移開了眼,和他一起被選中押送來瑄國的人里,有一個出名的詩人,就因為在路上吟誦了一首衛國寧氏先祖的懷古詩,就被挑斷了手腳筋,一路被拴在囚車後面爬行。


  那些兵卒們為了達到殺一儆百的目的,經常整夜地在他們面前糟蹋那人。後來那位曾經高潔出塵的詩人不堪受辱,終於尋了個機會一頭碰死,這才終得解脫。


  這些事,每次一想起來,寧易就止不住地渾身發冷。他不知沒想過逃走,可衛國已經沒了,天下之大,他又能去哪?

  葉棽看著他出神,心裡琢磨恐怕還有些事是自己不知道的,照寧易這個反應,恐怕還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可他這個樣子,自己是鐵定問不出來什麼的。


  壓下心裡的疑惑,葉棽強迫自己耐下性子來,柔聲道:「好點沒,能站起來嗎?」


  寧易轉眸看他,訥訥地點了點頭。


  葉棽含笑伸手:「那,小易能扶著我進去嗎?你看這也沒有別人,剛才咱倆說的話都沒人聽見,根本用不著擔心的,是不是?」


  寧易眼珠轉了轉,這才站了起來,把葉棽沒拄拐杖的胳膊拉到自己肩上,伸手環住他的腰,把他身體的重量分擔了多半在自己身上,這才轉頭道:「殿下,走吧。」


  葉棽只覺得被他這一扶自己都身輕如燕起來,幾乎腳不沾地就進了重華殿的門。


  兩人一路進到內室,寧易輕手輕腳地扶他到軟榻上挨著,轉身拿了靠枕墊在他腰后,這才垂首往旁邊站了。


  葉棽好笑地看他:「做什麼站那麼遠,躲我?」


  沈皇后眼中滿是寵溺,忍不住戳了戳葉棽額頭:「你呀,真是傻了。皇上賞賜了你行宮,你不是要去修養嗎?你還想光桿一個跑去溪山?」


  葉棽面上一喜,一把抱住沈皇后:「瞧我這腦子,到底還是母后疼我!」


  「這話聽著就該打。」沈皇后哂笑,「這世上本宮不疼你還要去疼誰呢?」為了你,我可是什麼都豁的出去的。


  葉棽眼眶一熱,搖搖頭:「母後放心,兒子定會爭氣的。」


  沈皇后和葉棽一行回宮,顧安誠也跟著一起,原也沒什麼事,可沈復到底還是不放心,早早給家中傳了信息。


  到了申時大家準備停當,準時出發,不過才走出不遠便迎面遇上沈南星帶人來接。


  沈南星高踞馬上,頭戴紫金冠,一襲白衣飄逸卓然,手臂處銀色盔甲包裹,與腰間銀質腰封遙相呼應,雖是武將,卻別有一番清貴之氣。


  他身後是鎮國公府的一隊親衛,黑衣黑馬縱做兩列,馬蹄起落整齊劃一,一望便知訓練有素,軍法森嚴。


  沈皇后見是自家二哥親自來接,欣喜不勝,一番相見,終是忍不住撒嬌抱怨起來來。


  沈南星自小最寵這個妹妹,也素知她在宮中的委屈,面上雖沒什麼,心裡其實早已恨上了景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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